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如雲?傾城眼前忽的閃過一張含着笑的臉,心底不由一沉,如雲是竇皇后身邊的人,難不成是受了竇皇后的指使,故意讓安平縣主爲難自己?
可,爲何如此?她現在對竇皇后已經是一丁點威脅都沒有,爲何竇皇后還要冒這個險狀?難不成,竇皇后真的想對自己趕盡殺絕嗎?想及此,傾城自嘲的笑了笑,這宮裡,果然是步步爲艱,哪怕再怎麼小心翼翼,也會身不由己的落入旁人的算計中。
前庭在怎麼寬敞,也總有走到盡頭之時,只是隨着越走越近,傾城反而覺得寒氣越來越薄,反而暖意陣陣迎面撲來,她本就低着頭,緩步而行,這會兒趁着旁人不覺,飛快的掃了眼四周,才發現已是霧氣瀰漫。
原來那顆懸鈴木後,竟是一灣露天的暖泉,雖然已經是隆冬臘月,可泉水竟還熱霧騰昇,因此站在邊上,如陽春三月,絲毫察覺不到半點嚴寒。
安平縣主率先走過去,身上的紫貂裘已經解了下來,露出一見綴着白狐毛的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襖,將她妍麗的小臉襯得越發明豔照人。
“二表哥。”安平縣主一收方纔的囂張跋扈,姿態優雅的給李紹明行了禮,又對邊上的粉衣少女含笑點頭,輕聲道:“雲妃娘娘。”
輕雲笑着點點頭,眉眼中也是一片和氣,“安平縣主。”
李紹明看了安平縣主一眼,眼神卻是不動聲色落到了不遠處的傾城身上,淡淡說道:“出了什麼事?發如此大的火氣。”
溫潤的嗓音如一泓潺潺流動的甘泉,緩緩泌過衆人的心脾,讓安平縣主的俏臉忍不住飛上兩抹紅霞,可一提到傾城,她眼中如水的柔意霎時就退了去,她撅着紅脣,道:“二表哥,那賤,呃,楊如意身邊的丫鬟居然當衆斥責辱罵與我。”
好一個惡人先告狀!傾城剛一走過來,恰好就聽到安平縣主這句飽含委屈的話語,心裡不禁冷冷一笑。
“嗯?”寧輕應了聲,彷彿蒙了層霧氣般,叫人看不出蘊意的雙眸閃了閃,擡眼看向正款款而來的傾城,親生道:“是這樣嗎?”
傾城止步,仍舊垂頭含胸,一副低眉順目的摸樣,可眉眼間卻擰着一層不屈的倔強,低聲道:“回王爺的話,巧言令色,奴婢亦辯無可辯。”
“你……”安平縣主見她當着面直戳自己的老底,不由勃然大怒,可剛張口吐出一個字,卻被一旁的雲妃娘娘給拉住了。
“雲妃娘娘,你拉着我做什麼?”安平縣主惱怒的扭過頭,卻見雲妃娘娘正對自己輕輕搖首,又朝邊上使了個眼色,這時她才幡然醒悟,二表哥還在邊上!
輕雲見安平縣主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也就鬆開了她的袖子,側過頭,饒有興致打量着傾城,其實她原本也打算放傾城一馬的,畢竟現在的傾城對她來說已經是一點威脅都沒有了,她何不當個好人?只是僖貴妃娘娘那兒……
想及此,她更是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滿是無奈。
李紹明彷彿沒察覺到兩人的小舉動,溫和的目光由始至終都落在那副瘦小的身子上,好看卻比旁人少了幾分血色的脣微微輕啓,“你說吧,放心,我會爲你做主的。”
“二表哥!”安平縣主一聽這話,自然是氣得不得了,如今臉色都變了,揚聲說道:“二表哥還同她多說做什麼?拖下去訓一頓,趕出……”
李紹明聽聞這話卻是蹙蹙眉,但看着自己從小疼惜的表妹,還是投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這樣的一個眼神在她看來卻變成了眉目傳情,瞬間便讓她嚥下了剩餘的話,恨恨的瞪了傾城一眼就別過頭,不再作聲。
傾城站在原地,心卻一點一點的陷入谷底,王爺的意思,是打算爲她做主嗎?正當她覺得訝異的時候,卻聽見耳畔傳來了那依舊溫雅動聽的聲音來,“擡起頭來。”
傾城擡起頭,李紹明那溫潤如玉的臉,就這麼直直的撞進她眼裡,那眉眼間的笑,宛如琥珀般純淨,不摻半點雜質,可這主動釋放的笑意卻讓傾城一愣,立即移開眼,結果掃到邊上站着的粉衣女子,她瞬間就瞪大了眼眸,怎麼會是輕雲?
輕雲見傾城望過來,倒是有些做賊心虛,笑着說道:“好巧,咱們又見面了。”
聽聞這話,傾城也來不及多想,迅速收斂起眼中的驚愕,衝着她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參見雲妃娘娘。”
說着,傾城心中很是訝異,雲妃娘娘是皇上的妃嬪,而寧王則是皇上的兒子,他們兩人在一起做什麼?正當她思忖的時候,卻見着安平縣主一臉訝異,很是不解地說道:“雲妃娘娘,怎麼,你認識她?”
不光是傾城感到詫異,安平縣主也是一臉驚訝,只有李紹明仍保持着原本的神色。
輕雲臉上浮現了幾分尷尬來,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淺笑着說道:“傾城是皇后娘娘賜給如意的貼身丫鬟,自然是從宮裡出去的,所以我們認識倒也是不奇怪了。”
這話將她們在段府同住四年的事實一揭而過,傾城自然不會覺得奇怪,畢竟話說的越多,紕漏則越多,若是當初的事情真的被大家都知道了,怕是大家都不好過!只是爲何輕雲的話,倒像她們早已深交一般,加上方纔寧王那無緣無故的善意,她心裡突然警惕起來。
事有反常即爲妖,她不得不提防。
得知雲妃娘娘和傾城之前認識,安平縣主心裡大爲不滿,她冷哼一聲,道:“即便如此,也難逃詆譭皇家的罪名!”
輕雲聽了不由蹙了蹙眉,但她知道安平縣主自小被衆人奉爲掌上明珠,性子養得刁鑽跋扈,可也不是這般認死理的人,尤其還是在寧王面前,難不成是傾城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惹到她呢?
不過,照她的瞭解,即便真有什麼,也是安平縣主先惹的事,想着僖貴妃娘娘今日交代的事兒,僖貴妃便側頭看向李紹明,試探性地說道:“寧王,你看……”
李紹明領會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緩聲道:“安平,不得胡鬧。”
“二表哥!”安平縣主見着素來疼愛自己的雲妃娘娘和二表哥竟隱隱向着那個賤人,好容易才壓下的怒火瞬間撩起,憤聲叫道:“我纔沒有胡鬧!”
話畢,她更是緊接着轉頭瞪向傾城,似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吼叫着,“有本事你將你方纔說的話再說一遍,好覺二表哥與雲妃娘娘評評理!”
到底是金枝玉葉,不過片刻的時間,形勢就已經逆轉了。
傾城稍稍穩下心神,她雖不清楚輕云爲何會無端站在自己這邊,可她到底不是傻子,眼見着有好處,自然不會放過,如今更是淡淡一笑,道:“奴婢不知縣主所言何意?方纔,奴婢可曾說了什麼衝撞縣主的話呢?”
安平縣主沒想到傾城竟敢睜眼說瞎話,怒極攻心下,也忘了喊在場的宮女內侍出來作證,張口就尖聲叫道:“你說了!你方纔明明就說了我想要胡亂處置你,說我這樣做還會惹旁人非議,怎麼,這會兒子時間你都已經忘了?可是想翻臉不認帳?”
這話一落,輕雲就知要糟了,安平縣主擺明是掉入傾城的陷阱中,雖說她得了僖貴妃的吩咐,要打聽清楚傾城最近的境況,但是面對着安平縣主,她更是萌生出想要討好之意的,要知道,太子與王爺都已經成親,竇皇后膝下如今只有安平縣主陪伴,竇皇后自然將安平縣主看的極其嬌貴,而僖貴妃與竇皇后的關係眼瞅着越來越不好,身爲尹德妃侄女的她自然要好好巴結竇皇后一番了。
雖說她是僖貴妃一黨的,僖貴妃在後宮之中也頗爲得寵,但說到底,整個後宮中掌管大家生殺大權的人可是竇皇后啊!
她雖有心襄助,但傾城說話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她等的就是安平縣主這句話,如今哪能叫輕雲說話呢?當即,她更是眉梢一挑,搶先開口道:“那安平縣主可敢將方纔的話再說一遍?”
說話間,她那挑釁的眼神竟是直直地望着安平縣主,竟是將她剛纔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安平縣主被傾城的話一哽,有些心虛的瞄了眼站在一旁的李紹明,要知道,二表哥,四哥最討厭跋扈的女子了,如今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二表哥會不會厭棄她?想及此,她心中倒是有些悔意,只是,正當她準備開口向李紹明認錯的時候,她眼角的餘光卻瞥到傾城眼中那抹譏笑。
頓時,安平縣主胸口一窒,好不容易纔忍下的話便不管不顧的衝出口,“難道我說錯了嗎?你不過是一前朝餘孽身邊的丫鬟,若不是皇后娘娘開恩,怕是你們主僕二人這輩子都不能進宮裡!可你倒好,不僅不安分守己,偏還躲在一旁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