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一會兒便到了韋主子住處,永順正在外面守着,見她來了急忙迎上來:“段主子,您今兒怎麼出來了?”
“怎麼?我不能來嗎?還是你巴不得我永遠不來?”傾城坐在步輦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神色之中有幾分不悅。
“哎喲,段主子!您明知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的!只是,只是今兒韋主子、徐主子與密主子他們都在,小的怕——”
“怕什麼?人多熱鬧纔好啊,你先不用去回稟,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傾城慢慢下了步輦,輕輕走向了院子裡。
轉過大門,腳步翩然地來到了西偏殿,果然見他們一家子人正在笑得開心呢,韋主子坐在一旁,手裡拿着一卷書冊,正笑吟吟地看着李紹明,眉目靜好,笑容恬靜。
而徐主子卻正在李紹明的身旁,挽起袖子輕輕地給他磨墨,一邊磨一邊還不時的跟李紹明說幾句什麼,兩人偶爾相視一笑,秋日的金光照在他們的身上,讓這兩人看起來宛如逍遙神仙一般的快活!
“主子。”九福姑姑自然也看到了這幅場景,生怕傾城支撐不住便趕緊上前來扶住傾城,低聲道:“您沒事吧?”
傾城宛然一笑:“我若有事,現在也不會有命看到這一幅妻妾和睦的場景了,呵呵,放心吧。”
說完,她便擡腳邁了進去。
看着傾城走進來,大傢俱是一愣,好像根本沒有料到她會在這裡一樣,而且還是這樣的明豔照人,光彩奪目。
密主子一愣,先給傾城行禮,“妾身見過段主子。”
“免了吧。”傾城淡淡笑笑,也不看她,徑自走到李紹明的書桌前,微微俯身,“妾身給王爺請安了,王爺萬福金安。”
“起吧,”李紹明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喜怒哀樂來。
傾城擡起頭,迎上玄燁的目光,李紹明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帶着一種不自覺的戀慕,她就算什麼都沒有了,還有一副堪稱絕美的好皮囊,寧王府中美女固然多,但是第一美女的位置便是她了,由她牢牢佔據着。
前些日子傾城心灰意冷,只求速死,自然懶怠打扮,可是如今打扮起來,她便要其他的女人在她眼前相形失色,便要李紹明的心神只圍繞她一個人轉動!
“王爺寫什麼呢?與徐主子這樣好的興致,妾身也來瞧瞧。”傾城不請自來,走到李紹明的身邊,不自覺地將徐主子擠在了一旁。
紫檀木的大方桌上,擺着一副字帖,上面寫着:“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無證,無可雲證,是立足境。”
傾城杳然一笑,星眸牽起一抹俏意看向李紹明,笑笑,道:“怎麼,王爺跟徐主子難道要出家了麼?做這樣的偈子警示後人麼?”
徐主子冷冷一笑,看向她道:“不過是偶爾玩笑罷了,只怕段主子心耳神意全都在別人身上,看不懂呢。”
傾城搖搖頭,淡淡道:“非也非也,我不但看得懂,而且還有一句,恰好可以對上這個偈子。”
“哦?你還有一句?什麼?”李紹明聽她這樣一說,便來了精神。
傾城淡淡笑笑,隨手拈起一隻大毛狼毫筆,蘸了一筆香墨,信手在偈子後面接了一句:“無立足境,是方乾淨。”
“無立足境,是方乾淨?”李紹明見狀,喃喃一聲,“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無證。無可雲證,是立足境。無立足境,是方乾淨。如何解?”
傾城微微一笑,擡眼看向玄燁,正色道:“你證我證,你徵得了,我證得了,心也證得了,意念也證得了,這是參禪的第一境界——有證。第二個境界就是根本無證,無證纔是立足境,這是王爺與徐主子所寫的,而妾身所寫的則是若連這個立足境也沒了,根本無修無證,那纔是參禪的最高境界呢。”
李紹明的眼裡顯然晃過一絲驚喜,他輕輕挽住傾城的手,讚歎道:“沒想到,你竟然連佛學也懂。”
“皮毛罷了。”傾城淡然笑笑,輕聲道:“以前在瑞祥居中,王妃娘娘喜佛,是以妾身也得以跟隨王妃娘娘聽聞許多佛理,所以不是妾身懂佛,而是王妃娘娘懂佛。”
“無蓉……”聽傾城冷不丁的提起王妃娘娘,李紹明明顯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我也許久沒有去看王妃娘娘了。”
傾城擡眼瞥見李紹明眼底一絲寂寥,心道,難道方纔她的一番話讓李紹明想起了王妃娘娘呢?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感情,雖然李紹明表面上圈禁了王妃娘娘,可王妃娘娘畢竟是他的結髮妻子,再怎樣一個男人心中也不會不惦念這個人的的,之所以李紹明一直不去看王妃娘娘,大約也是礙於面子沒有人戳破這層窗戶紙罷了,若有人能給李紹明這個臺階下……不若她趁機試試?
這樣想着,傾城便款款走到他的跟前,替他輕輕研了研墨,“纔剛妾身瞧着王爺的字越發的好了呢,不若也寫一副偈子送給妾身吧。”
李紹明卻是苦笑一聲,道:“偈子哪有那麼多的,纔想了一首,還被你比了下去。”
傾城剛想說話,卻是不自覺地輕輕咳嗽一聲,李紹明看向她,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傾城卻是溫言道:“沒事,想來是以前在摘月閣的時候落下的老毛病了,到了秋天就容易咳嗽,不過妾身不怕的,以前王妃娘娘教妾身用枇杷葉子熬水,加上好的秋梨跟蜂蜜膏,熬製成枇杷膏,治咳嗽是最管用的了,這些年了,妾身的咳嗽就是用這個方子治好的。”
李紹明聽聞,微微頷首,“枇杷膏,以前每到秋涼,王妃娘娘也是叫我喝這個的,永順,王妃娘娘最近身體如何?可還好?”
永順瞥了傾城一眼,方低頭道:“王妃娘娘身子一向康健,只是最近可能偶感風寒,有些纏綿病榻了。”
李紹明與永順相處有一段時日了,如果會不知道永順的德行?當即,他聽聞這話,就忽然發怒了,“你現在辦事越來越潦草了!什麼叫偶感風寒,什麼叫有些纏綿病榻!還不說實話!”
永順噗通跪下,顫聲說道:“小的,小的確實不知啊,王爺當時說要王妃娘娘靜養——”
“永順大哥想是急糊塗了。”傾城生怕永順再笨嘴拙舌地激怒李紹明,忙接了話來,“怎麼能說是王爺讓王妃娘娘靜養呢?王爺與王妃娘娘素來關係和睦,定然是王妃娘娘自己想靜養了,所以網特纔不得不依從王妃娘娘的心意罷了。”
永順聽聞這話,從善如流道:“是是是!段主子說的是!是這樣的,王妃娘娘她要靜養,身邊是一個人也不讓進去的,小的縱有幾萬個膽子,也不敢忤逆王妃娘娘啊!”
聽了這話,李紹明的神色總算好看了幾分,但仍然是慍怒的,“王妃娘娘說要靜養,你們這些奴才難道就可以不管不顧了麼?她的身子一向不大好,若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們誰來負責!”
永順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責任要他一個人擔着,便也不回嘴,只是不停的磕頭告饒道:“是小的們該死,是小的們疏忽了!小的們疏忽了!”
“罷了罷了,還是我親自去看一眼比較好。”李紹明說着便要站起身來朝外走去,傾城見狀,不失時機道:“王爺,王妃娘娘所住之處偏僻,如今又是季節交替之時,王爺若是這樣貿然去了的話,怕會會染上風寒的,這樣吧,妾身願意跟韋主子、密主子一起前去看望王妃娘娘。”
韋主子本來在一旁站着不表態,如今聽傾城這樣一說不由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倒是李紹聽聞這話,甚爲寬慰,“你能這樣替我着想,我很是感激,也好,你們就先去看看王妃娘娘吧,以後朕再去也不遲,若缺了什麼,只管吩咐人添置便是了。”
“是。”傾城等人躬身答應着,然後相繼離開了這兒。
出了院子大門,傾城只覺得秋日的豔陽高高懸掛在頭頂,照耀得人眼睛有些花,她擡手擋住頭頂的豔陽,回頭給了韋主子與密主子一個豔麗不過的朗笑,自然是沒有放過韋主子臉上那抹蒼白,“姐姐,密主子,我知道自從王妃娘娘臥病便一直拒絕見姐姐,姐姐心底肯定也是思念這個照拂姐姐的王妃娘娘的,再說了爲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未免別人說姐姐不懂得感恩,爲了夫君就不要與自己一齊長大的王妃娘娘呢!所謂忠孝不能兩全,妹妹今日自作主張了,替姐姐把這些東西都全了,姐姐不會怪妹妹吧?”
“呵呵,姐姐怎麼怪妹妹呢,妹妹這樣大的本事,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了,剛纔短短一會兒便能奪徐主子的功勞,做姐姐的真是不得不佩服妹妹的、好算計呢!可妹妹既然這樣的聰明伶俐,爲什麼就是不肯爲自己多多積攢些福德,若是一直伶俐過了,我怕不但妹妹自己不是個有壽的,就連妹妹肚子裡的孩子恐怕也挺不過多少去吧。”韋主子瞄了一眼初瑾的肚子,言辭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