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針鋒

414 針鋒

沈雁只好又站起來,跟上去。

鄂氏笑微微地看着她走近,與榮國公夫人道:“聽說前陣子沈大人府上纔出嫁了一位姑娘?”

榮國公夫人邊走邊說:“可不是?他們家的大姑娘,嫁去了江南謝家做少奶奶。雖是遠了點,但論起人家來卻是相得益彰。”

鄂氏笑着點頭,瞄了眼沈雁,又道:“說起來咱們家稷兒也在議婚了,近來爲這個事我可頭疼了。稷兒這些日子沒出去,也是被他父親拖着說這個事。到底他是世子爺了,咱們也得聽聽他的意見。他若看好的,我們也沒有不聽的理兒。”

榮國公夫人把沈雁當成孩子,並沒避着她的意思。但沈雁卻是心下打鼓,從韓稷前番所說的話來看,鄂氏是知道他想娶她的事的,既如此,鄂氏當着她的面說出來這番話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她直覺還有後話,因而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關己事的樣子。

“那是自然。”榮國公夫人笑道,“稷兒年少英才,各方面簡直都挑不出半點不好,反過來上門求親的人家猶如過江之鯽,你若是不讓他自己拿拿主意,光憑你們,不把眼睛挑花了纔怪。好在當初我們至誠當初跟靈丫頭打小的情份,倒讓我少操了不少心。”

鄂氏與她在迴廊上坐下,笑道:“稷兒倒是也有相好的表姐妹,他這孩子,平日裡雖然淘氣,但在他姐妹們面前還是挺有分寸的。他小時候,還跟我哥哥的二丫頭過家家鬧娶親呢。那會兒,我們可都笑話過他們來着。”

沈雁聽着這話挺沒意思的。鄂氏出身教養本都無可挑剔,但在韓稷這件事上卻始終不肯撒手。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換成是她遇上這樣的丈夫——她也一定不會對個孩子出氣的,到底冤有頭債有主,還不如直接給魏國公下毒來得乾脆。

從這點來說她是可以站在女人的立場同情鄂氏的,可是站在韓稷這邊的立場,她卻又無論如何原諒不了一個對無辜嬰兒下毒的人,且不管韓稷究竟是陳王后裔還是魏國公的私生子。她不想留着這孩子。哪怕不同意撫養都成,並犯不着誤他終生。

她並不清楚韓稷有沒有跟家裡提過提親的事,但從眼下鄂氏這般明裡暗時地提到韓稷與鄂家姑娘的事情,很顯然是打算以此來打擊她。好讓她相信韓稷是跟鄂家小姐行爲曖昧。別看這法子拙劣。但對於一個正常十二三歲不經世事的小丫頭來說。往往卻能夠取得到效果。

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繼續安靜地坐着聽她們說話。

鄂氏見着她面色不變,心裡卻也暗暗訝異。韓稷時不時地往麒麟坊跑,顧至誠父子又經月在後軍營,他若不是爲着沈雁去就見鬼了。可他這麼樣,這丫頭則應該有所態度了纔是,她如今的淡然,是她說的還不夠明白,還是被她洞察了一切?

她再次打量着沈雁,終究不好再行挑撥之事。

榮國公夫人笑着與路過的兩位命婦點頭致了意,回頭道:“表親之間若是有情份,自然是好。若是沒有那個意思,也不必強求,到底還是要他們夫妻和睦,內宅安寧,一個家才叫做祥和有福氣。”

“說的是。”鄂氏點頭。

正嘮着磕,那頭卻又走過來兩名貴婦,笑着停在面前道:“二位夫人原來在此,前頭太后在水榭裡吃茶,不見了您們,還以爲去毓華宮了呢!”是兩名五品的低階命婦。

榮國公夫人遂站起來:“那就過去罷。”

到了水榭,這裡歡聲笑語,原來許多命婦都過來了,當中也有好些年紀小的貴女,見着兩位國公夫人身邊的沈雁,也順勢把目光投過來打量。太后笑道:“我說雁丫頭怎麼不見了,原來跟你們出了去,還道今兒她母親沒來,一個人只怕悶着,想給她介紹幾個姐妹。”

淑妃見太后這般,遂笑着招手道:“雁丫頭還不過來。”

言語裡的熟絡,彷彿素日裡便極親近。

鄂氏從旁覷着,有了先前的疑慮,並未說話,但旁邊卻有人道:“淑妃與沈姑娘倒是投緣。”

淑妃笑起來,拉着沈雁的手道:“去年在行宮裡,可沒少讓她陪着我說話。”又轉頭望着沈雁:“可見着你楚王哥哥了?他可沒少提起你。”

淑妃這話說的聲音可真不小,座中包括太后鄂氏以及榮國公夫人等都看過來了。

太后微帶愕然,就連榮國公夫人也皺了皺眉頭,淑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跟人家小姑娘家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暗示大夥楚王跟沈雁私交甚深?她看向沈雁,因爲並不知道內情,因而沒說話。

鄂氏愈發帶有深意地去看沈雁。她雖然不參與朝政,可是身爲站在風口浪尖上的命婦總也少不了幾分敏銳觸覺,眼前的局勢明擺着沈家就是個香餑餑,淑妃這麼做,能不是爲了想拉攏沈家?原來除了韓稷想要娶沈雁,楚王也有這個意思。

她搖了搖扇子,嘴角忽然揚了揚。

沈雁心裡這時候早把淑妃罵了個底朝天。

當着這麼多人說什麼楚王時常提起她,還楚王哥哥,這是成心趁着華氏不在欺負她麼?她不動聲色地冷笑,也以差不多同樣大小的聲音說道:“回娘娘的話,沒見着,上次在行宮裡被王爺狠嚇了一回,如今還時常作噩夢,王爺提起我,敢問可是還想使人來捉我?”

在座人除了太后,可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鄂氏即便從護國公夫人和聽到了經過,當時注意力也全放在韓稷與沈雁身上,並沒有細聽發生了什麼。但眼下沈雁這番話卻是明擺着在揭楚王的底,一個王爺居然會使人去捉她,不管怎麼樣,淑妃這臉算是被打了。

但她淡淡一句話亦真亦假,又讓人捉不到她輕狂的把柄,畢竟淑妃也是自己言語不當在前,不是麼?

然而淑妃聽到她這麼一回話,臉上還是臊了。

行宮那事可是讓她也被連累着吃了虧的,如今楚王鄭王都在議婚階段,就是礙着行宮那事她才暫時沒敢跟皇帝提出向沈家求親的事兒,今日好不容易逮着這機會想要粉飾太平,順便再撂出點話頭出去給衆人,沒想到倒被這死丫頭直直捅穿了命門!

爲了掩飾這份不自在,她緩聲笑道:“你們小孩子家家的官司,我可不管。”想要再刺探兩句,也是知道過她厲害的,到底不敢了,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把臉撇了開去。

旁邊在座人哪知道沈雁的底氣,見到淑妃不再理會她,滿心以爲沈雁得罪了她,總有那麼些人暗地裡瞧着沈家紅火而眼紅的,見狀自會在暗地裡高興着。

榮國公夫人卻是聽出來淑妃那話乃是故意,也知道這當口不敢得罪人的乃是淑妃,知道她這是理虧不敢再說,心下愈發不以爲然,便與沈雁道:“你出去走走罷,這孩子平日裡也不怎麼出門,難得進趟宮,太后就賣我個面子,讓她出去轉轉兒。”

太后微笑擺了擺手,目光掠過淑妃面上,恍惚又含了絲冷意。

沈雁將這一幕收在眼底,謝恩出了門。

她進宮只爲應付差事,並不想在這節骨眼上跟誰衝突,她贏了淑妃,淑妃指不定會秋後算帳,她若輸給淑妃,自己不甘心,還落了空子給別人可鑽。怎麼着自己都落不着什麼好,自然見好就好。

正好要去尋華夫人和陳氏,出了門便往園外來。

鄂氏這裡把各人變化全收進了眼底,見她出門便也使了個眼色給繡琴,讓她隨後跟上。而這裡話題又毫無意外地轉向了各家兒女,座中好些帶了女兒來的命婦都開始以較爲含蓄的方式爭奇鬥豔,不光是展示給太后和淑妃看,想來若是嫁不了皇家,能嫁入在座的各勳貴府上當個世子夫人也是好的。

今日出來之前鄂氏便囑咐了繡琴仔細行事,會遇上沈雁是個意外,原本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寧嬤嬤給她的那幾個條件入圍的女子身上,但眼下既然發現沈雁能夠屢屢趨吉避凶,想來並不如她原先認爲的那般不值一慮,自然便要多加留意。

沈雁出了園子,往東去往毓華宮,一路上景緻極好,走走停停,也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兒,忽然就到了座立着字碑的宮殿前,門前的石碑上刻着碧瀾宮三個字,而門楣與門聯皆是前朝名士留下的字跡。

正停步瞧着,忽然就有聲音從身後傳來:“雁兒?”

這聲音尾音微微高揚,帶着絲身居高處的不可一世,沈雁迴轉身,只見楚王目光晶亮站在門內,一張肖似着淑妃的臉上流露出難掩的興味,脣角果然如絕大多數時刻見到他一樣淺淺的揚着。

沈雁可沒想到避開了淑妃卻又在這裡遇見他,想起先前淑妃那句“楚王哥哥”,再聽着他這麼親暱的稱呼自己,暗地裡不悅,便就略略地點頭:“王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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