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杜大人?”九福姑姑一看是杜如晦,倒是唬了一跳。
杜如晦卻沒時間去理會她,只是緊緊握住傾城的手腕,牢牢地盯着她,語氣沉沉,“段貴妾,請跟微臣回去吧,段貴妾此去,這寧王府便要翻了!微臣懇請段貴妾,隨微臣回去罷!”
傾城悽楚一笑,看向杜如晦,“他叫你來的?”
杜如晦微微別開臉去,似乎也不敢看她的目光一般,“微臣能來這裡,除了王爺,還會有誰如此的記掛段貴妾。”
“杜大人,放我走吧,你明知道我繼續在這裡的話,只會死在這寧王府之中,墨玉已經爲了你與王爺的雄偉大計陪葬了,難道你還忍心看着我也死在這裡嗎?”傾城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杜如晦,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找到幾分愧疚。
頓時,杜如晦握住傾城的手腕的手越發的用力起來,神色之中也多了幾分後悔,墨玉這個名字是他心頭永遠不可磨滅的一道傷,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的,只是他低下了頭,無論如何也不肯放了傾城,“段貴妾,請,請不要叫微臣爲難。”
“呵呵。”傾城忽然冷笑起來,厲聲說道:“墨玉,你瞧瞧這個人是何等的自私!他害死了你,卻也想要害死我!他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卻不願意放你的主子一條生路!墨玉,你死的太不值了!太不值了!”
“段貴妾!請,請您不要這樣說,您這樣說,微臣,微臣無立足之地了!”杜如晦低了頭,冷凝了臉色。
傾城見他爲難,越發懇切地央告他,“呵,分明是你讓我無立足之地!杜大人,你若覺得虧欠了墨玉,你就承了我的情吧!放我走罷,天涯海角,我此生再不入皇宮一步便是了!”
杜如晦深吸一口氣,眸色深沉,宛如翻滾的烏雲一般的激烈變幻,終於,他輕輕地鬆開了握住傾城的手,一根,一根的鬆開了他的手指。
“你走罷,從此我杜如晦再也不欠你們主僕二人半分人情了。”杜如晦終於完全鬆開手,還不等傾城說半個字,便決然地翻身下了牛車,吹一聲口哨,卻見一匹烈馬從旁昂首踏步而來,悠然停在了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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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貴妾,這匹紅鬃馬是一匹千里神駒,段貴妾既然有心要逃,不可不選擇一匹良駒,這匹紅鬃馬就送給段貴妾吧。這個包裹裡有一萬倆銀票,段貴妾帶着,趕快上馬跟九福姑姑逃命去吧!”杜如晦說完,便伸手將傾城抱上了馬,接着又伸手將九福姑姑抱上了馬。
杜如晦站在馬下,神色殷殷地說:“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王爺正帶着人追過來,段貴妾您只管去罷,後面有事全是杜某人一人承擔!”
“多謝,後會無期。”傾城看着他,卻是輕輕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駕!”杜如晦沒說什麼,只是猛然拍了那馬屁股一下,紅鬃馬立刻拔開四蹄,閃電一樣的朝前奔馳而去!
傾城緊緊握住繮繩,不想回頭看。
風猛烈了起來,吹動着她的長髮,像是一面烈烈的旗幟,在空氣中肆意招搖。
此時此刻,寧王府外的空氣是那樣的新鮮,充滿着濃濃的自由味道,在那一瞬間她彷彿忘記了所有的報復跟理想,忘記了王妃娘娘,也忘記了歆宜,她只想要這樣奔馳在廣闊無垠的藍天之下,就這樣一直奔馳着,奔向美好的新生活,奔向她美好的未來!
可是太遲了!
忽然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聲響,紅鬃馬猛然剎住四蹄,高高揚起前蹄,緊急停住了腳步,傾城差一點沒被它摔下去,若不是她死死拉住繮繩,此刻早已成了馬蹄下的亡魂了!
“紅鬃馬,駕!”傾城努力還想要催動紅鬃馬,誰知這畜生竟然調轉了馬頭,接着便嘚吧嘚吧地原路返回!
關鍵時刻,九福姑姑一把抓住她手中的繮繩,命令她道:“主子,主子,你快下馬去!隨便找個地方躲躲,奴婢自己回去!主子你快走啊!”
傾城輕輕搖頭,微微苦笑一聲,“沒用了,他已經來了。”
“什麼?”九福姑姑聽了她的話,擡頭一看,差點沒有掉下馬去,站在她們眼前的,赫然便是李紹明瞭。
只見李紹明帶領兩隊御林軍,騎在高高的御馬之上,冷冷地注視着傾城,他來的匆匆,身上的朝服還沒來得及脫下來,旁邊的老百姓一看,早已嚇得跪倒在地上,不敢吭一聲。
四目相對,傾城與李紹明就這樣各自坐在馬上,靜靜地審視着對方,這麼多天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李紹明,看見這個負心薄情漢!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臉頰都有些微微的凹陷了,但是這也不能阻礙他依舊丰神俊朗,倒是數日不見,他的氣質更冷冽了一些,眼眸依然清明,只是那眼底卻不自覺地帶上了屬於一個真正皇家子弟纔有的霸氣。
傾城心中暗自揣測着,君臨天下,原來便是這樣的感覺麼?一將功成萬骨枯,踏着無數人的鮮血跟枯骨,一步步登上這至高的頂端,原來便是這樣的感覺麼?
秋風颯颯,傾城卻只覺得冷,秋風掠過,吹動她一頭青絲,終於惹得李紹明沉沉開口。
“你絞發呢?”李紹明盯着傾城,目光沉沉,像是在打量一件貨物一般。
傾城從鼻子裡哼出一股冷意,毫不懼怕,“不,是落髮,只是沒來得及完成而已,若不是您打擾,相信此刻我早已不着這三千煩惱絲了!”
“爲何落髮?”他輕輕蹙眉,眼中終於激起了一絲漣漪。
傾城看向他,說話的內容跟他的口氣一樣,充滿了濃濃的不耐煩,“干卿底事?”
“呵呵。”李紹明居然笑了,扯動了眉角眼梢那細細的紋路,笑得恣意,“我差點兒忘了,這闔府上下,也就只有你——只有你段傾城一個人有這樣的膽子,居然,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
說着說着,他忽然揮動手中的馬鞭,冷冷地指向了傾城,“你擅自離府,難道不害怕我怕摘了你的腦袋麼!”
傾城冷冷地瞥着他,不屑說道:“王爺如果這麼喜歡我的腦袋,儘管摘去,我早就活夠了,王爺摘去,還省得我自己動手了!”
“你真以爲我不敢?”,頓時,李紹明的口氣頑劣得一如街邊的頑童一般。
現在,傾城實在是沒心情再跟他廢話什麼,一打馬,轉身要走:“我的頭就在這裡,王爺要取便取了吧。”
紅鬃馬轉頭,在她的驅策下才剛要邁開腳步,誰知背後卻傳來烈烈一聲鞭子響,擊破長空,直朝她而來!
她定然坐在馬背上,渾然不懼的樣子,她知道,李紹明如此費心追了出來,如何還捨得傷她分毫呢?方纔的那一番對話無非是試探她而已。
此時,她更是在心中暗道:王爺,雖然你對我假情假意,可是我們畢竟同牀共枕了那麼久,我段傾城又不是那愚鈍婦人,當我真的猜不透你的心意嗎?若是我真的猜不到你半分心意,我又如何能寵冠寧王府,如何能安然擁有一個孩子,又如何能在此刻迫得你不顧一切地追了出來!
此時,傾城背對着李紹明的臉上浮起一個志在必得的微笑,在長鞭勾住她的纖腰,將她捲進李紹明懷中的時候,她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心理準備。
身體不可避免地跟李紹明緊緊貼在以前,今天之前她曾經那麼渴望的溫暖再次縈繞在她的周圍,但是她卻再也沒有了那種想要深深投入溺斃其中的慾望……
“爲何落髮?”李紹明單手環抱住傾城,灼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耳邊,她卻是不自覺的偏頭,想要躲開李紹明的觸碰,“生無可戀,唯有遁入空門,青燈古佛終了此生,便也不錯。”
李紹明在傾城耳邊冷笑,似乎在嘲笑她的無知,“佛門不收三失道人,你這樣失意、失情的人,當然不爲佛門所容,就算去了,也會被佛門逐出門外。”
傾城卻是冷冷回道:“佛祖當然知悉一切,可是佛門中的人卻未必是佛祖,也未必人人都長着那樣一雙明澈的慧眼,我只需要將過去一筆勾銷,又會有何人知道我是三失道人呢?”
“呵呵,就是,我差點忘記你是多麼的靈秀機敏,這樣小小的問題在你這裡當然不成爲什麼問題了。連我,都可以讓你與王妃娘娘耍得團團轉,更何況是那些和尚呢?”頓時,李紹明的語氣悠然冷寂了下來,傾城當然察覺得到。
只是她懶怠迴應,便只說:“王爺既然如此痛恨我,便就放我離開吧!我一定要到一個深山老林處的一處廟宇,就在那裡落髮爲尼了,我知道王爺心意難平,就讓我日夜在佛祖面前爲王爺禱告,以期贖罪吧。”
傾城見李紹明久久不答言,便自動自發地挪開李紹明的手,想要下馬自行離去,誰知卻被李紹明猛然箍緊,“這寧王府裡有什麼,你就在這樣迫不及待的離開麼?難道在你的眼中,寧肯青燈古佛也不想要跟我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