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聖意難測

因爲杜月華這件事情,讓她們兩個人在那裡都沒有遊園的興致了。嶽昭容心心念念方欣嵐臉上的傷,臨分別的時候,特地告訴她,要先用用溫水去腫,才能用冷水冰敷。

回到自己宮裡頭,方欣嵐斜斜的躺在軟榻上面,任由秋菊弄了一塊溼巾,在她臉上折騰着。快到晚上了,突然說是傳聖旨的來了。方欣嵐慢慢的起身,然後用手攏了攏頭髮,去接旨。

陛下賜下來的都是一些傷藥,還有一些糕點和珊瑚珠頭飾。很普通的打賞,就是來安慰她用的。

看着那些東西,方欣嵐就點了傷藥,讓秋菊一點點的在她臉上塗抹開來。不得不說,陛下御賜的物件,就是要好一些。抹到臉上的感覺,是清清涼涼的,估計第二天,那腫就能去了。

皇上經過了這件事情,很是冷落了杜月華幾天,又去寵幸了這次選秀進來的其他妃子。不過那些人,可就沒有杜月華和莫瀟瀟兩個人的手段了,都只是甘露一點,然後就被遺忘在腦後。

不過,這些和方欣嵐的關係不算太大。她在院子裡,開了一片地出來。特地讓御膳房的人出去採買的時候,帶了一些各種各樣的種子,有花的,有菜的。她分別分了兩邊種下,讓秋菊專門安排了兩個宮女伺候着那些菜和花。

嶽昭容聽了她的舉動,也覺得十分有趣,沒事就來那個小院子裡瞅瞅。畢竟,在宮裡頭有人有閒心跑去種花的多,種菜的就不常見了。

嶽昭容開始也是跑過來當個玩意,但是後來當第一季瓜果成熟了,送到自己的嘴巴里了。嶽昭容也來了興致,說她親手照顧過的那顆黃瓜,結的黃瓜格外的甜脆可口。

聽到她這樣說,方欣嵐只感覺自己哭笑不得,自己弄的東西,都覺得是好的。她也嚐了那黃瓜,她都沒吃出來,和別的味道有什麼不一樣。

但是她都那樣說了,自己也只好跟着點頭,說,嗯嗯,確實是格外的好吃。於是乎,嶽昭容來的更是勤了,轉眼,夏天就過去了,到了秋天。她特地種下的菊花,也開花了。各種各樣姿態的菊花,以自己最嬌豔的面貌,展露在衆人的面前。

嶽昭容見着那些東西,心中的歡喜,自是不提。每日都跑過來,然後讓人特地搬了軟榻出來,斜斜的坐在院子裡。看着那些菊花隨着風,擺動着自己妖嬈的身軀,有一種格外的享受。

或許是因爲最近的心情愉快了,嶽昭容的氣色也越來越好了。看起來,也有了二十幾歲人的樣子。對此,方欣嵐是十分高興的,因爲嶽昭容待她,是真心的。至少,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其實,這樣的生活,挺好的。方欣嵐躺在榻上,用手輕輕的遮住陽光的直射,看向上方。如果說,就這樣的過一輩子,也算是不錯的事情。

只是,事事難料,有些事情,不是她不去想,就不會發生的。這一天,陛下從她們的宮門路過,聞到了一陣花香味。就疑惑的問旁邊的公公:“在宮裡頭,還有人種了菊花?”

因爲在宮裡頭的人,大多都愛牡丹,或者是一些顏色豔麗的花朵,很少有人會想起來種菊花。

那個公公就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回陛下,宮裡頭就新進宮的方欣嵐,方貴人院子裡面有種菊花。”

聽了他的話,皇帝突然笑了起來:“是這樣的麼,朕倒是想去看看了。在宮裡頭,牡丹見的多了,也是頭疼的事情呀。”

說着,就直接改變了路線,向着那絮華宮走了過去。

當得知皇帝要來的時候,嶽昭容正和方欣嵐在溫暖的陽光下面曬太陽很舒服,很愜意。

但是因爲知道皇帝要來了以後一陣兵荒馬亂的,因爲在這裡,已經很久沒有迎來陛下了。

皇上對她們的迎駕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對着她們擺了擺手,然後就走到了種着菊花的院子。他赫然的發現,種着菊花的後院並不是只有菊花。而且有着一些各種各樣說不清楚蔬果,看着就讓人感覺很有食慾一般。

“這些,都是誰種的?”

皇帝用手指着那些菜,臉上看不出來喜怒。方欣嵐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奴婢該死,都是奴婢所種。”

皇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擺了擺手:“你起身吧,也沒有什麼該死不該死的。朕只是過來看看,你把這裡照顧的很好嘛,你看,多有生機的樣子。”皇帝笑着,像是很滿意的樣子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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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頭,看到了站在一旁,低垂着頭的嶽昭容,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你是嶽昭容?”

嶽昭容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臣妾就是。”

皇帝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她一般,上下打量着她,然後伸出手,講她扶了起來:“真是苦了你了。”

“臣妾不苦。”嶽昭容說着,仰着頭,手攀附着他的胳膊,以一種仰望的姿勢看着皇上。皇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然後什麼話都沒說,就隨着嶽昭容,去了她的宮裡。

方欣嵐看着那一切,嘴角一直帶着笑容。嶽昭容在見到皇上了以後,眼睛裡可以說是豁然有了神采。她本來最近條理得當,已經恢復了二十多歲的樣子。可是在見到皇上了以後,她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硬生生的又年輕了好幾歲。

看來,皇上對於後宮的女人來說,真的是全心的依靠。

只是,嶽昭容這樣的,也不知道能被寵幸多長時間。不過嶽昭容再被寵幸,也不會引起太多的波瀾。爲什麼,因爲她不能生孩子,因爲她的身體很差,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

然而,皇上對方欣嵐,則一直都是很冷淡。但是每次賜給給嶽昭容一些東西的時候,也會送給她一些。

杜月華很緊張,她旁邊的宮女們在那裡伸長了脖子望着。突然有個宮女緊張兮兮的說道:“皇上,皇上來了。”

杜月華立即揚起袖子,開始在月光下起舞。她邁着輕盈的步子,扭動着纖細的腰肢,然後看到皇上一點點由遠而近,然後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杜月華微微的仰着自己的小臉,用自己含着秋水的眼睛幽怨的看着皇上。

皇上是豪邁的,一把把她抱在了懷裡,然後進了她的宮。於是,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情,她又重新受寵了。

她是高興了,莫瀟瀟心裡可就不痛快了。於是,她也跑過去找杜月華玩,吟詩作對,沒事還彈彈琴。正巧了,碰上一次皇帝過來,她正在彈琴,就把皇上給走了。

這下好了,兩個人的樑子,也就正式的結了下來。

而外面很熱鬧的時候,方欣嵐也很忙。她本來就很喜歡彈古琴的感覺,每次都一個人,在自己的宮裡嘆着琴。她每次彈琴的時候,都會焚香,然後敝出所有人,整個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還有,琴聲悠揚的聲音。

嶽昭容重新受寵了以後,來她那裡也來的不勤了。方欣嵐也沒有放在心上,最後嶽昭容連每天的朝省都免了。於是,方欣嵐也就幾乎徹底的和嶽昭容斷了來往。其實,嶽昭容做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她應該是害怕莫瀟瀟和杜月華的事情,在她們兩個人的身上上演。

但是她卻沒有想過,皇上曾經兩次見到了方欣嵐,但是都把她撇到了一邊,很明顯就是不想臨幸她。

但是,這件事情,除了方欣嵐心知肚明,又有誰知道呢。

日子,就在明爭暗鬥中慢慢的過去了。宮裡頭一直都是很熱鬧,不停的有人受寵,有人被冷落。淑妃,賢妃似乎也坐不住了,開始邀寵起來。皇后娘娘自持身份,並未曾參與其中。

不過,也應如此,畢竟皇上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會去她那裡一次。所以說,她根本就不用着急。

冬天邁着步子,一天天的來了,寒意一陣比一陣的濃烈。方欣嵐的心思,也一天比一天的恬靜下來。直到有一天,她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衣服,來到了她曾經住過的園子裡。跪在了一顆梅花樹下。她輕輕的燒着紙錢,看着紙灰在那裡旋轉着飛走。

“在這個宮裡頭,估計也就朕和你兩人,還記得今日吧。”聽到那個聲音,方欣嵐猛地一驚,然後回頭,立即行了個禮,低低的說道:“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免了,你起來吧。”

聽了皇上的話,方欣嵐緩緩的直起了身子,看着面前的梅花。

“朕記得,萱妃當年最喜愛的就是梅花,所以說在院子裡種了很多梅花。”

方欣嵐低垂着頭,低低的說道:“皇上所說奴婢不知,奴婢在萱妃娘娘身邊的時候,萱妃娘娘身子已經不行了。但是每日必定會讓奴婢折一兩枝梅花放在牀前,所以,奴婢以爲娘娘是最愛梅花的,纔在梅花樹下祭她。”

也不知道皇上聽進去她的話沒有,皇上幽幽的說道:“萱妃也是一個像梅花一樣的女子,那麼的乾淨,那麼的孤傲。”

方欣嵐擡頭,看了一眼皇上,然後又飛快的低下了頭。皇上現在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個聽他說話的人,那自己就聽着罷了。

她安靜的聽着皇上,在那裡說他和萱妃娘娘的相識,也是在一場落雪之下。萱妃在雪地裡抱着一隻兔子,驚恐的看着他。皇上那第一次見她,就是在冬獵的時候。那個時候,皇上,還不是皇上。

後來,皇上就對萱妃上了心,想盡辦法,把她娶了回去。後來,他當上皇上了,但是他卻不能和他的雪中精靈相守了。

皇上的聲音裡充滿了痛苦,但是方欣嵐卻沒有一點感覺。曾經如果說,皇上珍惜萱妃的話,說不定兩個人過的也可以很好。在這件事情裡面,唯一可憐的就是萱妃。皇上呢,他有那麼多的妃嬪,能記得萱妃娘娘的忌日,說不定在他心中就覺得自己是很了不起的了。

方欣嵐想着,猛地發現天色不早了。她過來,是偷偷來的,如果說宮裡頭的人發現她不在了,定然會四處尋找的。於是慌忙的像皇上告退了,就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宮裡。

她宮裡頭的人,已經驚動了嶽昭容。嶽昭容看着她一身浮雪的樣子,眉頭皺了起來:“你看看你,這大雪天,你都跑哪裡去了。”

聽了嶽昭容的話,方欣嵐淺淺的笑着:“我本來想着去賞梅,哪曾想到,在亭子裡,不知不覺的就睡着了。”她說着,嘟着嘴巴,很有幾分小女生撒嬌的樣子。

見到她如此嶽昭容也沒有在難爲她,點了點頭說道:“若是這樣,你還不趕快進屋去去寒氣,否則的話,風寒了有的你哭。”

對她的關心,方欣嵐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就帶着一羣人回到了自己宮裡頭。把自己打理了下,順便換了一件衣服,然後她就躺在軟榻上,用眼角暼着跪在那裡的秋菊。

“我倒是奇怪了,你是在我宮裡頭做事呢,還是在嶽昭容那裡做事呢。如果你那麼喜歡嶽昭容的話,那我就把你送給她好了。”

“方貴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可是奴婢到哪裡都找不到您的影子,奴婢好害怕您出了什麼事情。所以,也是情急之下,才找的昭容娘娘,請方貴人不要誤會。奴婢,絕對對您是忠心耿耿的。”

“哦,是麼。”方欣嵐點了點頭,然後招了招手,對着她說道:“那你就下去吧,我也累了,今個在外面,受了點風,我也應該好好的休息休息。”

聽了她的話,秋菊緊張的想開口,但是在方欣嵐懶洋洋的目光之下,又閉上了,轉身走掉了。

方欣嵐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她對秋菊的話,可以說是相信也可以說不信。畢竟宮裡頭,不可能完全相信一個人,也不可能完全的不信任任何人,這個只是要掌握一個度罷了。

於她來說,這個度還在摸索掌握中,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掌握好的,只是,現在還需要時間罷了。

所以說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安靜的等,看嶽昭容的反應,還有皇上的反應。她看到皇上現在的樣子,不由開始疑惑,皇上是否忘記了他們兩個的約定。在她第一次離開這裡的時候,皇上對她許諾的話,她還記得,也不知道皇上,是否還記得呢?

她的思緒開始紛飛,想到了皇上那日和她在萱妃停屍的地方說的話。

“你想要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麼?”

“那我們合作吧,你需要做的,就是往上爬,努力的往上爬,不管上面有多艱難,一定要爬上去。”

“記得,不管你爬的多辛苦,多艱難,你都不能傷害朕的子嗣,不管懷着他的妃嬪是誰,就算皇后懷孕了,在那個時候,你也要保護她。”

“你知道萱妃姓什麼麼?她姓方,方家呀方家,朕弄丟了你們一個女兒,再還你們一個吧。”

她記得皇上說完那些話以後,就把自己扔到了一個滿園都是老嬤嬤的地方,那些嬤嬤一看就知道有些年月了,臉上的皮膚都皺着,就像是一塊蒼老的樹皮。但是她卻要和那些人一起相處,學習在宮中的生存之道。

那些嬤嬤的脾氣並不好,一旦她做的不好,就會在她的手臂上,用力的擰着。她們的力道很巧,又會讓她覺得疼,卻又不會紅腫。

她哭過,也鬧過,那些嬤嬤們說。一條路,已經開始走了下去,就沒有回頭的辦法。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好端端的順着這條路走下去。不管別人怎麼做,她是要走到底的。

於是,她咬牙忍了,她慢慢的學會,如何在自己最不高興的時候,笑顏如花。慢慢的學會了,如何觀察別人的心思,慢慢的學會了一切的一切,甚至,如何掌握皇上的心。

但是,人心是最難把握的,她能學到的,僅僅是如何利用皇上的心思,獲得寵愛。

不得不說,那些嬤嬤們教導的很好,讓她進了宮以後,並沒有第一次就被打倒。這個,也是她所樂於見到的,其實,宮裡頭最難的戰鬥,不是和那些妃嬪們。而是,和皇上。

是的,和皇上。就算是宮裡頭就一個妃子,但是皇上如果不喜歡你,照樣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就算是,宮裡頭有三千佳麗,但是皇上心中只有你一人,那繁花似雲煙,再多,再絢麗,也遮不住皇帝的眼睛。

所以說,在皇帝刻意的冷落之下,她只能快速的出擊,萱妃既然當初借了自己一把梯子往上爬,應該不會介意第二次吧。

方欣嵐想着,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她今個,還真的是累了呢。不過,也算是有所得到吧。她想着,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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