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晴空有着清新的花草香,一襲純白衣衫的蘇汐滿臉陶醉地在一大批宮女太監地簇擁下在御花園內走着。
現在的她要去坤寧宮做什麼‘健康慰問’,因爲剛纔龍珞告訴她,雖然皇后流產的事已被他壓了下來,但爲了防止再出現什麼突事故,所以就要她親自去一趟坤寧宮爲自己的無心之失給那個惡毒的皇后道歉。
一想到這兒,蘇汐就恨得牙癢癢。這次她與皇后可算是打了個平手,可是以後她在宮裡的日子只怕又會腥風血雨了。這個惡毒的皇后是絕不會放過她的,還有太后那個老妖婆,嗚嗚~~~怎麼有那麼多敵人啊,還個個地位都比她高,誒,真是非一般的慘。
蘇汐嘆着氣轉過頭看着身後的一大幫滿臉謙恭神色的太監宮女,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她還真是想念那個總是沒大沒小的桃宛啊,不知宛兒現在怎麼樣了,傷,應該都好了吧。
還有紋衣和姑姑,不知道她們是否還平安,誒,都怪那討厭的珞拉,什麼都不告訴她,害她只得胡亂的瞎想一通,等下她的神經方面要出什麼故障了,他就完蛋了!!
蘇汐恨恨地將雙手攏握成拳,在腦袋裡肆意地描繪着她殘害珞的畫面。想着想着,她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誰叫他當初老是冷着一張臉差點都把她凍成了冰雕,現在她還不趁着翻身做主人時,好好地修理他一番,嘿嘿,珞,你慘了。
繁花似錦的御花園內,一大幫奴才不明所以地相互使着眼色:這個,景妃娘娘,瘋了麼?
彷彿是感應到身後灼熱的視線,蘇汐連忙調整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後,她高聲道,“那個,什麼,時候不早了,大家就不要在偷懶了,快點走吧。”
太監宮女們面面相覷,他們什麼時候偷懶了?
“奴才遵命!”算了,主子的話就是真理,他們還是乖乖地聽話吧,嗚嗚~~~
聽到大家畢恭畢敬的回答,蘇汐受用地輕扯脣角,嘿嘿,看來她還是蠻適合當主子的拉。
愉悅的氣息靜靜地在馥郁的花香中流動,蘇汐好心情地在鋪着鵝卵石的小徑上走着。道路的兩旁有大朵大朵的月季在微風中舒展着身姿,淡粉色的花瓣裡還有殘留的雨滴在輕盈地舞蹈。
這個地方,好象有些面熟。
蘇汐心下有些不安起來,連腳步都有些遲緩了。看着不斷向前延伸的月季,她的眼前忽然飄來一簇簇粉白的碎片,接着夾雜着淡淡憂傷的櫻花瓣便如雪般傾灑下來,然後她聽到了身後太監宮女們突兀的抽氣聲,因爲這時的天空裡,已到處飛滿了細碎的粉白。
看着漫天飛舞的櫻花,愣神中的蘇汐恍惚看到那一片片粉白在她的面前凝結成了滿面憂傷的陌,那樣的哀傷讓她的心驀地一窒。
“不!不!不!”蘇汐尖叫着,“幻覺,幻覺,不是陌,不是!”
心裡又是一陣揪痛,蘇汐喃喃地低語着,忽然又像瘋似的在虛空中揮舞着雙手。
她不要再看到陌滿面憂傷的樣子,她不要再看到!!
這纔回過神來的宮女們手忙腳亂地想要抱住眼前這個似乎已陷入瘋狂的女子,可是蘇汐彷彿是被什麼附身了一樣,力氣大得驚人,還沒待衆人靠近她的身邊,蘇汐已抱住疼痛難忍的頭消失在了小徑的盡頭。
衆人先是一愣,接着像火燒身似地大叫道,“娘娘!娘娘!”
一窩蜂似地,衆人齊步上前,卻是你絆我,我絆你,竟全都摔在了地上。
掙扎着爬起來的衆人急步追過去時,早已沒了蘇汐的蹤影。頹然地跌坐在地上,衆人皆是滿臉的駭色,景妃不見了,他們的腦袋也得準備着搬家了。
“大家還不快分頭去找!!!”
不知是誰吼了句,衆人這才如夢初醒,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大叫着“娘娘”,一邊分散開來。
而這邊廂一陣瘋跑後的蘇汐也漸漸因爲體力不支停了下來後,眼前的幻影似乎也消失了。滿頭大汗的蘇汐氣喘吁吁地跌坐在一簇茂密的花叢中,努力地平復着自己過於激動的心情。
待清冽的花香沁入心脾時,蘇汐的情緒也漸漸鎮定了下來,心裡的疼痛似乎也減輕了些。苦笑着搖搖頭,蘇汐神色有些悽然。
原來在她的心裡竟還是放不下他,可是,一切不是都過去了嗎?但爲什麼看到那漫天飛舞的櫻花時,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呢?
誒,自己怎麼能這樣三心二意呢?
蘇汐敲了敲自己的頭,想要將自己從胡想中拉回來。滿面苦惱的她擡起頭來時,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瞬間便進入了她的視線。
蒼勁的‘離葉亭’三個大字在她的眼前閃着妖冶的光,接着便是一股寒風突兀地吹來,蘇汐畏寒地縮了縮脖子,神智卻有些渙散開來。
蘇汐的心裡也莫名地開始扯扯地疼,眼神迷離間,她恍惚看到了幾個月前生在這個亭子裡的一幕。
眼前霧濛濛的一片散開後,一個與‘她’有着相似容顏的女子梨渦淺笑地轉過身來看着一襲華麗金色長袍的景妃。蘇汐的眼睛眨了眨,她終於看清了自己寄居這具身子的前主人。
一臉傲慢之色的歐陽雲若給了這個深受皇帝寵愛的傾城女子一記鄙夷的眼神,接着又轉過頭去逗弄着滿池嬉戲正歡的金魚。
莊眉沁的笑意凝了凝,隨後又笑意融融地走到歐陽雲若的身邊,聲音婉轉道,“景妃姐姐今兒真是好興致呢!瞧這魚兒,被姐姐你喂得多高興。”
歐陽雲若皺着眉頭回過臉來,“別姐姐長姐姐短的,聽得本宮噁心。生就一狐媚樣兒,除了會迷惑皇上,還會做什麼?!”
刻薄的話惹得莊眉沁傾城的臉一會紅,一會白。這邊站在一旁的一襲嫩綠宮裝的芫昕聽不下去了,剛想回嘴時,卻被莊眉沁使眼色及時阻止了。
“姐姐笑話了。”莊眉沁依舊是笑容滿面,只是她的眼睛裡已浮現出了一絲狠色,無奈本就沒什麼頭腦的歐陽雲若卻並沒瞧見,只是不可一世地斜睨着她等着她的繼續。
“聽聞近日皇后娘娘去了五臺山,姐姐想必也寂寞了吧?”
“你到底要說什麼?痛快點,好不好?”歐陽雲若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對着你這張狐媚臉,本宮所有的好心情都沒了。”
莊眉沁怔了怔,寬大衣袖裡的手已緊緊地握着,“妹妹只是擔心姐姐的身子,這初春的天氣,還是頗冷的。”
“哦?”歐陽雲若冷笑道,“你何時也這般關心本宮了?”
莊眉沁不自然地笑了笑,隨後從芫昕的手裡接過一盞茶盅,“這是千年雪參,太醫說能驅寒。姐姐近日身子不太妥貼,皇上特地叫臣妾送些過來給姐姐補補身。”
“真的?”剛纔還一副寒冰臉的歐陽雲若一聽說是皇上差人送的,頓時喜笑顏開,“這個什麼雪參,果真是皇上叫你拿來給本宮的?”
莊眉沁在心底鄙視地嘲笑着這個胸無兩點墨的女子,面上卻是一片燦爛的笑意,“當然是真的,其實皇上還是很疼姐姐的。所以,姐姐你就趁熱喝了吧?可千萬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聽到莊眉沁開口閉口的說着‘皇上’, 歐陽雲若滿心歡喜地接過了茶盅,一仰頭,便喝盡了。
看着一飲而盡的歐陽雲若,站在一旁的主僕兩人對視一眼後,都不露痕跡地勾起了脣角:想不到計劃進行得這般順利。
待歐陽雲若將茶盅遞給芫昕時,她的頭突然一陣暈眩,使勁地搖晃着腦袋,她頭暈暈道,“怎麼了?怎麼你們都在轉?在跳舞麼?哎,我也來好不好——”
話還沒說完,歐陽雲若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踢了踢軟得如一灘泥的身子,莊眉沁冷着一張臉對芫昕吩咐道,“把她扔在池塘邊,造成失足跌倒的樣子,只要將她的半邊臉侵入水裡就可以了。畢竟這景妃身後的勢力還是得有所忌憚的。”
一臉憤恨之色的芫昕恭敬地垂,“奴婢知道了。”
“恩。”莊眉沁滿意地點點頭,忽又使勁地踹了歐陽雲若幾腳,這才泄憤般地停了下來。看着絲毫無還手之力的歐陽雲若,她驀地冷笑道,“你不是很厲害的麼?如今還不是被栽在我的手裡!哼!沒了皇后的襄助,我看你真的是連個三歲的孩童都不如!”
“如果你只是個小小的貴人,我還可以饒你一命,但是你不該搶了屬於我的名分!以爲對朝廷有功,就可以爲所欲爲了麼?!哼!到頭來,你不是還得死在我的手裡!”
看着張狂地笑着離開的莊眉沁,一臉嫉恨之色的芫昕蹲下身來,‘啪啪’地甩了歐陽雲若幾個耳光。
“這是我的主子賞給你的!!”
血紅的夕陽下,滿臉噬血之色的芫昕在將不醒人事的歐陽雲若侵入池水中後,匆匆地離開了。
一直在虛空中看着這一切的蘇汐,自心底猛地涌上一簇簇冰涼的寒意。
初春的池水,涼意森森,那透徹的寒意漸漸地蔓延到了歐陽雲若的骨髓裡,然而她卻一絲感覺也沒有,依舊面朝下的侵在那冰冷的池水中。
這就是她爲什麼會懼寒的原因麼?
雖然明知她這時不會死,可是蘇汐還是忍不住爲她擔憂起來。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蘇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卻也只能乾着急。
忽然,一抹黑黑的身影突兀地竄了出來。
接着,蘇汐便看到一襲金色長袍的歐陽雲若已被來人扯上岸來。來人似乎並不驚慌,像是有準備似的從懷中掏出一粒黑色的藥丸,隨後便將那藥丸喂進了歐陽雲若的嘴中。
蘇汐微微一愣,揉了揉眼後,那抹黑黑的身影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那是,紋衣?
還沒待蘇汐再看清楚些,眼前忽然又變得昏黑一片。虛空再次變亮時,場景已轉換到了蘇汐所熟悉的若霏殿。
燭火搖曳的內殿內,蒼白着一張臉的歐陽雲若正大聲地質問着站在她面前的一襲白袍的男子。零碎的字句不斷的涌入蘇汐的耳朵——
“皇上是那麼恨不得臣妾死麼?竟然叫莊眉沁那狐媚子給我灌毒藥?!”
“你知道冷的滋味麼?”
“那冰涼刺骨的寒意已滲透了我的骨髓!!太醫說我這一輩子都只怕離不開藥罐!!”
“而皇上如今竟還要護着她!你知不知道,那死賤人要害死我?!”
“夠了!!”一聲暴呵打斷了歐陽雲若接下來的怒吼,只見龍珞冷着堪於冰山媲美的臉道,“你這般不懂規矩,朕看這皇妃的位子還是讓給賢能的人吧!!”
“來人!!”
“奴才在。”着藍色太監服的小靈子應聲上前。
“將景妃給朕押去冷宮!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私自探望!!”龍珞冷着一張臉一字一句地說道,他每說一個字,歐陽雲若的臉就越白一分。
說完,連看都沒看一眼一臉慘白的女子,龍珞轉身就跨出了內殿,只留下歐陽雲若淒冷的笑響徹整個若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