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芳去撒紅葉去了,傾城只帶着自己的笛子,在離敏主子院子不遠的地方吹起了笛子,這一首笛音清絕孤寂,聽的人心裡不好受,只要把心底最深的愁思喚起來才作罷,配合那首《悽絕詩》,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力。
傾城知道,敏主子從小在妓院長大,極通音律,縱然她只吹了這一遍,敏主子便能記住這首曲子的曲調吧!
一曲既罷,素芳也悄身回來,輕聲道:“傾城姐姐,我已經按照你之前教我的話,見着敏主子來了院子裡,就將那紅葉灑在了敏主子身邊,那敏主子見着情況有些不對勁,便撿起一片葉子看了看,便又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將紅葉放了下來,只是我到底不知道她有沒有撿起來,因着怕被人發現,所以我就趕緊回來了。”
“成事在人謀事在天,若是這樣子都不能幫助敏主子,那我也是無話可說了。”傾城心中也是一片忐忑,敏主子能否平安出來可是關乎着王妃娘娘能否沉冤得雪。
如此一來,傾城便與素芳兩人回去了,只是回去之後,卻遲遲不見着敏主子有什麼動靜,傾城不由得有些沉不住氣了,更是想着難不成敏主子沒有發現那紅葉上面的字?若是這樣,那她豈不是要重新想一個法子呢?
就這樣煎熬了三日,忽然有一日,傾城正打算睡覺的時候,卻聽見窗外傳來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歌聲似的。
她尚在朦朧中,聽見這樣熟悉的語調,猛地一驚,匆忙起身,披上外衣,走出門去看,只見好大一輪明月當頭懸掛,像是一個巨大的會發光的鐵球一般,沉甸甸地掛在人的頭頂上。
清朗的天空中半絲雲彩也沒有,偶爾有幾隻寒鴉撲閃着翅膀從月亮上飛過,倒是越發的讓人升起淒涼之意。
這樣晴好的月色下,有一絲歌聲,若有似無,若隱若現的,一點一點的隨着夜風,飄進了傾城的耳朵裡,那歌聲清揚婉轉,甜蜜之中又似帶有無限的惆悵,就算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聽了怕也會動心動情。
夜風裡傳來幾句熟悉的歌詞,傾城心念一動,隨手拿了一件披風,披了便推門出去了,順着朱牆,林鸞一直走到敏縢妾院子對面,隱藏在一株百年的楓樹後,在黑影裡,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這座曾經輝煌無比的院子。
月色柔美,如同水銀,披泄一地,照得整個世界宛如一個水晶琉璃宮一般的美輪美奐。
而敏主子,便是這水晶宮中唯一的一抹豔,一身的豔麗華貴,經過精心打扮的敏主子正站在院子中央,用無比悽清哀婉的聲音,將林鸞那些日子傳給她的《悽絕詩》一字一句地唱出來。
這樣悲涼的詩句,再配合上那日傾城吹奏的曲調,再加上這漫天的月華,當真是讓人恍如在夢中一般。
正要經過此地的李紹明聽到這樣的歌聲,也難以不被打動,於是掉轉了方向,直接朝敏主子院子裡頭走去。
見着院子門被打開,傾城脣邊終於綻出一絲歡愉的笑意,她知道,依照着敏主子的本事,只要敏主子見到了李紹明,就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來,不會再讓自己呆在這冷清的院子之中,受衆人踐踏!
想及此,傾城轉身,收斂一身的寒意,在楓樹的陰影中,輕踏着滿地的落葉,腳步輕盈地離開了這裡。
如此,便是一夜好眠。
早晨纔剛睜眼,傾城就聽見院子裡的小丫頭們在竊竊私語,議論的內容無非是一夜之間,敏主子不知道爲何,忽然獲得了王爺的寵愛,而縱然一向公事公辦的王爺也像是之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更是解除了敏主子的禁足。
一時人人自危,唯恐當日落井下石,做過什麼事情說過什麼話,若是被敏主子記住了,那以後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於是在翌日不少人更是前來韋主子這兒打聽消息,傾城自然也是來了,一來這兒卻是發現寧王府中的主子們幾乎全部來了,大家臉上都肅靜的很,再也沒有以往的言笑晏晏,屏氣凝神,興致都不高。
韋主子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看着大家,輕聲說道:“方纔敏主子身邊的丫鬟來說了,說是知道各位妹妹們都在這兒,敏主子與好些日子也和大家聚一聚了,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可以與大家說說閒話,不如大家繼續在我這兒坐一會兒吧!”
聽聞這話,大家臉上的神色更是肅穆,只是盯着門口,等待着敏主子的到來。
聶主子本就因着之前的事兒與敏主子不對盤,之前她見着敏主子被王爺軟禁了起來,不知道有多高興了,偏偏昨夜的事情發生了,她一下子感覺從天堂直接墜入到了地獄,如此更是一夜都沒有睡好,連眼圈都泛着青色,看着都叫人於心不忍啊!
在座的人有的驚,有的慌,有的悲,有的喜,只是每個人心中都藏匿着心思,那份心思,無一不是爲了李紹明,但是縱然這樣,但在在座的人在寧王府中呆的也有些日子了,每個人臉上皆是神色平淡,看不出一點端倪出來,她們端坐着,與往常無異。
誰知這一下子便等了足足半個多時辰,門簾一掀開,聶主子正要發奚落敏主子一番的時候,卻見着李紹明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當即她便微微有些愣住了。
不僅是她沒有想到,在場的人都沒有想到李紹明怎麼會突然來這兒,倒是韋主子微微一愣,但瞬即便迎了上去,微笑道:“妾身見過王爺,王爺怎麼來呢?不如妾身叫人給王爺端杯茶,暖暖身子?”
“不必了,我馬上就要走了,我來這兒只是與你說一聲,因着你才管着寧王府,想必有些事兒是管不過來,先前敏主子雖然被軟禁起來,但好歹也是韶華的孃親,又是剛做完月子的人,怎麼身邊伺候的丫鬟們都無影無蹤呢?鬧得敏主子已經病了好久了,這會兒子都還在牀上躺着了,虧得她還要起身來瞧瞧你們!”李紹明閒閒來了這樣一句,明裡暗裡都是責怪韋主子的意思,當即鬧得韋主子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
只是韋主子好歹也不是什麼沒有見過大世面的人,當即頓了頓,卻是說道:“是妾身照顧不周,既然這般,妾身立馬就調配些人手過去,也叫孫大夫過去瞧一瞧,看看敏主子那兒有什麼缺的少的。”
李紹明見着韋主子態度這般好,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當即點點頭,輕聲道:“既然這般,那你就多費些心思吧!”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韋主子知道說什麼都已經沒用了,更何況她壓根不打算爲了一件已經成爲定局的事情與李紹明鬧得不愉快,當即更是笑了笑,說道:“是,這是妾身的榮幸,敏主子能夠用一曲菱歌換來王爺開顏,說起來妾身們也爲王爺感到開心,更是由衷的感謝敏主子!剛好敏主子剛好能夠和姐妹們相聚,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慶賀一番,大家也能夠趁着這個機會小聚一番。”
李紹明點點頭,顯然是很樂意看見大家和睦相處的場景的,當即更是說道:“你說的不無道理,這件事你還是與敏主子商量之後再決定吧!”
李紹明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只剩下韋主子一人在那兒強顏歡笑,剩下的人卻是連矯揉造作的笑臉都不肯露出一個來,要知道,敏主子一旦起勢了,到時候王爺留給她們的時間自然是少了很多。
那日的打探之旅自然是倉促而散,而韋主子更是說要好好研究一下到底要怎麼爲敏主子慶賀,衆人情知緣由,可是也不敢多嘴,於是便早早地告辭了。
一走出院子門,大家便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哎,要不要看一看敏主子?王爺不是說娘娘病了嗎?”
“得了吧,你現在去,那可不是熱臉貼在冷屁股上嗎?敏主子正愁沒個地方撒氣,你一去,不正好湊上了嗎?”另一個人奚落道。
“就敏主子那個脾氣,早晚都要爆發出來,早去也是去,晚去也是去,我還不如早點去了,也顯得我忠心。”又有人這樣說,於是便趕緊回屋去準備禮物,大家好一起去敏主子那兒。
而傾城做了這一切,更是爲了與敏主子兩人之間的矛盾更加加深,她又怎麼能夠在這個關頭不去探望敏主子一番呢?
敏主子今天倒是顯得頗爲大度,並沒有將衆人趕出去,只是客氣地請大家來到花廳坐着,讓墨玉招待大家吃茶。
其實說心裡話,傾城對墨玉還是有幾分敬佩的,畢竟先前敏主子都已經成了那個樣子,不少小丫鬟紛紛藉口離開了敏主子,可墨玉卻是忠心耿耿地呆在敏主子身邊,寧王府中還有這樣的丫鬟,實在是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