蔣秀放下茶碗,回頭示意小青將人都帶出去,便身子一沉,撲通跪了下來,“按理,主子的事兒輪不到做奴婢的說嘴,只是今兒小主這場兇險實在駭人,奴婢拼了落個犯上的罪,也要說幾句了。”
我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許久,才問:“你要說什麼?”
蔣秀一改往日的謙卑恭敬,此時的表情竟有股壯士斷腕的堅決,“小主進宮有半年了,整日蔫蔫的沒有精神,太醫院雖診了小主脈象平和,瞧了小主這樣子也不敢就說是個無恙的,這事兒報到敬事房那裡,敬事房自然就不能再上小主的綠頭牌,”說到這兒,她目光一閃,“小主,您其實,是故意的,對嗎?”
她這話雖是在問,語氣裡卻根本就是不容我反駁的,我不意自己的心事竟會被一個宮女看得如此清透,心裡止不住一陣駭然。就見她又道:“好糊塗的小主,您只以爲整日窩在這偏僻的淺梨殿中,不爭不搶,別人就會放過您嗎?您怎麼就不想想這裡是什麼地方,有寵的固然刀劍所指,可無寵的也只會被人當了出氣筒擋箭牌踏腳石呵。”
我的拳頭在袖子裡漸漸握緊,嘴角卻溢出絲笑來,“秀兒,你到底是早幾年進宮的人,看事體竟比我通透這樣多。”
蔣秀容色不變的磕下頭去,“奴婢放肆,不過是在宮裡多瞧了幾年世態炎涼,只希望小主能早些看明白身處的這個地兒,早些爲自己打算了纔是。”
“你倒是忠心耿耿,難得又如此的聰明透利,想必你從前的主子一定是極寵你的,”我強忍住內心的驚駭,斜斜靠在軟墊裡,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話音才落,就覺得她身子輕輕的顫慄了一下,但隨即就恢復了平靜,伏身下去言語恭敬的道,“奴婢伺候主子理該盡心盡力,都是主子們的恩典。”
滴水不漏!
我默然,人一但進了這裡,便無一不修煉成人精,上到妃嬪下到宮人,無人沒一本自己的帳,每當此時,我都覺得自己置身於白茫茫一篇濃霧之中,伸出手,卻連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
在那場平地而生的禍事被英宏一句話化解之後,宮裡衆人看我的眼色便有了不同,首當其衝便是瑾貴妃,她那樣倨傲矜貴的人,那日被英宏當着衆人的面叱責,一腔子火自然是要算在我頭上,第二日一早我去請安時,她便問我,“嫺貴人,你……冒犯過皇上?”
她的語氣悠然輕忽,卻分明有着萬金之重,我自然明白這語氣的背後隱藏着怎樣的殺氣,忙越前跪倒,“回娘娘話,嬪妾……嬪妾半個月前往榮壽宮給太后請安時,曾遇見過皇上,因皇上身穿白衣,嬪妾有眼無珠不識聖駕,只以爲是宮外的哪位皇親,竟是禮也未行便匆匆避開,嬪妾御前無禮,請娘娘責罰。”
這番話是我昨日就想好了的,英宏當着衆人的面直指我曾御前冒犯,無論是瑾貴妃還是其他妃嬪,自然是要查問個明白的,可我又實在不敢據實以告,思襯良久,只得半真半假含糊以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