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王妃娘娘開口,敏主子再次拿起紫竹雕花筷子,翻了翻那香潤細滑的什錦豆腐,輕蔑地說道:“平日間我是最愛吃這道菜的,只是大廚房做的這味道卻是差得很,怕是連我院子裡小廚房中半分都及不上,真是浪費了這樣好的東西,叫我說,這樣的人還留在王府中有什麼用?”
這話顯然是赤裸裸的炫耀,生怕大家不知道她小廚房中的廚子是竇皇后親自賞賜的宮中御廚,雖說寧王府中的廚子也是花高價請來的,但豈能比得上宮裡的御廚?這下子,莫說是王妃娘娘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就連素來好脾氣的韋主子臉上也不大好看了,就更不要說楊主子了。
敏主子絮絮叨叨說着,她沒多說一句話,屋子裡的氣氛便愈發沉默,只是大家都沒有說話,頓時這兒好像變得像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倏地,王妃娘娘猛地將筷子擲到了桌子上,莫說是敏主子被嚇了一大跳,在場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只是,王妃娘娘卻是說着,“若是你想吃什麼只管告訴我便是了,不用這般挑三揀四,沒得還當只有你那兒有吃的,咱們用的這些東西都不是人吃的呢!”
見着王妃娘娘隱隱有些動怒的意思,敏主子臉上隱隱有些掛不住了,當即訕訕一笑,忙說道:“妾身不是這個意思,王妃娘娘多慮了,只是妾身想着好不容易能夠與衆位姐妹們在一起,所以這纔多話呢!”
說着,她更是忙叫身後站着的丫鬟佈菜,吃的比誰都香甜,好像方纔嫌棄這些菜的人壓根就不是她一般。
見狀,王妃娘娘卻是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只是在心底長嘆了一口氣,這才用了起來,只是這些菜在她的口中卻是味同嚼蠟,一點滋味都沒有。
因着王妃娘娘的動怒,敏主子的緘默,一下子屋子裡更是安靜起了,除了有些人筷子不小心碰到碗碟的聲響,倒是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正當大家用着的時候,卻聽見外面傳來了尖利的聲音,“王爺駕到!”
這聲音在不少人聽來卻是天地間最美妙動聽的音符了,頓時,大家一掃之前臉上的陰鬱,換來的則是欣喜,不少人臉上甚至已經浮現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李紹明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按照之前的慣例,他每次的這個時候是和大家一起用膳的,只是這段時間卻是太忙了些,所以便沒有來,在場的人萬萬沒有想到李紹明今兒居然來了,頓時是又驚又喜的朝着李紹明行禮。
李紹明身上還穿着朝服,一看便是才從宮裡出來,臉上甚至還帶着淡淡的倦怠,他一邊朝着王妃娘娘走去,一邊說道:“不用多禮。”
只是,當他走到一半的時候腳步卻有些頓住了,目光停留在傾城那張潔白無瑕的臉上半天都緩不過神來,不得不說,之前的傾城穿着因着普普通通的丫鬟服雖不大出挑,但是那渾身的氣質卻是能夠將一干鶯鶯燕燕都壓下去,她一人顯得出類拔萃,但是如今換了一身好看的衣裳,傾城不僅有氣質,連容貌也是能夠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壓了下去。
寧王府中的女人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如今見着李紹明這般神情,自然知道到底是爲何,只是知道又能怎麼樣,還不能只能在心裡吃乾醋?王爺對傾城有意,連身爲正妻的王妃娘娘都在一旁推波助瀾,她們又有什麼資格心裡不舒服?
就連這些日子甚是囂張的敏主子也是陰沉着一張臉,倒是什麼話都不敢說,她心裡清楚得很,前些日子因着傾城的事兒已經讓王爺很是不快了,若是今兒她再敢說話,怕是連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救不了她!
只是有人聰明,但有人卻是不聰明,譬如楊主子,這些日子來,縱然有着琳琅姑姑處處與她耳提面命,只是心裡的火氣卻是怎麼也壓不下去,越壓着,就愈發覺得心裡難受得很,到了最後,她心中的火氣幾乎是噴涌而出了,“王爺,您這是怎麼呢?莫不是看傾城給看呆呢?”
一時間,屋子裡安靜得很,莫說是在場的人紛紛側目而視,就連李紹明的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眼瞅着楊主子越來越放肆了,但他卻是這般眼睜睜地看着,一點辦法都沒有,如今不過是瞥了楊主子一眼,淡淡說道:“你倒是清楚得很。”
這樣不置可否的話,無疑又給在場每個人心裡重重一擊,偏偏楊主子心裡難受得緊,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好狠狠扯着手裡的帕子,將它當做了林鸞一般。
傾城知道這會兒子自己好端端的又成爲了衆矢之的,心裡也是沒有法子,只好將頭垂得更加低了。
大家的臉色都不大好看,王妃娘娘本打算藉着今兒的這個機會打算說將傾城封爲主子之事的,只是方纔被楊主子那麼一打岔,怕這件事兒又要緩幾日呢!想及此,她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輕聲道:“妾身不知道王爺會來,所以已經先用了,不知道王爺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妾身好叫人去做!”
“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麻煩?我看這些菜已經不錯呢!要知道,外頭的不少百姓吃都吃不飽!”李紹明眉宇間帶着淡淡的愁鬱,自從夏日一來陝西大旱,顆粒無收,不少老百姓連飯都吃不上,如今這些菜已經很是浪費了啊!
只是他的話無形之中卻是狠狠扇了敏主子兩巴掌,當即不少人偷偷朝着她瞄去,臉上露出一股子幸災樂禍的表情,連王爺都覺得這菜不錯,你敏主子難不成比王爺還要金貴嗎?
興許是她臉上的神色真的特別難看,就連李紹明見了,也忍不住問道:“敏主子,你這是怎麼呢?可是身子骨不舒服?”
敏主子哪裡是身子骨不舒服,如今的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特別是心裡不舒服,如今見着李紹明關心自己,更是撒嬌說道:“也許是這幾日天氣太過於炎熱了,所以妾身一直吃不下飯,更是睡不着,就是找孫大夫來看了,孫大夫卻也是說沒什麼事兒,王爺,您說妾身這是怎麼呢?”
她這般赤裸裸撒嬌的話分明就是想換來李紹明的關心,好叫在場的人見識一下她與大家的不同,但如今李紹明卻是一點這樣的心思都沒有,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想必是你整日將心思花到了別處去了,這樣的大熱天,你濃妝豔抹,頭上插着這樣的簪子不累嗎?我看你啊,就是閒的!”
頓時,敏主子的臉色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看,而在場的不少人已經忍不住垂下頭,偷偷笑了起來。
王妃娘娘見狀,也懶得說些場面話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初她見着王爺對敏主子寵愛,想要好好調教敏主子一番,只是調教了那麼些日子,敏主子卻是一點長進都沒有,甚至還處處編排她,這樣狼心狗肺的人她又何必求情?
一時間,氣氛微微冷了下來,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李紹明就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淡淡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些事兒沒處理,王妃啊,王府中瑣碎事兒還是要你多操心些,我就不記掛了。”
聽聞這話,王妃娘娘急忙站了起來,隨着李紹明一同朝着門口走去,笑着說道:“王爺莫要這樣說,可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不能爲王爺分憂朝堂上的事兒,能夠爲王爺打理王府中的瑣事兒已經是妾身的榮幸了,又何來操心之說?”
李紹明微微頷首,很是滿意,“你能這樣想便是最好了,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們就在這兒坐坐吧。”
“妾身恭送王爺!”在場的人紛紛起身,恭送李紹明。
李紹明走到了門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住了腳步,回頭看着傾城,淡淡說道:“傾城,你跟我出來吧!”
“我?”傾城一下子有些發愣,還以爲是她聽錯了。
李紹明笑了笑,神色中絲毫沒有一丁點不耐煩,“對,就是你,你跟着我來吧!”
傾城雖然不知道李紹明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但是現在聽見了他這樣吩咐,只好頂着衆人怨恨的目光走上去,一邊遲疑着走了出來,一邊輕聲答道:“是。”
此時的傾城像是墜入了雲山霧海之中,她不知道李紹明到底在想些什麼,陪他出去?中午這麼大熱天,去哪裡呢?又爲何獨獨要她一個人陪着呢?
再說了,這兒楊主子、敏主子等等在場的女人一大片,個個都殷切地看着李紹明,只盼李紹明青睞的眼神在她們的身上停住片刻,哪怕也是輕輕掃過也好,但是李紹明卻都是熟視無睹,只是盯着傾城,目光中包含着深意。
傾城臨走之前,瞥了一眼在座各位女子的神色,卻見着衆人神色都不大好看,現在她只得硬着頭皮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