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姑姑聽聞這話,卻是一點也不着急,只是跪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說道:“奴婢知錯了。”
見着她態度這般冷淡,一時間韋主子倒是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對九福姑姑她們說道:“罷了,你們先下去吧。”
話畢,九福姑姑與雨晴便帶着一夥子人下去了,她們前腳剛一走,後腳傾城就跪在了地上,有些羞愧道:“韋主子恕罪!”
“哦,段主子何罪之有?”韋主子似乎早就料到傾城有這麼一出,所以她的聲音聽起來頗爲鎮定。
“那罈子酒,確實是九福姑姑想出來的法子,只是妾身一心想着給韋主子送些東西來,又知道您定然不喜歡那些個俗物,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罈子松針酒或者可以稍微博得您半分歡心,還請韋主子明鑑,妾身絕不是有意欺瞞您的,實在是妾身身邊也沒有您可以入眼的東西,而妾身又想要討您的歡心,所以才……”傾城越說越羞愧,到了最後竟然低聲抽泣起來,半真半假,讓人分辨不清。
許久,她才聽見韋主子一聲嘆息,“起來吧,這事兒,也錯不在你,難爲你有這份坦誠的勇氣,我心領了,你也不要覺得有什麼愧疚,我覺得還不錯,起碼你用心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在王府中的日子不好過,所以纔來找我,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知道錯了就好了,之前的事兒,我也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傾城知道韋主子從小便是什麼好東西都見過,當即更是懇切說道:“韋主子喜歡便好!”
“坐吧,別跪着了,這天冷,你身子向來羸弱,總得注意一些。”此時此刻,韋主子的聲音倒是溫煦了許多。
傾城故意拿着帕子抽泣一聲,在凳子上坐下來,用帕子拭淚道:“妾身再也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韋主子對妾身的殷切囑咐,妾身還以爲,你這是生妾身的氣了,以後再也不想看到妾身了。”
韋主子只是四倆撥千斤,笑笑,“段主子,你想多了,我對寧王府中所有姐妹皆是一視同仁,又怎麼會厚此薄彼呢?”
傾城眼中閃動着淚光,看了看韋主子,含淚說道:“韋主子,自從妾身一人在風華居住了些日子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天真,多麼的辜負了您的一番栽培,妾身之前真的是太任性不懂事了,纔會讓您的苦心落空,妾身現在不求其他的,只求能再得機會侍奉您的跟前,求您能夠成全!”
說完,傾城更是打算拜倒,早被韋主子制止,“段主子,你這樣說我就不敢當了,我還是剛纔那句話,我對寧王府中所有的姐妹一律一視同仁,毫無半分厚此薄彼,至於你說什麼我對你有過什麼栽培,恐怕只是一場誤會,我絕無栽培任何人的意思,你懂了嗎?好了,我現在也乏了,你送的酒我會喝的,你先退下吧,雨晴,你送段主子出去吧。”
說着,她更是斜倚在榻上,微微合上了眼,倒是一副很是疲憊的樣子。
傾城見韋主子這樣說,便知道她是有意在送客了,於是只好站起來,請過安之後,便跟着雨晴出了院子門。
一路上,傾城悶不吭聲的走着,素芳終於忍不住了,問:“主子,看韋主子那樣子是不打算與您和解了,方纔她那話分明就是繞來繞去的,分明就是敷衍您,真是的,白白可惜了那一罈子松針酒。”
傾城卻是淡淡一笑,輕聲道:“那罈子松針酒是絕對不會可惜的。”
說罷,她自信一笑,她知道,雖然她先前與九福姑姑說過這件事兒,但事情還是出乎了她們的意料之外,更是讓九福姑姑跪在雪地裡一夜,後來的事兒更是來的突然,讓她與九福姑姑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但是她在松針酒中加入了一味特殊的香料——歉花,只要九福姑姑嘗一嘗,就能夠發現的。
這種小花略微澀味,跟松針的澀味混合爲一體,若不是極端高明的調香師,是絕對分辨不出這樣的味道的,而九福姑姑卻能夠分辨出來。所以只要九福姑姑嚐了一口,就該明白她的意思,也就該明白她的苦心了吧!
想至於此,傾城仰頭看向山巒間那輪明月,偌大而清輝的像是一輪圓月,她就在人們的頭頂,永遠那麼溫柔而慈悲的,俯視着這大地的一切生靈。
“姑姑,但願你懂我的意思。”傾城仰望着皓月,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晚上回到風華居,傾城便早早歇下了,一宿好夢。
第二日清晨起來,傾城只聽見雪花落在紗窗上的聲音沙沙作響,素芳進來伺她更衣,她推開窗子一看,果然見院子裡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除了稀稀落落的腳印,便是什麼都沒有了。
見狀,她更是想着,這天氣倒是越發冷了,只是不知道王爺衣服帶的夠不夠,不知道沙漠那邊的天氣冷不冷,不知道王爺現在還好不好……這樣想着,她原本亂糟糟的心倒是更加亂起來了。
墨玉站在傾城身後,伸手端過一盞紅棗薑茶來給她,憂心忡忡地說道:“主子,這兩天天兒倒是愈發冷了,快把窗子關了纔是,這天氣一天比一天的涼了下來呢!聽說往年冬天的銀碳都是王妃娘娘分下來的,如今韋主子掌事,也不知道咱們風華居的銀碳還夠不夠用呢!”
“你放心,定然會夠用的。”傾城微微喝了一口那紅棗薑茶,任由那暖暖的茶溫暖了她單薄的身子,堅定地說道:“就是韋主子少了誰的那份銀碳,也不會少了咱們風華居的。”
墨玉的眼睛一亮,探詢地看向傾城,輕聲問道:“那主子的意思是?”
傾城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緊不慢道:“這段時間鬧出了這樣多的事兒,先是九福姑姑去了韋主子身邊,若是韋主子再剋扣咱們風華居的銀碳,怕是整個唾沫星子都能夠將韋主子給淹死了!”
說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墨玉說道:“去,你將素芳給我叫來。”
墨玉素來知道傾城的心思深沉難測,只答應了一聲,便去叫了素芳進來,自己仍然去了小廚房弄早膳去了。
素芳如今雖已經是傾城身邊的貼身丫鬟了,但在洗衣房中養成的規矩卻是一點都沒有改,如今如今早已打扮停當,就候在外頭不知道忙活什麼,見傾城叫自己,進去問道:“不知道主子找奴婢有什麼事兒?”
說話間透露着一股子生分的味道,傾城知道她這是因着先前九福姑姑的事兒與自己慪氣,當即更是佯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含笑說道:“站着做什麼?坐罷!什麼時候還這麼懂規矩起來呢?”
“是。”素芳也不拘泥,就着最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傾城笑笑看看她,半晌,才道:“你怕是昨夜沒睡好吧?瞧這眼圈黑的跟什麼似的,可是爲了九福姑姑的離去而憂心的?”
見着傾城這般明知故問,素芳心裡的怒氣更甚,可她想着平日裡主子也不是這麼沒有分寸的人,興許主子想明白了,當即更是放下了心中的不快,急急說道:“主子,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雖然九福姑姑如今撿了高枝,但您卻是知道的,在韋主子身邊當差又豈是那麼容易的?奴婢跟九福姑姑雖沒有相處多少日子,但知道九福姑姑卻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不如咱們現在把她找回來吧!”
傾城聽聞這話,只是笑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淡淡說道:“可是咱們願意找她回來,她也不一定願意回來的,更何況如今王爺不在王府中,我又算得了什麼呢?韋主子掌管着王府中的權利,又是一側妃娘娘,想必九福姑姑心裡也是清楚在誰那兒對她更好一些的。”
這話聽得素芳心裡又是一急,只是還未等她來得及說話,傾城便說道:“不過不管怎麼樣,咱們都要試一試才知道,我這兒有一樣東西,要你交給九福姑姑,她看了裡面的東西,或許能念及往日之情,能夠回來也說不定。”
說着,傾城更是起身來到梳妝檯前,將一個金線繡成的荷包遞給素芳,囑咐道:“將這個荷包遞給九福姑姑,不要讓其他人看到,九福姑姑看了,就會明白了,到時候你不要多問什麼,直接回來告訴我,我就能夠知道九福姑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了。”
素芳聽見她這樣說,當即高興地像是什麼似的,趕緊將那荷包塞回衣袖中,朝着傾城福了福身子,喜聲說道:“那奴婢就先替九福姑姑謝過主子了。”
見着素芳出去了,傾城仍舊坐在窗前,找出多日未曾翻檢的古籍,優哉遊哉地讀起來。
一會兒墨玉就從外面進來,端了一碗熱粥,幾碟子清淡小菜,頗有些驚訝道:“剛剛叫素芳吃飯,誰知她卻是匆匆出去了,奴婢看她臉上有幾分喜色,纔要問她,她卻是一溜煙走了,瞧她這幾日都是悶悶不樂的,如今可是有什麼喜事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