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個安然度過餘生!”蘇主子勾脣一笑,語氣陡然變得冷冽起來,“傾城,我事先與你知會一聲不過是給你一個面子罷了,若是不想要這個面子,不要說你想要安然度過餘生,怕是你連今年都過不去!”
傾城垂頭,不語,她知道,蘇主子即便膽子再怎麼大,這幾天也不敢將她怎麼樣的,畢竟前幾日她一直與蘇主子來往密切,但是等這些日子過去了呢?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事兒,卻是無人敢保證。
蘇主子見着傾城不說話,臉上倒是沒有之前的怒氣,只是拿起她那塗着豆蔻的指甲慢慢欣賞着,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乎是欣賞夠了,這才淡淡地說道:“傾城啊傾城!我還以爲你真的如外人傳言般那麼聰慧了,今兒一看倒也是不過如此,你當這寧王府是什麼閒適安逸的地方?居然還想着安然度過餘生,真是笑話!難不成你將這寧王府當成了你頤養天年的地方嗎?”
她頓了頓,這才擡眸,直勾勾地看着跟前的傾城,譏誚地說道:“若是你真的是這樣想,那我今兒就告訴你,你錯了,這秦王府中多的是人吃人,人殺人,人害人!多的是冤魂鬼影!多的是陰謀詭計!如若是一着不慎,那便會滿盤皆輸!而你一旦輸了,不僅輸掉的是你的性命,還有你身邊的人,甚至是你的家人!”
見着她說的如此直白,傾城知道今日的談話定然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才擡起眸子來,迎視這蘇孺人那不太平和的目光,淡淡地說道:“蘇主子說的極是,但是想必您也知道,成爲王爺身邊的人比奴婢僅僅只是個丫鬟危險多了,若奴婢只是個丫鬟,在主子身邊無失無過,雖不會一聲平安,但卻不會有生命危險。”
“哼,真是天真,你以爲你不去害別人,別人就不會害你?如今,整個秦王府怕沒有人不知道你傾城的大名吧?其中又有幾個人對你不記恨?想要獨善其身,你覺得真的會這麼簡單嗎?就好像蕭主子,事事無慾無求,最後又落了個什麼下場?孕育兩胎,一個被溺死,一個還沒生下來就死了,你當寧王府中真的那麼幹淨?想當年,王爺多疼蕭主子,連蕭主子都護不了自己周全,難不成你覺得你能?你要知道,當年王爺可是流連蕭主子那兒足足有一個月呢!”說這話的時候,蘇主子臉上沒有一點悲憫,好像蕭主子的死她沒有一點責任似的,在她看來,縱然蕭主子之前如何受寵,但還不是一樣輸給了自己,搬入寧王府的時候,若不是王爺看在了蕭主子可憐兮兮的份上,又怎麼會給她一個侍妾的身份?而她,縱然是未曾孕育一子,但如今卻憑着身後的蘇家,憑着自己的力量,成爲了寧王府中身份地位僅次於王妃娘娘的側妃娘娘!
想至於此,她冷笑一聲,心中更是滿足,整個寧王府中,除了王妃娘娘與眼前的女子,她更是從未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如今更是說道:“你瞧瞧蕭主子,現在落得了個什麼下場?王爺了,不過是傷心了兩天,就徹底把她忘記了,這樣有什麼意思?這就是她與世無爭的下場,傾城,你說是不是?”
“奴婢愚鈍,不明白蘇主子話中的意思,蕭主子是主子,而奴婢只是個下人,自然不能與蕭主子相提並論。”傾城淡淡道,直至現在才明白蕭主子的日子過得這樣悽慘,只是主子就是主子,遠遠不似給她一個小小丫鬟能夠議論的。
蘇主子聽聞這話,卻是長長嘆了口氣,目光中似乎帶着幾分厭惡,卻又帶着幾分欣賞,“醒醒吧!既然你已經來到了寧王府,那便要早早準備好迎接生與死的廝殺,而發生在昭夢身上的事兒,則是我送給你最好的禮物,反正你除了擔驚受怕了一場,也沒有什麼損失,所以我勸你,把你的清高與幼稚收起來,好好用用你的腦子,想想在這個王府中到底應該怎麼生活,就憑着你那想要安然度過餘生的幼稚想法,怕是你能活到明年就已經不錯呢!”
說着,她更是走到了傾城面前,伸出她那塗着豆蔻的手,慢慢撫上了傾城那張光潔的臉,“若是沒有竇皇后的壓制,怕是整個寧王府中都已經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呢!不過也難說,寧王府中的女人誰不是正值桃李年華?但是在深宅大院中生活的久了,有的時候真的會覺得已經老了,特別是看着一個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都進來,連我都覺得自己已經成爲了明日黃花,所以纔要爲將來綢繆!”
蘇主子語氣中的哀怨倒是讓傾城有些意外,一直以來,蘇主子都是以極其聰慧,陰險的形象呈現在她心中的,但是沒想到在此時此刻,她卻能見到蘇主子如此惆悵的一面,這就是女人的悲哀?
“蘇主子,您……”傾城輕喚了一聲,聰明如她,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但是她心中卻是更加篤定,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寧王府的這些女人一樣,將自己的一輩子系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因他歡,因他悲……
但是,蘇主子的軟弱和無助也只有那麼一剎那,下一刻,她已然恢復成了之前那個明豔大方的蘇主子了,“你不必這樣看着我,也根本不需要可憐我,要知道我比這寧王府中的女人幸福得多,比如蕭主子,比如夏主子……不是因爲她們傻,而是她們根本就沒有爲以後打算過,要知道,所有女人都要走到人老珠黃這一步的,而我也只不過是提早打算罷了,你是個有主意的人,我從來不想強求你爲我做事,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拒絕了我,你自然是我的敵人,這樣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你,和芳華園的那些人。”
傾城靜靜地站在那裡,她的心早在竇皇后將她送進寧王府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選擇,且從未改變過。
只是這一刻,她看着眼前這個風華絕代,在寧王府中地位高高在上的女人,卻是覺得有些可怖,不過纔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卻有着九十歲老嫗一般的老成與心計,這該是多麼可悲可憐啊!
不知道爲何,傾城意識到一個事實:蘇主子老了,真的老了,儘管她只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儘管她再明豔,再心思縝密,可她的心卻依舊是老了,那樣一張明豔的面容下也只不過是一幅皮囊罷了,又有什麼意思?
此時,傾城忽然有點可憐她,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想必當初蘇主子也是懷抱着滿腔愛意跟着王爺的,但是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想及此,她的眼神中再也沒有方纔的那種膽怯與恐懼,只是低下頭,輕聲道:“多謝蘇主子美意,只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不知可否請蘇主子容奴婢考慮幾天。”
“考慮幾天?”蘇主子知道她這是緩兵之計,但是傾城再怎麼聰明,再怎麼使用緩兵之計也是沒有用的,畢竟她緊緊握着昭夢的性命,她就不相信傾城敢拒絕?如今她冷笑一聲,厲聲道:“我不管你是真的想考慮,還是爲了拖延,這件事都已經沒了迴旋的餘地,到時候我想好了計劃之後會派香秀通知你的,你以後儘量少來我這兒,以後會有香秀和你聯繫的。”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傾城自然不會再傻到再去說什麼,如今更是行了禮之後就退了出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天氣一直不大好,而傾城的心情也好似這天氣似的,從來就沒有放晴過,就是在睡夢中,眉宇也從來沒有舒展過,夢裡更是不斷出現蘇主子逼迫她去伺候王爺之類的畫面,每次都是半夜驚醒,然後就是一夜無眠,看着窗外的雪景直到天明。
因着這樣的天氣,有人歡喜有人愁,如意公主自然是歡喜的,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吃些日子進宮了,而傾城也是開心的,畢竟這樣的天氣即便蘇主子有什麼計劃也是不好施行的,但蘇主子這些日子來卻是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想要傾城能夠成功吸引到王爺自然是要爲她們創造邂逅的機會才行,但是這樣的天,且不說王爺整日除了上朝就是在書房裡辦公,她怎麼能夠不着急?
而琳琅姑姑卻也是越來越着急了,如意公主早一日進宮向竇皇后謝恩,她那懸着的心就能早些安定下來,一直這樣拖下來,她怎麼能不急?偏偏她瞧着傾城這些日子來臉色越來越差,若是這樣下去,她怎麼能夠放心傾城陪着如意公主進宮去呢?
這一日,她又瞧見傾城往茶盞裡添水,低聲道:“這盞茶裡你才添了水的,裡面的水還是滾的了。”
傾城這才收手,朝着琳琅姑姑訕訕一笑,道:“琳琅姑姑,對不住,我又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