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神情淡淡的,“多謝徐貴妾記掛。”
便再也無話。
徐貴妾瞧瞧他,還以爲他是累着了,便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轉身走了。
傾城站在風華居的附近,盈盈而立,瞧着她纖細的背影越走越遠了,這纔對墨玉說:“找幾個利索的人,替我好好地看緊了徐貴妾,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再出了什麼幺蛾子,你我便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墨玉看她一眼,沒說什麼,轉身進去找人去了。
傾城自站在風華居的門口,在夜晚的涼風中,慢慢收攏了她單薄的胳膊。
“你這樣做,快活嗎?”良久,寇仲纔在一旁如此問着。
“快活?”傾城輕輕一曬,挑眉道:“這兩個字,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說過了,這樣奢侈的東西,我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1
“你可以有的,你一直都可以有的,誰都給了你選擇權,只是爲何你自己非要推開。你爲何非要這樣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呢?”說着說着,寇仲的聲調漸漸升高了起來。
“哦,我有嗎?”傾城冷冷一笑,轉身面對寇仲,眼中滿是無奈,“難道我曾經有過可以快活的機會,我卻眼睜睜地將它放走了?寇仲將軍,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本宮不記得的了?還是你只是因爲我將你親手雕刻的簪子送給了其他人,所以心裡覺得不舒服?一根簪子而已,你何必這樣心痛呢?你早該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
“段傾城!”終於,寇仲再也不能維持一直以來的冷靜,忽然伸手將傾城的脖子扼住,緊緊地壓在了冰冷的城牆上。
頓時,傾城只覺得喉頭被他捏得半分氣也喘不過來,驚恐地看向他,卻見他一向清明的眸子裡此刻卻是狂亂至極。
“早知道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當初殺了你!”寇仲逼近傾城,痛苦至極地低語,手上的力道卻不減半分,越發的用力起來。
傾城緊緊皺眉,使勁掙扎起來,可是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逃脫他的禁錮,難道,難道自己日便要喪生在他的掌下了麼?墨玉!九福姑姑!
傾城想要大聲呼喚其他人來,可是卻發不出哪怕一絲半點的聲音來!而鎖在她喉頭的力量卻越來越強大,她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就當她渾身的力氣即將宣佈告罄的時候,忽然鎖住她喉嚨的力量消失了。
大口的新鮮空氣爭先恐後地涌入傾城的肺部,她貪婪至極地吸允起來,卻不料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想來是咳嗽聲驚動了巡邏的侍衛,她眼瞧着有人往這邊來,忽然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輕輕地提上了半空中。
傾城懵然,卻見自己的身子輕飄飄地飛在半空中,腳下是數不清的琉璃金瓦,而頭上卻是一輪偌大的清月。
耳邊傳來呼呼風聲,她朝一側看去,卻見是寇仲摟着她,施展輕功,帶着她飛了起來。
寧王府的清輝看了很多次,但是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看的如此的清晰。
亭臺樓閣便如同畫一樣在她腳下掠過,傾城踏不到任何堅硬的地面,她踏住的只有虛空。她不敢掙扎,因爲萬一掉下去便就是一個死字。她也不敢尖叫,因爲被人發現她與寇仲如此摟摟抱抱也是一個死字,所以她只得老老實實地被寇仲摟着,落到了某處她不知道的高臺之上。
寇仲將傾城放在這高臺之上,她不防備,腳一軟跌落在堅硬的雨花臺石上,頓時,寇仲厚實的手掌旋即跟上來,“你沒事吧?”
“你放開我!”傾城用力一揮手,將他的手打掉,怒目瞪向他,眼中烈焰熊熊!
“你到底爲何將我帶到這沒有人來的地方!你到底有何居心!剛纔你那樣做,分明是想置我於死地!你自己不想活,何必非要拉着我去死!”傾城撐住身體想要站起來,誰知卻被寇仲一下子扯了起來,下巴被他緊緊箍住,雙手也被他牢牢握住,死死地別在身後,不讓她動彈分毫。
傾城以爲寇仲想對她說什麼,沒想到寇仲只是緊緊箍住她的下巴,眼眸似是要噴出火來一樣,眼底的狂瀾像是岩漿一樣在眼底汩汩流動,似乎只要她稍微一動彈,它便要噴薄而出一樣!
傾城不敢動彈了,寇仲這個樣子她還從未見過,寇仲這樣狂亂近似於瘋魔的狀態,她還從未見過。
傾城很是納悶,他到底想幹什麼!這樣的夜晚裡,不管不顧地帶着我來到這個人跡罕至的高臺上,到時候我就算想救命,估計也不會有人來救我了,難道,他是想殺了我?
頓時,傾城只覺得周身一陣寒冷,原本的氣焰陡然回落了,脊背處忽然升起了一陣寒意,面臨危險時候的本能提醒她,此刻她絕對絕對不可以惹怒眼前這個男人!
“寇仲將軍——”傾城開口想要解釋些什麼,以便緩解他們之間這種怪異的氣氛,誰知纔剛開口,忽然被一個俯身而下的吻堵住了嘴巴。
頓時,傾城的身子徹底的僵住,她拼命睜大眼睛,再也不肯相信發生的一切是真的!怎麼,怎麼會!他怎麼敢!
傾城僵直了足足有那麼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下了死勁推開寇仲!但是寇仲卻更加緊的摟住她,死活不肯鬆開手!
傾城無法,急中生智只得用力咬了一下寇仲貼在她嘴巴上的薄脣一下,只聽得寇仲哎呀一聲,終於放開了她。
傾城急忙往後退去,誰想到腳下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寇仲捂住嘴脣,背對着光,她看不清寇仲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寇仲一雙眼睛亮得讓人心裡發慌。
“你,你別過來!”傾城急忙往後退,一邊後退一邊慌忙在周圍想要撿拾什麼東西作爲防禦。
可是這高臺上光禿禿的,除了一些被風吹落的枯枝再也沒有其他可以防禦的東西,傾城眼看着寇仲就要逼了上來,她情急之下只好高喊道:“寇仲!你可是發昏了!我是當今王爺身邊的段主子,是你的主子,如今你以下犯上,難道就不怕王爺,他,他要了你的腦袋了嗎?”
“怕?”寇仲停住腳步,綻出一個冷冷的微笑,“我有什麼可怕的,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怕失去的了,我唯一怕失去的東西,她現在正在離我遠去,我不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被這個寧王府吞噬掉,我要救她!”
“救她?”傾城聽着他語氣裡的意思不詳,又看到他將手放在衣袖那裡,情知他素日裡是把匕首都隨身攜帶的,難道——他已經動了殺意,我若是一着不慎,恐怕性命難保!
可是如今傾城手無寸鐵,而且又不會武功,她如何才能抵禦得了寇仲?
傾城也是急中生智,情急之中她也顧不得其他,想起最初她被貶到摘月閣的時候寇仲曾經親自教授她一首曲子,叫《惜韶光》,每次唱起這首歌的時候,寇仲總是吹笛與她相合,或者是舞劍相伴,總之這也算是他們之間曾經的定情歌了。
如今也是沒辦法了,她只得顫着聲音唱出這首歌來,“三月暮雪,桃花初綻,小扇輕擺,搖曳情意無限。七月驟雨,雨荷承露,小舟輕搖,蕩起漣漪片片……”
許久不唱這首歌了,如今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勉強唱起來,不但聲音沙啞,而且也不成曲調,傾城只能憑着自己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擠出剩下的歌來,一邊唱着,一邊還偷偷覷向寇仲的臉。
寇仲的腳步在傾城剛開始唱的時候便已經停了下來,到了最後,他徹底的站在那裡不動了,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體的兩側,輕輕搖頭,卻見他臉上兩行清淚緩緩滑落。
傾城趁着這個機會忙站了起來,纔想要轉身逃命的時候,卻忽然聽得他在後面問:“你以爲我要殺你?”
傾城根本來不及回答他的話,只顧着忙不迭地跑下去,誰知道這高臺年久失修,她腳下一滑,整個人便直直地朝下摔了下去!
她驚呼一聲,猛然閉上了眼,心想她命休矣!
可是身子卻被人輕巧地接住,陰孌睜眼一看,卻見是寇仲從高臺上飛下,將她下墜的身子牢牢地接住。
“你……”傾城瞪着他,像是不敢認識他一樣。
他的俊臉一如既往的寧靜,就好像剛纔那瘋魔的一幕根本不曾出現過,只是他臉頰上殘留的濡溼提醒着傾城,剛纔的一切不是做夢,他的清淚還在,一切都不是做夢。
寇仲將傾城抱回高臺上,輕輕地將她放在冰涼的雨花臺石上,然後半跪在她的身邊,就這樣定定的看着她。
“傾城?”寇仲費了好大得勁兒,才終於開口問着。
“嗯。”傾城輕輕答應他一聲,身子忍不住朝後縮去。
“你知道我對你的情意。”寇仲忽然看着傾城,這樣認真的說:“此生此世,我對你一如既往,永遠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