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有人會嫌錢多的。
沈雁經營上的天賦不如華氏,但她前世裡卻也得過華夫人傳授的不少經驗技巧,加上在秦家又得出不少實戰經驗,所以打理這些產業包括自己的嫁妝簡直遊刃有餘。
一時看完了,想起胭脂先前說的兩個丫鬟,於是索性讓他們帶到側廳來見見。
牡丹和海棠如今代替原先的淺芸她們在看守庫房,老夫人自上回頤風堂這邊出事之後便沒再管她們的,這些日子因着沈雁將要過門,二人較起從前更爲規矩謹慎。這裡聽說沈雁要見,兩人連忙洗了手臉,勾着頭到了東偏院。
沈雁正與辛乙說話,見她們來便讓人傳進。
仔細看看兩人目不斜視手腳緊攏,果然不像那種會來事的,因事先又聽說過她們在頤風堂這兩年十分規矩,便就說道:“牡丹和青黛從今兒起就侍候着世子的起居罷。海棠到我房裡來,以後就跟福娘隨我出門的事,府裡你熟,有什麼事情也好隨身提點我。”
海棠稱着是,牡丹也遲疑地稱了聲是。
沈雁笑道:“你不樂意嗎?”
牡丹回道:“回奶奶的話,不是奴婢不願意,是世子爺恐怕不會樂意奴婢從旁侍候。”
沈雁道:“爺如今成了家了,身邊總得有幾個丫頭打點着衣着,他不會不樂意的。”
牡丹這裡才又躬身謝過。
之後沈雁又就地安排胭脂管庫房銀錢,碧琴管着釵環首飾並衣妝這些。辛乙他們這些人仍然都在前院及東偏院當差,他們的月例都有府裡出,而沈雁也還是從韓稷的俸祿裡分出一半來讓辛乙管着,以供韓稷平日所需。
事情其實不多。因爲府裡的事務鄂氏都管去了。
大家對這樣的安排都沒有意見。
而因爲沈雁在安排這些事的時候都是開着門當衆宣佈的,於是牡丹海棠當了重用的事很快傳到了慈安堂。
老夫人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似乎無須多說什麼。
這兩個丫鬟都是她身邊過去的,韓稷不當回事沒什麼,沈雁能夠將她們倆一個放在韓稷身邊,一個放在自己身邊,而且還管着出門這樣重要的差事。足見她是敬重着她這個老太太的。出身高門而且年紀不大的沈雁能夠這麼細心。很難不讓人欣賞。
她跟春梅道:“明兒大奶奶不是回門麼?我聽說沈家太太臥病在牀多年,你把我那對可以放中藥的金絲楠木美人捶讓大奶奶一道帶回去,給他們太太活動筋骨用。”
春梅笑着稱是。
沈雁拿到這美人捶不免受寵若驚。按說回門禮均由府裡統一配備,鄂氏肯定已經準備妥當,老夫人再着人送來這個,無疑是極大的禮面。不過她對於這捶子來歷也心知肚明。於是又喚了海棠過去代爲跟老夫人致謝。
這麼一來一往,老夫人嘴畔的笑竟是直到晚上還沒有散去。
韓稷日暮時醒來。沈雁正在窗前翹着腿翻他的兵書,夕陽透過長窗照在她眉眼上,將她的白皙無端變成了閃耀的金黃。
“醒了?”她偏過頭來,揚脣道:“這下晚上不用睡了。公公先前又讓駱威來傳話說這兩天你不必操心外面的事,你打算幹嘛去?”
韓稷一骨碌爬起來:“我們看戲去!”
“看戲?”沈雁哼笑道:“你沒睡醒吧,我連孃家門都沒回你就拉我出門看戲。是想讓別人說沈家沒規矩還是說韓家沒規矩呢?”說完她支身坐起來:“再說了,眼下什麼形勢?皇后才死。讓人知道咱們夜裡偷溜去聽戲,沒的又是一身麻煩。
韓稷一拍腦門,“那你想做什麼?反正我陪你便是。”
“我倒是有個地方去。”沈雁笑了下,從袖口裡掏出張紙來,推到他面前:“我們去這裡。”
“這是哪裡?”韓稷皺眉,將之打開。
是一張手繪的輿圖,標記的大約是東城門外的山林。
沈雁望着他:“是陳王的埋骨之處。”
韓稷渾身一震,半日才找回聲音:“當真?”
“這件事我能騙你麼?”沈雁將兵書扔到一旁,坐直身道:“這是出嫁前我祖父給我的,這地圖也是他私下查訪得來。我想咱們成親,怎麼着也得去告告你的生身父母。如今陳王妃的遺骨遠在金陵,自是無法顧及,但陳王既就在京郊,我們卻無論如何得去去。”
韓稷臉色如沉鐵般凝重,對着那輿圖凝視片刻,折起來收進懷裡,說道:“祖父可還說了別的?”
“他說,讓我設法打聽出來廢太子趙雋那個孩子的下落,以及,幫他送走孩子的那個人的身份。”
韓稷點點頭,沉吟半晌,說道:“那我們吃了飯便出門去。”
沈雁遂讓人下去傳飯。這裡韓稷返房換衣,半路又折回道:“我們還沒回門,私下出門就不怕招惹是非麼?”
沈雁嗤笑道:“韓大爺想來睡傻了。新媳婦過門給公婆磕頭天經地義,我們此去,有問題麼?”
韓稷恍然,立時又歡喜起來。
魏國公這裡天擦黑時被韓耘在後頭踢球的聲音吵醒,薛晶午飯後便回去了,他一個人也玩得興起。
駱威進來回話:“小的日間過到頤風堂時世子在屋裡歇息,大奶奶在外間陪着,一面看帳和分派下人,兩人並無逾矩之處,反倒是這般恩愛和諧,讓人高興得緊。”
魏國公聽了也歡喜:“如此便好。”
沈雁按規矩與韓稷同到慈安堂和榮熙堂行過昏省,便回頤風堂用晚飯。
陳王的埋骨之處至今無人提起,這趟出門自然也是不宜讓人知道的。韓稷雖說纏着沈雁胡鬧,但心裡哪能當真放得下手頭的事?眼下宮裡雖然暫時無虞,可皇后突然駕崩的事卻是在朝野上下鬧得沸沸揚揚,朝廷自然強行鎮壓皇后之死的真相,但,這種事是絕無可能捂得多麼嚴實的。
沈雁也同樣沒心思卿卿我我,眼下這局被鄭王攪渾,他們這邊也變得被動,形勢不盡快從被動扭轉爲主動,誰也沒有心思去體味新婚燕爾之趣。
所以晚飯後兩人吃了會兒茶,又憑窗下了兩局棋,見漏刻到了戌時,便就各自回了房。
再等待磨蹭了小半個時辰,估摸着大夥都睡下了,韓稷便過到正房,拿了套自己幼時穿過的稍小的男衫給她套上,牽着她從原先走過的頤風堂鄰近的側門出了去。
賀羣羅申皆牽着馬在此等候,辛乙原本聽說他們出門是去祭拜陳王,也是要來的,後來覺得頤風堂沒人撐着還是不行,便就留了下來,但祭拜之物卻是盡都準備好了。
沈雁將披着的衣袍除下來,跨上韓稷給她準備的小母馬,一行人懷着肅穆的心情往城郊去。
輿圖上的位置其實並沒有標註得很明顯,不是熟知京畿地形的絕看不出來,沈觀裕和韓稷一個世居此地,一個常在城內外跑動,恰巧都是對面四地形瞭如指掌的。沈雁隨着他一路出了東城門,也不知哪兒是哪兒,反正看他胸有成竹的,於是跟着走就對了。
而他們其實也沒有把握此去一定就能確定是陳王埋骨之處,但在明日與沈觀裕見面之前,能夠親自去探探,總歸是會有些底的。
出了驛道,又過了個鎮子,到了大片田莊處,韓稷速度忽然放慢下來,最後在田莊界碑處停下。
“怎麼了?”沈雁問。
韓稷凝起眉來:“這是我們家的田莊。”
沈雁愣住:“陳王的遺骨怎麼會埋在韓家田產附近?”
“我也不知道。”韓稷眉頭凝得越發緊,“先去看看再說。”
沈雁便又駕起她的棗紅小母馬,跟着他上了田間小道。
再走了一段,到了另一座莊子附近,沈雁就着夜明珠一看田間的界碑,也不由愣了:“這莊子是我的!”
韓稷賀羣他們都回過頭來。
沈雁揚起馬鞭指向那界碑,說道:“這個‘烏石莊’南北兩裡,東西三裡,正是沈家給我的嫁妝田產啊!”
韓稷也無語了。
沈家給沈雁置的田產,怎麼剛好跟韓家莊子挨在一處呢?是故意買來好便於將來一道打理麼?
“呀,這輿圖,似乎就是烏石莊的地界圖!”
沈雁對着那圖看了片刻,忽然驚呼起來。
韓稷低頭看去,果然照方纔走過來的邊界看起來,跟圖上細線勾出來的輪廓恰好吻合!
“難不成,陳王的墳塋竟在烏石莊內不成?”沈雁喃喃道,而後她腦中靈光一閃,又看起這圖紙來:“我知道了!這圖紙其實就是烏石莊的地界圖,而我祖父口上說不給我陪嫁禮,實則卻把臨近陳王埋骨之地的莊子買下來給我了!”
韓稷聽完她述說經過,立時深以爲然,沈觀裕自然不會摳門到連門陪嫁禮也不肯給孫女,既然當時沈雁問他要禮時他沒給,卻把這地圖給了她,再結合她的嫁妝單子上的確有這座烏石莊來看,那自然是來自於沈觀裕的安排無疑了。
“這麼說來,陳王的遺骨莫非是國公爺收的?”沈雁驚覺到這層。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