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對手

252 對手!

進了正殿,分賓主坐下,鄭王和煦地道:“先生既已說到五城營這一職位,不知道可有什麼良策?據我所知楚王已經在加緊動作爭這個位置,前些日子還曾去信楊密,我猜他應是想調楊密來坐這個位置。我皇兄擒拿劉儼有功,我恐怕他成事機率很大。”

沈觀裕將茶放回案上,說道:“要爭這個位置,首先就要看王爺手頭有什麼人可用。”

鄭王想了想,說道:“誠如先生所言,我基本上沒有什麼人脈。我生母出身貧賤,母族也沒有什麼人可用。我如今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曾做過我一段時間陪讀的龐瑛。龐家是勳貴,條件上很適合。”

“龐瑛?”沈觀裕唔了聲,捋起須來。

龐瑛是永安侯龐固的孫子,龐瑛的父親永安侯世子龐定北在左軍營掛職,二叔則在羽林軍中任校尉。原先太子未廢之時幾位皇子身邊都有陪讀,但太子出事之後,皇帝爲清查太子黨羽,遂將陪讀們都遣散了回去,龐瑛與東陽伯府的孟靖曾經在鄭王身邊呆過四年。

鄭王唯一的夥伴便是他們了。

“左軍營總都督是徐國公,龐定北在左軍營只擔了個虛職,龐瑛曾與我抱怨過徐國公有意排擠,我想假若能替他爭來這位置,龐家沒有理由拒絕。”鄭王望着他道。“只是該如何去操作,還要勞煩先生指點迷津。”

勳貴家子弟除了自家有兵權的,職位大多是在軍中掛個閒職,除非像韓稷那般有功績的,纔會有實權可授。龐定北在左軍營呆得好好的,手無寸功之下要突然間被調來掌管整個五城兵馬司。難度不可謂不大。

沈觀裕沉吟了片刻,說道:“倒也不是全無機會。如今勳貴們太團結了,四國公府簡直親如一家,我猜陛下面上不說,心下卻是忌憚的。王爺方纔既說龐定北疑心徐國公打壓,那麼假若能夠將這個矛盾放大,陛下倒也不一定不會準。”

團結一心固然是好。可對於皇帝來說。臣子們之間存在些矛盾興許更會讓他具有安全感。

鄭王聞言便連忙拱起手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沈觀裕望了他一眼,垂眸抿起茶來。

鄭王同抿了口茶,擡頭又道:“那麼母后那邊——這龐定北跟小王的關係。許多人都知道,母后那邊自然也瞞不過,到時她若有什麼疑惑,還望先生斡旋一二。”

沈觀裕捧着茶。看了他一眼,算是應允。

自打劉儼出事後。朝中政務忽然多起來,畢竟是代表皇后勢力的一條大腿,牽一髮而動全身,各部竟然大大小小的事都受到了點影響

。通政司裡每日收的摺子多要用竹筐裝。沈宓往宮裡跑的次數也就開始多起來。

這日皇帝又傳了兵部戶部以及通政使進宮議事。

這次繼續議的除了遼王之國之事,還有西北軍務。

上個月太僕寺正卿陳毓德奉旨籌備五千匹馬,後來雖然因爲沈莘中間插了一槓子而沒有促成沈宦與曾氏那門婚事。但沈觀裕還是替其在皇帝面前道了道太僕寺的難處,於是五千匹改成了四千匹。雖然還是有難度,但近日好歹也湊齊了數,押送了過去。

郭澤雲表示馬匹已然投入使用,皇帝就說道:“那麼,再說說五城營這事。劉儼被斬後,五城營如今暫由南城指揮使暫代,這五城營調任之事乃兵部份內事,郭閣老可曾尋到合適人選?”

不說這事還好,一說這事,大家都沉默起來。

郭澤雲沉吟半晌,說道:“五城營職責重要,老臣竟一時想不到好的人選,不如陛下給個示下,讓老臣參考參考。”

殿裡又安靜了點。

五城兵馬司是個油水衙門,自打劉儼被斬之後,盯着這個位置的人簡直不計其數,但是原先掌領五城營的乃是皇后的親弟弟,而這次參與擒拿了劉儼的又是楚王,在世人皆知楚王鄭王相互較勁的情況下,楚王不可能不會對這個位置感興趣。

而皇后此次痛失了劉儼,又怎可能不會想辦法找回場子?

所以就是覷覦這位置的人再多也好,最有力量而且爭得最狠的還是這兩者。而且近日楚王屢往宮中出入,而皇后終於也按捺不住病癒出了宮,大家自然就都有幾分心知肚明,就是再眼紅這位置,也沒有什麼人再願意撲進來當這現成的炮灰了。

眼下連郭澤雲都這麼油滑,誰還會不趕緊裝透明人?

皇帝臉上浮出絲不快,掃了眼下方,落到低頭靜立的沈宓身上,遂道:“子硯可有什麼人推薦?”

沈宓正因近日才收到的一批摺子而苦思究竟,因而一時之下竟是失了神,並沒曾聽真。

大家都看過來。

站在他身旁的通使宋寰脣角勾出絲冷笑,說道:“沈大人,雖說陛下寬仁,不大計較臣子們的失儀,但議政的時候這麼樣心不在焉,恐怕也不合適吧?”

沈宓擡頭,皇帝臉色果然不大好看。

許敬芳咳嗽了聲,抻了抻腰:“陛下,沈宓乃系文官,這五城營委任之事,他恐怕難以進言。”

這話聽着像是瞧不起人,但沈宓卻頓時從中領悟到皇帝先前的問話爲何,遂躬身道:“回稟陛下,臣確實無有合適人選推薦,但臣又覺直言推卻實爲不敬,故而細想了想。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哪曾真的指望他推舉什麼人?不過是借他下個臺階罷了,面上神色便就緩下來。

宋寰神情卻是黯了下去,扭頭覷了沈宓一眼,雙脣抿成一條直線。

安寧侯身爲後戚,原本讓他這總指揮使的交椅皇帝很是放心,但這次他捅出這麼大簍子,害得自己送了命不說,還差點連累得他麻煩纏身,如今他死了,皇帝一時竟然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替補,苦思片刻之後,因而也就撂袖道:“這事且擱擱再說,先退了吧

!”

衆人遂魚貫而出。

出了廊下,宋寰趕上來,與沈宓笑道:“看不出來沈大人人緣這般好,竟連許閣老都在出面替你說話,大樹底下好乘涼這話不錯,只不過沈大人你可得看清楚這大樹夠不夠穩當再說!你老沈家的恩寵是陛下給的,可不是內閣!”

沈宓負手反笑道:“宋大人屢次提點沈某,沈某真是感激不盡。老沈家的恩寵是陛下給的當然不錯,但許閣老替深受皇恩的的沈某說句話,莫非做的不對?那按照宋大人的意思,莫非閣老們要排擠打壓我才叫做正常?

“大家同朝爲官,許閣老愛護在下,那是看在陛下的份上,也正是在擁護陛下的英明決策,大人既知道陛下恩寵於我,卻反過說又什麼大樹不可靠,莫非大人覺得陛下不可靠?您這異於常人的邏輯,沈某真真難以理解。”

“沈宓你——”宋寰陰冷咬牙,手指到了他鼻子尖前。

沈宓將他手指撥下,和顏悅色地又說道:“辦事能力不行,可說是天賦有限,言語表達能力欠缺,思維邏輯混亂卻不是天生的,後天努努力多少能夠得到改善。奉勸大人少花些心思在無關的事上,還是好好加油奮進吧!”

說完他轉身步下石階,揚長而去。

宋寰立在階上,氣得臉色發青,雙拳在袖內緊握了半日,才又鐵着臉拂袖而去。

沈宓回到府裡的時候,沈雁在墨菊軒給菊苗剪枝。

扭頭一看他臉色陰冷,不由放了花壺,迎上去道:“這是誰惹了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多才又多金的沈二爺了?”

沈宓嘆了口氣在石桌畔坐下來,接過嬤嬤奉來的茶連喝了幾口,才舒了口氣扯了扯官服領子。

“朝堂裡事務忙,日日看奏摺也看得有些膩味。”簡短了說了一句,又抱怨道:“如今爲了五城營這差事,各方舉賢不避親的,毛遂自薦的,多不勝數。對了,近日還有兵部遞來的參徐國公打壓排擠下屬的摺子,真是什麼事都湊到了一處。”

沈雁抱着一盤紅棗啃着,說道:“徐國公怎麼會去排擠下屬?他用得着嗎?”

沈宓微哼:“他雖然用不着,但總有人想出來。這次參徐國公打壓的苦主都是參將以下的將官,五城營這個缺無論如何都比個參將強,我懷疑這事不簡單,只是一時不知道事情往哪個方向發展。”方纔正是琢磨此事的時候走了神,竟讓宋寰乘機擠兌。

沈雁聽聞也訝了訝,怎麼連軍營裡的人都呆不住了?愣了半刻,她說道:“這又有什麼好煩的,您把這些統統上交給皇帝,讓他決定不就得了?您只是個小小的通使,又不能替他拿主意。”

“說的容易。”沈宓半睜開眼,撩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你老子我現在的處境,便是我想不管,皇上能撇開我不問我嗎?萬一我在沒弄清楚各方底細的情況下說錯了什麼話,到時候你可知道又要背上什麼干係?

“再說了,”說到這裡他微頓了下,又說道:“如今通政司裡盯着我的人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