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夢正自我怨嘆之時,忽地記起了那日的情形,夜央開門進來,自己心裡一急就隨手那麼一扔,那個竹筒子該在牀底下。
這一下恍然大悟,許相夢立馬便鑽進了牀底下,不僅找到了裝着畫像的竹筒子,還有一件沾灰帶塵的衣裳。
“咳咳咳……”
許相夢被灰嗆得直咳嗽,她從牀底下爬出來,手裡抓着竹筒子和衣裳。一頭一臉一嘴全是灰土,一整個人的狼狽。
許相夢坐着拍去竹筒子錦袋上的揮塵,輕輕放在牀上,又起身展開衣裳一抖,一時間漫天塵土飛揚。
“咳咳……”
許相夢一把拋了衣裳往一邊走,心想這件衣裳怕是不能再穿了,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洗,洗了也不敢曬到太陽下,恐怕晾屋裡也不會幹,還可能被發現。
“可是今晚要去見楊景佑,難道要現在出去買一件新衣裳?”許相夢雖有遲疑,終也只能如此決定。
大搖大擺走出縣衙,上了街,問題又來了:去哪兒買衣裳呢?老闆要是問我一個大男人買女子的衣裳幹嘛,我又該怎麼回答呢?
正思慮着,眼前就冒出幾家衣裳鋪子,許相夢拋下那一切思慮便走進了最近的一家。
“老闆!”
“客官有什麼需要?”老闆娘從裡屋笑臉迎了出來。
“哦,原來是老闆娘,我要買件衣裳!”
許相夢說着便粗略地望過店內擺設的衣裳,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着實看着頭昏眼花。
“我要買一件年輕女子穿的衣裳!”
“是要送喜歡的姑娘嗎?”
老闆娘笑着問道,許相夢可算是輕鬆一氣,老闆娘這是給她找了一個絕好的理由。許相夢略帶笑意回道:“是。”
許相夢本來只想隨便買一件衣裳,能穿就好,可因着那一句“是”,熱心的老闆娘非拉着她半天折騰,這挑那選,精挑細選。
終於,許相夢買好了衣裳走出了鋪子,一口氣嘆出了十萬八千里,這老闆娘的熱情勁兒實在叫許相夢招架不住,都走遠了還後怕。
“不過還好,衣裳買到了,如果要做一個美美的姑娘家,是不是還需要些要別的玩意兒呢?”許相夢若有所思道。
許相夢並沒有直接回縣衙,而是繼續在這街上逛着,路經一些售賣女子小玩意兒的小攤,情不自禁便停步擺弄。
再往前走,許相夢遠遠便看見了一家簪玉鋪子,她那小心思一飄,便往那走去。
還隔有一段距離,許相夢竟看見夜央從那個鋪子裡屋出來,許相夢忍不住走近,卻不敢靠太近。只見老闆手裡拿着一個錦盒,許相夢看不太清,只看出老闆打開了盒子,取出一隻簪子,似乎在和夜央說些什麼。
“說什麼呢?”
許相夢聽不見夜央跟那老闆的談話,又不敢再往前走,沒過多久,夜央便接過老闆裝好簪子的盒子走出店鋪,許相夢趕了緊躲進一旁的巷子,看着夜央從巷子口一掠而過。
“那玩意兒,總不可能是送給男人的吧?”許相夢前思後想,終於如此想到:楊景佳生辰要到了,那一定是送給她的了!
許相夢面容略帶微愁,從巷子裡走出來便往那家鋪子走去。只是她此次並不像以往那樣爲追問任何有關夜央的事,而是大手筆地花費買了好些簪子珠串等飾品。
“客官您慢走!”
老闆一臉笑容相送,幾個時辰過去,許相夢拎着打包小包,大盒小盒回了縣衙。
“早知道就該拖上金勁或者成牆替老子幹這累活,我可是知縣大人!”
回了房間,許相夢“噼裡啪啦”放下手中的包包盒盒,驀地又心裡一怔,擔心那些個金玉珠石,砸壞了豈不可惜!
許相夢蹲下拆卸着包裹,確認盒子裡那些寶貝玩意兒還完好無損,這才安心下來。
“沒碎就好!”
許相夢又玉鐲,簪子這些的挨個給裝回去,正裝着忙,金勁這個不知死活的倒黴鬼竟突然闖了進來。
許相夢一根玉簪從手上滑落地上,砸了個兩斷。金勁一臉愕然,一條腿在房內,一條腿擱在門外。
“大人,這是我的錯嗎?”
“你說呢?”
許相夢這心裡的怒火一燃起,揮着拳頭就朝金勁衝過去。
“金勁你個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活着就是爲了氣死老子吧!”
“大人,您就繞過我這次吧!”
“我饒了你,你賠我簪子!”
“大人!”
許相夢追着金勁跑出房間,在院子裡互相追及,大喊大叫那動靜很快便引來了隔壁院的夜央。夜央伸手輕輕碰到許相夢的手臂,問道:“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許相夢正是怒火燒腦之時,完全沒想身後是誰,轉身一個拳頭朝夜央揮去。幸好夜央反應及時,一把抓住了許相夢的拳頭。
許相夢一臉驚愕望着夜央,心上的怒火與衝動幾乎淹沒在他的眼睛裡。
“夜師爺!”許相夢趕緊收回拳頭來。
夜央的出現,可算是拯救金勁脫離苦海,這根救命稻草的出現,金勁可要好好抓牢。
“夜師爺,都是我的錯,是我嚇着大人,害得她摔碎了簪子!”金勁跑到夜央身後,迫不及待解釋道。
“簪子?”
許相夢乍一下愣了住,心裡怨恨:金勁這個該死的,摔碎我的簪子也就算了,這張嘴怎麼什麼都敢往外說!
終究,三人進到了許相夢的房間,零散一地的女子飾品,各種小玩意兒,幾乎全是姑娘家的所愛之物。
夜央一眼瞥過,又往許相夢看去,他心裡驚惑有二,其一,爲何許相夢一個男人要買這些女子之物,又如此之多?其二,便是許相夢身爲小小知縣,上任不過一月,何來如此多銀兩買這些東西?
許相夢見夜央雙目緊緊盯着,便知他已疑心自己,在夜央開口之前,許相夢必須先想出絕佳理由來解釋這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讓夜央信服。
“大人要如何解釋這些東西?”夜央果然問了。
“這些東西呢,我自己用……當然是不可能的!其實吧,我是買來送人的,送給誰呢?那個什麼院什麼樓的姑娘們!”許相夢邊想邊說,可算是理清思緒了,繼續說道:“之前我去喝酒,就覺得吧,那裡面的姑娘一個個的,那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漂亮得不行,我真是喜歡得很,所以答應她們要送禮物給她們,珠釵是給石榴的,玉鐲是給杜鵑的,珍珠項鍊是給牡丹的……”
許相夢越說情緒拿捏得越準,越說越像是真有其事一般。夜央聽着許相夢這頭頭是道的解釋竟心裡莫名的不是滋味起來。
“大人,你買任何東西送給任何人,我都無權干預,可我問的是,大人何來銀兩買此些稀罕之物?”夜央問道。
“啊?”
許相夢一臉驚異,虧的自己奇思妙想出此奇招,可原來,夜央所問根本非自己所憂所慮。
“這個,我有時候上街,老有人莫名其妙拉着我去到哪兒,不僅請我吃飯,還塞給我大包小袋的銀兩銀票,所以就拿來花了呀!”許相夢解釋道。
許相夢說得一臉理所應當,輕鬆自若,慢慢地,卻注意夜央,甚至金勁的神情都乍一下變了。
“怎麼,他們願意給,我願意花,難道有錯?”許相夢看看夜央和金勁兩人。
“大人,你這是收受賄賂呀!”金勁有些激動說道。
“什麼賄賂?你別瞎說!”
許相夢略覺驚疑地看向夜央,他沒有說其他任何多餘的話,只說了一句:“把這些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去找那些鋪子的老闆,把東西退掉。”
聽了夜央的話,金勁立馬蹲下收拾,許相夢卻是萬分不解,夜央爲什麼這麼說?他憑什麼讓自己這麼做?
“爲什麼要退,這些銀子都是別人給我的,憑什……”許相夢憤怒不已,卻被夜央一個冷厲的眼神嚇軟了,小聲嘟囔道:“我都已經花了很多了,難道還能把銀子如數退還嗎?”
金勁停了手,看看一臉哀怨的許相夢,又看看一臉決意不變更的夜央。
“先把這些解決了,其餘的我來想辦法。”夜央一如往日大的冷靜沉着。
夜央站在房間外,偶爾幾眼瞥見房內,眼神中透露心事雜亂。 許相夢雖心裡不滿,可還是對夜央發不出脾氣,竟還默默蹲下幫着收拾。
“我幹嘛要聽夜師爺的?”
許相夢一把扔掉手上的盒子,起身往房間外面走去,門旁二人,各站一邊,竟話無半句。
金勁收拾完了所有,便全提起走出房間,說道:“夜師爺,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等一下!”
許相夢乍地喊了出來,從金勁手上奪回那個裝着衣裳的包袱,說道:“至少把這個給我留下!”
許相夢將包袱死死地抱在了懷裡,她執着而又稍顯無奈的神情讓夜央不由得心軟。
夜央一身輕地從縣衙裡走出來,遲遲出來的是提着自己買回來的大包小包的許相夢,原來沒發覺,這些東西竟然這麼沉。
街上,夜央自顧自地往前走,許相夢邁着艱辛的步子跟在它身後,二人越行越遠。許相夢終於堅持不住,手上的東西散了一地,人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街中間。
許相夢喘着大氣,望着夜央越走越遠的背影,一臉不滿道:“竟然讓我知縣大人提這麼多東西,我爲什麼要乖乖聽話?”
許相夢此刻心裡埋怨,還不是提着自己惹起的禍端走了一大段路。只是她想不通,夜央今日也是怪了,他不幫忙也就罷,居然還制止金勁幫自己。
作爲知縣大人,許相夢今日可是丟盡了面子,簡直可以說是所有臉面一掃而光。
“大人是累了嗎?”許相夢沒注意到夜央轉回。
“你試試就知道累不累了!”許相夢一臉沒好氣回道。
“望大人以後不要再任性妄爲,收受賄賂一事非同小可,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請您恰當處理。還有那落霞閣之類的場所,大人能避則避,儘量不要去。”夜央說着將地上的盒包袋一件一件拿起。
“落霞閣!”
許相夢恍然大悟,乍地回想起來那日所去之地是落霞閣,只是夜央又是如何知道她去過落霞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