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話一出口,全場譁然,大家怎麼也想不到傾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下面的人就算是有十個腦袋,怎麼敢用卑賤的花來糊弄敏主子呢?要知道,莫說如今整個寧王府中就屬敏主子風頭最甚,就是擱在宮裡,竇皇后對敏主子也是喜愛得很,誰敢有這樣大的膽子?
可是大家見着傾城言之鑿鑿的樣子,又加了幾分的猜疑,不由得紛紛去看那清麗的蓮花,希望能看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敏主子卻是強自鎮定,只是那臉色卻悄悄白了一層,她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的俯視傾城,略微揚聲道:“哦,這不是千蓮觀音,是什麼九尾蓮花?你不過只是一小小丫鬟,如何知道?要知道,這些花可都是從江南進貢而來的,又怎麼會弄錯呢?”
傾城仍然胸有成竹地笑笑,走到那千蓮觀音的跟前,伸手翻開那層層疊疊的花瓣,找到花瓣裡隱藏的那一條極淡的紅痕。
“敏主子請看。”傾城笑着對敏主子說。
敏主子皺皺眉,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在墨玉的攙扶下來到了她的身邊,目光順着她的手指看去,連聲音都有些微微不悅,“看什麼?”
“千蓮觀音因爲花朵顏色是白中帶粉,花瓣極多,所以嬌貴異常,但是若是這花瓣裡面多了這樣一條紅痕,便不值錢了,因爲這條紅痕就像是女人抓破了的臉頰一樣,因着花瓣多,所以便稱爲九尾蓮花。”傾城幽幽說完,便擡眼去看敏縢妾,果然見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一直垂在身側的纖指也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傾城情知自己已經達到了目的:小小的一盆蓮花已經掃盡了敏主子的顏面,原本以爲是高人一等的,沒想到卻被擺了這樣一道,若換做是她,也會氣得吐血,何況是如今風頭最盛的敏主子?
傾城見着敏主子如此神色,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又笑笑,輕聲道:“千蓮觀音與九尾蓮花,不過是小小的一抹紅痕之差,身價便是天上地下,所以這些年花商大多不種植此花,終至絕種了也未可知,奴婢也只是小時候在雜書上看見過,沒想到今日還能再見到,想來也是下面的人疏忽了的緣故。”
“墨玉!”敏主子的聲音比之前的冷上了許多,更是多了幾分憤怒,臉上也寫滿了不悅,“把這些九尾蓮花全都搬了出去,扔到後山裡,任它們自生自滅吧!”
“是,主子”墨玉一邊覷着敏主子臉上的神色,一邊躬身答應了。
敏主子瞥了兩眼那九尾蓮花,將距她最近的一朵揪起來,端詳了一會兒,這才憤憤地扔了出去,只是纔剛扔出去,便聽見李紹明的聲音傳了出來,“你這又是怎麼呢?你方纔不是告訴我你這千蓮觀音好看得很嗎?”
敏主子萬萬沒有想到李紹明竟然也出來了,當即臉上的神色瞬息萬變,倒是精彩的很,如今更是忙轉過身來,福了福身子說道:“回王爺的話,妾身,妾身只是覺得這蓮花……”
她囁囁嚅嚅的編織着理由,無非是不想讓李紹明知道自己竟然蠢得連蓮花的品種也分不出來,白白鬧了笑話罷了,雖同爲侍妾,但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就好比韋主子,那可是出自大家閨秀,一顰一笑都是在禮數之中,而楊主子雖只是一前朝公主,但好歹也是一公主,如今也算得上皇親國戚……偏偏敏主子出身那煙花之地,所知道的才學禮數都是有限的,在衆名門閨秀之中自然是羞愧的很,所以便愈發在意起這些細節來了。
李紹明看她一眼,有些琢磨不透地說道:“我看着這蓮花就不錯,你素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恐怕這其中另有他情吧。”
不知道爲什麼,李紹明說完這句話便掃了林鸞一眼,傾城略微一驚,忙低了頭,卻聽見他說:“我剛纔在裡面都聽見了,千蓮觀音與九尾蓮花,傾城,我沒說錯吧?”
傾城雖想早些與敏主子爲敵,但是她卻沒有想到事情會來的這樣突然,只是她更是明白,自個兒不能欺騙李紹明,頓了頓,卻是說道:“王爺說得沒錯,正是這樣子。”
“花本自無辜,世上的人非要給它取什麼名字,來此區分辨別高下,高明的人賞花,而低俗的人卻是辨花。我覺得這九尾蓮花就很好,既然你嫌棄這名字不好聽,我今兒就給它改了,從今天起,這九尾蓮花就改名爲清水芙蓉,你們說可好?”李紹明轉身,看了敏主子一眼,神色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連李紹明都發了話,自然無人敢辯駁,傻傻的敏主子甚至還有些喜氣洋洋,畢竟這花是在她院子擺着的,李紹明特地發話給這花賜名,她自然與有榮焉。
於是敏主子便盈盈一笑,臉上皆是藏匿不住的笑容,道:“清水芙蓉,這名字果然匠心獨運,王爺真的是有心了!”
傾城也是跟着笑容,只是在心裡卻覺得李紹明這番舉動卻是太過於包庇敏主子了,若是這事兒擱在旁人身上,李紹明頂多裝作沒有看見罷了,可現在,李紹明卻是這樣做,可是爲了之前王妃娘娘與敏主子之間的事兒嗎?還是因着韶華郡主的緣故?亦或者,兩者皆有?
李紹明正想着出神,連眉頭也微微有些皺了起來,正當她疑惑的時候,卻聽見李紹明淡淡說道:“傾城,你來的倒是正好,方纔敏主子才與我說想要辦一個蓮花家宴,我想着甚好,畢竟寧王府中好不容易有了點喜氣,只是敏主子說她想親自操辦,我想着她身子骨還未大好,不如由你來操辦如何?況且,你對於蓮花倒也是瞭解,想必應該不會差的!”
蓮花家宴?傾城擡頭看向李紹明,卻見李紹明正朝她遞眼色,她立刻明白了,方纔李紹明與敏主子兩人商量的就是這件事兒吧,敏主子之所以這樣說,就是想要向衆人昭告她在寧王府中無與倫比的地位,要知道,先前類似與這樣的家宴可都是交給王妃娘娘操辦的,如今就算是王妃娘娘尚在禁足之中,也該由着韋主子來操辦不是?
說實話,敏主子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實在是有些過分了!只是,王爺爲何要將這件事兒交給她?連敏主子的身份地位都不夠格,她就更加不夠呢?
不僅是她這樣想,就連敏主子聽聞這話臉色卻也是倏地變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精打細算了這麼久,這樣的好事兒居然要落到傾城手中?她自然是不會甘心的,當即更是急急說道:“王爺,怕是這樣不大妥當吧,畢竟傾城只是王妃娘娘身邊的一個丫鬟而已……”
“丫鬟又如何?能者多勞!”要不怎麼說敏主子不聰明瞭,要知道皇上未登基之前身份地位也不高,所以如今燕國向來主張有才華的人居於高位,敏主子這樣說豈不是與這樣的言論相悖?當即李紹明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更是瞥了敏主子一眼,淡淡說道:“而且,傾城也快不是丫鬟了。”
方纔的話對敏主子來說已經很是難受了,如今這樣的話更像是平地驚雷一般,當即驚的她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傻傻看着李紹明。
縱然她知道傾城被擡爲主子也是遲早的事兒,可是李紹明居然在她生下韶華郡主後不久說出這樣的話來,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到底有沒有將她們孃兒倆放在心上?
受到驚嚇的不僅僅只是敏主子一人,還有傾城,先前李紹明雖與她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她卻沒有想過會來的這樣快,畢竟現在的她是跟着王妃娘娘的,而王妃娘娘如今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冒冒然提出這樣的事兒來,好像不大合適吧!
除去驚嚇,她的心裡更是微微有些感動,李紹明將蓮花家宴交給她舉辦,自然昭告着整個寧王府她已經不僅僅只是一個丫鬟這麼簡單了,雖然未曾多言,但是想必其中的用意大家都能夠明白的!
傾城心裡正感動着,一旁的敏主子卻已經緩過神來了,當即拉着一張臉,在一旁娓娓說道:“王爺說的是,妾身也是這樣覺得的,按道理來說,傾城有這個本事,自然很是應該來幫忙,只是妾身擔心傾城的身子骨吃不消,一來傾城是瑞祥居中的人,要照料王妃娘娘,二來傾城先前在瀟湘苑中住了那麼些日子,想必對王府中的有些事兒也是不大瞭解的,三來則是傾城是第一次舉辦這樣的宴會,雖說只是一個家宴,但要照料的地方卻是太多了,這個主意是妾身提出來的,但因着妾身身子骨不好,把這樣的爛攤子交給傾城,妾身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敏主子這一番話說得極漂亮,既點明瞭她爲傾城的擔心,又巧妙地爲傾城推拒了這件事,可謂是一石二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