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瓊禾還在細細思索着這話裡的意思,明白過來之後慌忙叫了一句:“老爺?”這……
陸衡滔的意思是……真要走嗎?
楚騰雲冷哼了一聲,轉身將楚凌玥的頭揉了揉,根本就沒將陸衡滔說要搬走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安慰道:“沒事了,只要舅舅在一日,就會護得你周全。”
楚凌玥心下一軟,笑了起來,但是轉眼看向急急匆匆追出門去的孫瓊禾,又想到了陸衡滔離去的背影,眉頭皺了皺,望着半空思索了一會。
“別管他們。”楚騰雲見狀,開口道:“他若是真捨得離開了這侯府,從此之後我們一家人倒也清淨了。”
“舅舅可想到這話傳出去了,對威遠侯的危害有多大?”楚凌玥搖了搖頭,眼神一眯:“今日他是應了舅舅的一句驅趕纔出去的,假若真的搬出去,外人定會說舅舅忘恩負義,剛當上威遠侯便驅逐自己的姐夫,這是不義。再者,我不挽留反而冷眼旁觀,這是不孝。此兩點,足以讓我們被世人詬病一生。”
楚騰雲,眼神也漸漸沉澱下來了。
這邊的孫瓊禾跟着陸衡滔往外奔着,終於跟上了陸衡滔。
陸衡滔面色陰沉,咬牙冷笑着。
“老爺,您可別衝動啊……”孫瓊禾此時才知道後悔。
現在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她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離了這個侯府,她們還能去哪兒?她已經捨棄了所有跟着陸衡滔來了,再沒有孃家可以回,這個侯府就算她再不甘心地待着,也終究是個家。
“我這不是衝動,我今天搬出去了,過幾日,保不定他還要怎麼跪着求我回來呢!”陸衡滔冷笑着道:“趕我出去,他們受得起世人的口角嗎?”
孫瓊禾只略略一想,便明白了,着急的表情漸漸隱了下去,緩緩笑了起來:“還是老爺聰明……”
“不過我不打算再回來了。”陸衡滔冷聲道:“如今這侯府裡已經不是我們的天地,倒不如出去了,狠狠鬧他們一下,讓他們接着囂張去吧。”
孫瓊禾想了想,點頭道:“可這出去了,我們勢必得花了一大筆銀子……”
陸衡滔想到銀子的問題,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但是硬撐着道:“這事情我來想辦法,現在回去收拾一些細軟,馬上離開。”
“好。”
孫瓊禾立刻往自己的院子裡走了。
院子裡的動靜一吵,便都鬧出來了。
楚凌玥這邊立刻就聽見了各種污穢不堪的傳聞。
“傳聞怎麼這樣快?”楚凌玥皺了皺眉頭,坐在院子看着蘭溪道:“現在老爺他們在哪裡?”
“老爺他們已經收拾的東西準備離開侯府了,身後只帶了幾個貼身的丫鬟,聽人說這次老爺似乎是認真的,現在準備出府去住客棧,還吩咐了人去看地呢,看來是想在外頭建府了……小姐,這事兒鬧大了,對小姐可不太好,奴婢聽着外頭傳得很難聽呢。”蘭溪道。
這不過半日,就傳成這樣?
楚凌玥想了想,冷笑了一聲:“怕是有人按捺不住,做了點手腳吧。”若不是孫瓊禾和陸明湄大肆宣揚這件事,怎麼可能傳得這樣快,連細枝末節的事情都被外人知道得這樣清楚?還真真是爲難了這位孫姨娘了,委屈她想這麼個陰毒法子。
“蘭溪,跟我走,帶上傷藥。”
“傷藥?”
楚凌玥不再回答,擡腿便往外走去。
蘭溪手忙腳亂地進屋拿了傷藥,慌慌張張地跟了上去:“小姐!小姐你等等我!你這是要去哪兒呢?”
楚凌玥快步走出了侯府,一眼便看見了侯府門前空空蕩蕩的一片,走上前去問看門的道:“老爺呢?”
看門的眼神怪異地看了楚凌玥一眼,開口道:“已經離府了。”
“往哪邊去了?去了多久?”楚凌玥問道。
看門的隨從伸手往西邊一指,開口道:“剛走不久。”
楚凌玥立刻擡腿追了出去,帶着蘭溪小跑起來。
陸衡滔果然是走了沒多久,楚凌玥只跑過了一個拐彎便看見了走在前方的陸衡滔的馬車,立刻笑了笑,轉頭對着蘭溪道:“待會你給我哭,什麼都不管,使勁哭就可以了,知道嗎?”
蘭溪爲難地看了一眼周圍都在朝她們指指點點地看着的人,還是點了點頭……這是小姐的吩咐,咬牙也得做啊。
楚凌玥轉頭便是哭腔,着急地喊道:“爹!”
蘭溪一愣,還沒有跟上楚凌玥的情緒變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會子之後纔想起來哭,於是使勁擠着眼淚,跟着喊:“老爺!”
“爹!別走!”楚凌玥邊哭着邊跑,路上還絆了一跤,又站了起來,滿身都是塵土,哭得兩道淚痕十分清亮,嗓音嘶啞道:“玥兒知錯了!玥兒再不敢頂嘴了!日後不論爹怎麼大罵玥兒,玥兒也能忍的!真的!玥兒不撒謊了!”
這一喊,陸衡滔的馬車停了下來,周圍的行人也都紛紛停了下來,瞪眼看着這邊的一出好戲,心裡都有了忖度。
這傳聞是這大小姐囂張跋扈,把自己親爹給趕出去的,怎麼現在看起來好似不是……這楚家大小姐口口聲聲喊着的,似乎也是關於晨間的事情,是陸衡滔打罵之後大小姐頂嘴了,纔有了後面的事端?衆人再一想,這剛在府裡發生的事,轉眼間傳遍了大街小巷,似乎也不太合常理啊……
於是有幾個自詡聰慧的說了:“必是這陸衡滔和孫瓊禾怕自己被趕出來的事情讓人說道,編排了一通,把錯往大小姐身上推呢!”
“你看看這哭得,我心都疼了……”
陸衡滔、孫瓊禾和陸明湄在馬車裡自然聽見了車外楚凌玥喊的話,氣得胸膛起伏,卻又不得不將簾子掀開下車,否則要是吩咐了不理不睬直接離開,更坐實了他打人之後就離開的事情。
“娘,這蹄子還裝呢!”陸明湄惡狠狠地看着。
孫瓊禾跟着下了馬車,陸明湄也下來了。
“爹!”楚凌玥立刻跪下了,扯着陸衡滔的衣襬,一點都沒有憐惜自己的意思,立刻開始磕頭。
這地上塵土飛揚,她雖然留了個心眼,將頭磕在了自己的手上,但是膝蓋上的痛感還是清晰地傳來,滿臉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灰塵。
“求爹爹不要再氣女兒了,女兒在這裡給您磕頭了!”楚凌玥的淚痕已經在滿是灰塵的臉上衝刷出了兩道痕跡。
楚凌玥是瞄準了這街道上的人多,才立刻追上來的,此刻行人的步子紛紛停了下來,眼神都好奇地望着這頭。
陸衡滔氣得胸膛起伏但是也無法,他若是現在走了,之前所說的不孝不忠不義,就全都沒了,反而是他不識擡舉……若現在回去了,就正中了楚凌玥和楚騰雲的下懷吧?這麼一想,怎麼做都是對自己不利的,更是氣憤。
孫瓊禾咬牙在一旁瞪着楚凌玥,陸明湄攥緊了拳頭。
楚凌玥抽噎着道:“爹爹若不原諒女兒,那真是女兒做大孽了!”
“行了行了!”陸衡滔咬着牙道:“你先起來!叫人看着還以爲我欺負你了!”
“爹爹沒有欺負女兒!爹爹對女兒最是愛護有加的!”楚凌玥滿臉淚光,小臉上都是隱忍,一副討好陸衡滔又害怕的樣子,倒真讓人將這話往相反的方向想去了……
陸衡滔幾乎咬碎了牙。
“回府!”他吼了一聲,轉身上了馬車。
楚凌玥笑意立刻漫了出來,跪地磕頭:“謝爹爹!”
眼神一轉,看向了孫瓊禾和陸明湄,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獨獨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對孫瓊禾壓了壓嘴角,冷意從眼裡溢出,聲音依舊是甜美:“謝姨娘。謝……妹妹。”
孫瓊禾一顫,轉身立刻上了馬車,馬車立刻往回走了,人羣也漸漸開始走動。
楚凌玥眼睛輕眯,等人都散了才從地上起來。
“小姐!”蘭溪立刻過來攙扶。
跪了這許久,膝上已經有些出血了,她伸手道:“傷藥。”
蘭溪將一早就準備好的傷藥遞了過去,楚凌玥看着這傷痕,笑了笑。
終究是值了。
街上這麼一場鬧的有些不像話,回了家,楚騰雲少不了又給了陸衡滔一頓臉色。楚騰雲是武將,說話直來直去的慣了,再加上也有氣,所以更加沒什麼好氣。
沈碧湘雖然是個小門小戶的閨女,可是早些年沈家也是一方富豪,什麼時候輪得到孫瓊禾給她臉子?當下就說了,既然說孫瓊禾既然回來那就是想清楚了,以後可要老老實實的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別把之前的那點威風給抖落出來。
這話是沈碧湘在昆吾院裡說的,楚騰雲也深以爲然。家裡的事兒,他不覺得沈碧湘做錯了什麼。陸衡滔的俸祿在那放着,一年不過幾十兩銀子的進賬,還不夠那母女兩個出去遊個湖呢,這麼多年過的日子,還不是靠着威遠侯府的封地過活?
沈碧湘掌家,凌玥和他楚騰雲一個月纔不過十兩銀子的花銷,怎麼就得比他們低了。擱在誰家也沒姨娘庶出比一家之主的待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