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不想小題大做,只是笑了笑,輕聲說道:“我沒事兒,只是大清早覺得有些涼氣,馬上就要到瑞祥居了,不打緊的。”
長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看了她一眼,饒有深意地說道:“寧秦王府中叫人覺得冷的又豈止是天氣?怕是更冷的是人心了,看似親密無間的人碰到了寵愛這種事兒卻也什麼都顧不上了,就好比燕主子,當初蕭主子沒了的時候可是傷心難過了,這才幾天,夜夜笙歌,只怕早就將主子拋到了九霄雲外了吧!”
日日笙歌?傾城雖整日在芳華園中,卻也知道這些話有些過了,畢竟蕭主子沒了才十多天,又何來夜夜笙歌這一說?但既然長歌這麼說了,那她便是明白了,在這段時間裡,燕主子怕是寵愛無限吧!
只是,長歌到底爲何要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呢?是長歌無意說的,還是王妃娘娘暗示的?到底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傾城只覺得前方好像有一個又一個謎團在等着自己,正當她想的出神的時候,長歌卻是壓低聲音說道:“燕主子朝着這邊來了。”
燕主子這三個字闖進了傾城的耳朵裡,她立刻就緩過神來了,隨着長歌一起看向燕主子。
多日未見,燕主子興許是有了李紹明的從愛,氣色似乎是好了不少,平日裡她總愛穿着豔色衣衫,今兒倒是難得素淨了一回,穿着松青色襦裙,外面罩着象牙色的半臂紗,只是在領子處滾了一羣銀絲邊,這樣的燕主子看來,倒是別有一番清麗的滋味,襯得她原本就有幾分韻味的五官更是憑添了幾分清新脫俗的感覺。
傾城見狀,這才明白了長歌方纔話中的意思,蕭主子才死沒多久,燕主子就費勁了心思打扮自己引得王爺寵愛,能不叫人鄙夷嗎?偏偏之前燕主子與蕭主子的關係還不錯,這樣一來,更是叫人唾棄。
只是現在,她根本沒有時間替蕭主子打抱不平,心中更是暗道不好,怕是昨日的事情燕主子也知道了,要不然現在爲何用一種憤恨的眼神看着她?想及此,傾城微微屈膝,神色恭敬地說道:“奴婢參見燕主子。”
燕主子卻是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像是不知道昨兒發生了什麼似的,慢悠悠地說道:“都起來吧,你們倆兒這是打算去哪兒呢?”
長歌起身,揚起頭,笑着說道:“回燕主子的話,因爲昨日傾城無故受了聶縢妾責罰,所以奴婢奉王妃娘娘命,請傾城過去用些綠豆粥了。”
傾城聽見這話,心中一陣發麻,這長歌分明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如今燕主子寵愛最甚,怕是現在燕主子聽到這話,心裡又是一陣不舒服了,那倒黴的還不是她?
只是這次傾城又猜錯了,燕主子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只是莫名其妙乾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喲,如意妹妹身邊的丫鬟還真的是個香餑餑了,今兒王爺抱,明兒王妃娘娘請的,可真是面子大啊!想這麼長時間來,我可是沒有被王妃娘娘大清早請去喝粥了,就更不要說被王爺在大庭廣衆之下抱着呢!”
這話真是酸的不能再酸了,如今就連長歌就忍不住在一旁爲傾城捏了把冷汗,連她都知道王爺先前幾天去燕主子院子倒是勤快得很,但是這幾天好像沒有之前那麼勤了,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挑釁還能是什麼?
只是,她雖是王妃娘娘跟前得力的人兒,但也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如今更是低頭垂首,什麼話都不說。
傾城自然知道燕主子將她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現在也只是淡淡一笑,輕聲說道:“那是因爲燕主子做事一直得體大方,不像奴婢這般冒冒失失、沒了規矩,這一點倒是讓奴婢好生佩服。”
這世上誰都喜歡聽好話,而傾城的這番話正和燕主子心意,燕主子脣角勾勒出一個弧度來,笑着說道:“正好,我也打算去給王妃娘娘那兒請安,現在順便也找王妃娘娘討碗綠豆粥喝,既然大家順路,不如就一起吧!也免得王爺整日說我心眼小,容不得人!”
見燕主子都這樣說了,傾城與長歌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跟在燕主子身後,一路朝着瑞祥居走去。
只不過是剛剛走到了蘭芝居的門口,就忽然從裡面衝出來一個慌亂不已的小丫鬟,手裡端着盛滿水的銅盆,冒冒失失的,一下子將水潑到了燕主子身上,這下子,不僅是那個小丫鬟嚇傻了,連傾城也不禁在心中爲眼前的小丫鬟暗道可憐,這會兒子怕燕主子正在氣頭上,怕是有氣兒無處使,估計這個小丫鬟今兒是完了!
“你沒長眼睛嗎?怎麼橫衝直撞的?”燕主子來不及躲開,一身衣裳已經溼了大半,現在自然是怒氣衝衝的。
那小丫鬟見潑到了燕主子,嚇得站都站不穩了,一下子就跪了下來,一個勁兒地磕頭說道:“燕主子,奴婢走的匆忙,沒有看見……”
燕主子柳眉倒豎,一雙杏仁般的眼睛腫恨不得能噴出火來一樣,當即便衝着身邊的谷月道:“哼,沒看見?我看你是活膩了吧!我今兒才穿的一身新衣裳就這樣被一盆髒水給潑了,真的是要氣死了我了,谷月,給我掌嘴!”
谷月答應了一聲,二話不說就走上前去,揚手就給了那個小丫鬟一巴掌,清脆的掌聲之後,那個小丫鬟已經癱倒在地了。
長歌跟着王妃娘娘耳濡目染這麼多年,雖不善表達,但心底也是善良的,現在見着這樣的情景,實在是不忍心,便向着燕主子勸道:“燕主子,想必這丫鬟也不是故意的,還請燕主子手下留情吧!”
“手下留情?不是故意的?長歌,我瞧着你當真在王妃娘娘身邊呆的時間久了,連規矩都不記得了吧!下人沒犯錯,主子自然是不能濫用私刑,但若是下人犯了錯主子還不責罰的話,那就是主子的錯了。”說着,燕主子只覺得火氣騰地一下子上來了,厲聲衝着谷月吩咐道:“打,給我打,我倒要看看她下次還敢這樣不長眼睛嗎!”
“燕主子饒命啊!燕主子,您就放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小丫鬟聽見燕主子的話,嚇得趕緊叩頭起來,一時間,蘭芝居附近只聽得見那小丫鬟悽慘的哭泣聲。
燕主子素來是個火爆脾氣,如今心情又不佳,聽着那小丫鬟的哭喊聲只覺得煩人,自然是不爲所動,像是沒聽見似的。
長歌見着事情鬧得這麼大,雖是於心不忍,但她也不過是王府中的一個下人,更何況燕主子向來就是這樣的脾氣,她又能怎麼樣呢?現在她能做的不過也是站在一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谷月逮着那個小丫鬟,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忽然見着那個小宮女一掙脫,連滾帶爬就跑出去了。
燕主子本就在氣頭上,如今見着這樣的場景,更是生氣,忙衝着谷月揚聲道:“你這個蠢貨,連這個小丫鬟都處置不了?還不將她給我追回來!”
“是。”谷月見自家主子發火,忙追了上去,想把方纔那個逃脫的小丫鬟追回來,誰知道那個小丫鬟現在像是逃命似的,越跑越快,在拐角的時候,忽然與李紹明撞在了一起。
李紹明被她撞得一個踉蹌,若不是他在戰場上廝殺多年,身強體壯,只怕這會兒子已經被那個小丫鬟撞到在地上了。
那小丫鬟頓時像是溺水的人找到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管來者是誰,只是一個勁兒地喊救命,直到她被永順狠狠推開,她這才知道自己居然撞到了王爺身上。
她本就害怕,現在更是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永順見着李紹明臉色有些不好看,衝着那個小丫鬟厲聲說道:“你是哪兒的丫鬟?究竟是怎麼走路的?”
傾城聽到聲音,忙跟在長歌身後趕了過去,心中卻是在爲那個小丫鬟着急,這一天,她先是衝撞了燕主子,又是衝撞了王爺,怕是這下子連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走得近了,傾城只是默不作聲站在一旁,多麼希望自己這一刻不存在。
“王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那小丫鬟見着自己沒救了,膽子也變得大了,一下子就掙脫開谷月,踉蹌着幾步,又緊緊抱住了李紹明的腿。
周圍的人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向來鎮定的永順也慌了,忙抓住那小丫鬟往下拉,誰料那小丫鬟見狀還以爲有人要處置她了,更是將李紹明的腿越抱越緊,哭着喊着道:“王爺,救命啊!若是連您都不管了,奴婢真的會死的!”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現在她的行爲已經是死罪了。
這些日子的李紹明也是過的極不順當,先是蕭主子沒了,接着又處置了夏主子,然後是一向爽朗的燕主子不知道怎麼了,居然處處學起已過世的蕭主子來,昨個兒王府中更是發生了聶主子濫用私刑的事情來,所以這些日子來,他腦袋上好似頂着一片烏雲似的,無端叫人覺得沉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