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雨季之後雁卿淞開始檢查天朗的學業,天朗把三十七部劍訣從頭到尾的背誦一遍,雁卿淞滿意的點了點頭問:
“你背了這麼多書,你可曾悟到了些什麼?”
天朗想了想說:
“自相矛盾。”
雁卿淞又點了點頭問道:
“你覺得什麼地方有矛盾呢?”
天朗苦着一張臉說:
“他們有的說劍術要重視防守,只有堅不可摧的防守纔是制勝的先決條件,防守之後的攻擊纔是最有效的攻擊;有的還說要重視攻擊,要以攻代守,只有不斷的攻擊才能讓自己佔盡先機;也有的說劍術應該重道,還有的說劍術就應重術,更有的說內功纔是劍術的根本,反正亂的一塌糊塗,讓人分不清楚到底誰是誰非!”
聽天朗說完雁卿淞朗聲說道:
“武術的博大精深就在於它的多面性,我們學習這些劍訣的目的是從中學習他們劍術的優勢,而不是去追究他們偏激的思想,人人都有偏執的地方,比如孟子和荀子之間就有性善論和性惡論之分,如果我們去一味的去追求人性最初的善惡那一輩子恐怕也不會找到答案,只要能導人向善那人生最初的善惡又有什麼關係呢?連聖人都有偏執的一面,何況是我們一介武夫?我們學的是他們武術的精華,至於是攻是守要因人而異,善功的就去攻、善守的就去守,不論攻守我們的目的是打敗對手,只要能打敗對手是攻是收其實都無所謂!”
天朗接着問:
“既然師父已經把這三十六部劍訣的精華都融入到了您的《幻劍訣》之中,那這三十六部劍訣也就沒什麼用了?我又何必再去學那麼多劍訣?”
雁卿淞訓斥道:
“胡說八道,這三十六部劍訣是巴山劍宗世代的精華所在,又豈是我一個人能夠參悟領略的。每個成名的劍訣都有他不敗的道理,你要先以這些劍訣爲師,去學習裡面博大精深的劍術,然後再以這些劍訣爲敵,將他們的劍招一一破解,到了那時候你的劍術就可以有所小成了。”
“那什麼時候纔能有所大成?”天朗急切的問,
雁卿淞哈哈大笑的說:
“爲師都未曾敢奢望大成,何況是你了。”
天朗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海面冰封之前雁天朗和沈雲晴都搬回占星宮居住,每天清早就到山頂的占星閣前練劍,雁卿淞也日日在旁指點。天朗若在劍術上有所領悟都盡數講給沈雲晴,希望幫助她闖過雁卿淞佈下的劍陣,二人這一年除了鑄劍就是練劍,感情上的事一時半會也就顧不上了。
雁天朗逐漸領悟到了劍法上的真諦,每天按照師父以前的要求練上一兩個時辰的基本功,然後靜坐下來回想着那三十幾部劍訣中出神入化的招式,把自己慢慢的融入這些招式之中,所以他的日子反倒是越過越輕鬆;沈雲晴學武比較晚,她又沒有天朗身上幾乎與生俱來的那份天資,所以只好依靠勤學苦練來提高自己的劍術,她本來就是個勤奮的孩子,在雁卿淞的重壓之下爲了保命更是越發勤奮起來,每日天還不亮她就爬到山頂練劍,中午的時候只將就着吃幾口雁天朗給她帶上來的饅頭,一直練到二更天才能回去吃上一頓熱乎飯,柳姐也只得每天把飯給她留在鍋裡,一直等到沈雲晴累的筋疲力盡從山上下來。
這天沈雲晴吃完飯回到臥房見柳姐還沒入睡,就笑着問柳姐:
“柳姨,還沒睡啊?”
柳姐白了她一眼說:
“是不是非要等我睡着了你才覺得回來的是時候?再這麼練下去沒等比劍就先累死了。”
沈雲晴傻笑着說:
“沒事,還有幾個月挺挺就過去了,就是累死也不能被人給打死!”
柳姐沒好氣的說:
“都是自己找罪受,一個姑娘家家的非要跟人家湊熱鬧偷學什麼武功,練的再好有什麼用?看你那張臉讓風吹的和山藥蛋似的,哪個男人能看上你?”
沈雲晴大吃一驚對着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問道:
“有那麼嚴重嗎?”
柳姐笑着說:
“看把你給嚇的,沒那麼嚴重。”
沈雲晴笑着說:
“管不了那麼多了,等過了這關再說吧!趕緊睡覺。”說完躺倒牀上就睡下了。
雁卿淞在選人演練劍陣的時候選的大多是些十三四歲的孩子,沒有選那幾個年紀大的,這已經是對沈雲晴格外照顧了。不過山下的那幫孩子也不含糊,每天勤勤懇懇的練習劍陣,幾個月之後也大有起色。
一年的時間轉眼就到了,天朗的經脈本已貫通在雁卿淞的指點下這一年之間他的劍術進度自然是一日千里這不用說,沈雲晴的進度也非常快,甚至有些時候都叫雁卿淞感到吃驚,雁卿淞本來以爲女孩子由於先天條件和體質的不足所以不是練武功的好材料,現在看到沈雲晴讓他徹底改變了自己的態度。
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雁卿淞讓沈雲晴下山破陣,他還特意請來了陸崇淵一同到場觀看。雁卿淞先讓那三十六個門人擺下他訓練有素的百變六合陣,待陣勢運轉起來之後命沈雲晴持劍入陣破解。
沈雲晴得令之後飛身闖入陣中,只見她入陣之後左衝右突、東殺西砍剎那之間在陣中打出了無數個劍影漩渦,連觀戰的陸崇淵在一旁都連連叫好。這幫擺陣的孩子也絲毫不敢懈怠,一個個穩住陣腳、封住陣口、進退有序、攻守有度,任沈雲晴怎樣強攻都無濟於事。
沈雲晴心裡明白:此時乃是生死關頭不容大意,若是稍有差池恐怕就要命喪於此,想到這越打越快、越打越狠。這些孩子平日裡見沈雲晴仗着天朗的偏袒在他們面前趾高氣昂心中也都憋着口氣,今日比武一個也不想讓步,表面上看這裡自家比武切磋,實際上卻是殺氣騰騰。沈雲晴隨着劍陣的旋轉不斷的變換着招式迎敵,那幫孩子看着她學的這些神奇的招式心中也都甚是羨慕,雁天朗也不時的在旁提醒,一會說:
“雲晴,百鳥朝鳳。”
一會又說:
“神龍擺尾、神龍擺尾,慢了一點,哎呀!又慢了一點……”
雁卿淞訓斥道:
“就你嚷嚷的歡,觀棋不語真君子。”
天朗聽了也就不敢再多說,只是暗自替雲晴捏了一把汗。
這幫孩子你爭我斗的打了三五百招,陸崇淵在旁笑着說:
“雁賢弟!我看今天是分不出勝負了,除非你要把他們活活累死。”
雁卿淞點點頭大聲喊道:
“停。”
擺陣的孩子們聽到這句話頓時撤劍歸位,各自也都如釋重負一般,沈雲晴累的直接倒在了地上不斷的喘粗氣,柳姐趕緊走到近前將其攙扶起來關切的問:
“沒事吧?雲晴。”
沈雲晴擺擺手半天也說不上話來。那些擺陣的孩子也都累的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在沈雲晴凌厲而又彪悍的進攻之下他們也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雁卿淞朗聲說:
“從今天的比武看出了你們一年以來都很用功,沒有枉費本宮主的苦心,我決定今天的比試到此爲止,再給你們一年的時間加緊練習,等到明年的今日你們再出來一較短長。”
衆人齊聲答應退至兩旁。
當晚雁卿淞在山下東跨院擺酒對這羣孩子的表現以示慶賀。席間陸崇淵舉起酒杯笑着說:
“恭喜啊!雁賢弟。”
雁卿淞驚訝的問:
“敢問兄長小弟何喜之有?”
陸崇淵讚道:
“一個神出鬼沒的雁天朗、一個出類拔萃的沈雲晴,依老夫愚見十年之後中原武林恐怕就再也沒有人可與賢弟爭鋒了。”
雁卿淞笑着說:
“兄長此言爲時尚早啊!”
陸崇淵說:
“不早了,這兩個孩子已經鋒芒盡露,沒想到賢弟能有這等福份,真是讓人羨慕啊!”
雁卿淞有些得意的笑着喊道:
“天朗,來給你師伯敬酒。”
雁天朗走過來給陸崇淵斟上酒,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端起酒杯陪陸崇淵喝了一杯,陸崇淵點點頭說:
“你小子就是多了一些輕狂,若是時時都像今日這般恭順,日後你的前途必然在我們兄弟之上。”
雁天朗笑着說:
“弟子謹遵師伯教誨。”
當日雁卿淞心中高興又和陸崇淵暢飲到了午夜時分才各自散去……
瀘州韓景浩的長子韓耀庭十七歲毒功初成,韓景浩樂的是喜形於色,他總想找個地方賣弄一番,可是在川陝一帶韓耀庭早已經是罕逢敵手,若說去襄陽他心中還真有幾分忌憚白震楠,思來想去最後覺得去雁卿淞的占星宮比較合適,一來雁卿淞自從滅了七金刀之後在江湖上的風頭很大,若是能在他那立一立威也足以名動江湖;二來自從自己出道以來雁卿淞總是壓自己一頭,在他手裡自己從沒佔過便宜,若是自己的兒子能打敗占星宮的弟子在占星宮露露臉那就太有面子了;最重要的是不論勝負雁卿淞還不至於謀害自己。想到這韓景浩決定到占星宮一遊。韓景浩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想到此處選了個黃道吉日又準備好豐厚的禮物就帶着長子韓耀庭一路北上直奔西海。
經過了幾十天的長途跋涉韓景浩等人終於來到了西海鎮,在鎮中打聽得知:如今西海盡被占星宮所佔,只有江西溝方向一個渡口可以入海,韓景浩聽罷又帶人沿路打聽趕往江西溝。來到江西溝一看只見在入海的碼頭邊上蓋有一個茶棚,茶棚裡一位五六十歲的老漢獨自坐着喝茶,看到韓景浩等人的到來,那老漢非常殷勤的起身接待,韓景浩說明來意,那老漢喊道:
“魏子,來貴客了準備開船。”
這時只聽見遠處的小土窯後面咚、咚、咚、咚、咚五聲炮響,炮響之後從土窯裡跑出一個個子略顯矮小的車軸漢子,他走到那老漢跟前問:
“這是哪來的貴客?老黃!”
老黃說:
“瀘州韓掌門大駕光臨,還不快來見禮。”
魏子跑到韓景浩面前躬身施禮客氣的說:
“不知韓掌門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韓掌門恕罪。”
韓景浩抱拳還禮說道:
“韓某今日特前來拜訪雁宮主,還請小兄弟帶路。”
魏子笑着說:
“我馬上去給韓掌門撐船,可是咱們船小拉不上韓掌門這麼多隨從和禮物,不如把他們暫且留在此地待小人慢慢運送?”
“好,我就帶犬子一人前往。”韓景浩說着拿起一罈酒帶着韓耀庭登上了海邊的小船,轉身吩咐他的隨從:
“你等留在此處聽由這位黃老哥的安置,我帶少爺先去拜訪雁宮主。”
衆人齊聲答道:
“是!掌門!”
魏子趕緊撐起小船駛向占星宮方向,韓景浩帶着韓耀庭躬身坐進船艙:這小船雖然窄小裡面的佈置倒是乾淨整潔,三面座子上都鋪着光滑的獸皮,船艙中間是一個精緻的小茶几,茶几上各色乾果一應俱全,茶盤裡還擺着四個晶瑩剔透的玉杯,魏子撐船離岸趕緊走進船篷裡給二人倒上奶茶,父子二人一邊喝奶茶一邊欣賞着西海的景色。
半個時辰左右船的正前方浮現出一個小島,魏子一邊划船一邊對韓景浩說:
“韓掌門,前面就是我們占星宮。”
韓景浩走出船艙駐足觀看,遠遠的只看見一個紅木大門外面整齊的站着三五十人,門口的臺階之上一位身着黑衣的中年人正在朝此處觀望,韓景浩老遠認出此人正是雁卿淞,他剛要喊話只聽見雁卿淞說:
“不知景浩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景浩兄多多包涵。”
韓景浩衝岸上一抱拳說:
“幾年不見雁兄一向可好?小弟冒昧來訪,多有打擾還望雁兄不要見怪。”
雁卿淞說:
“景浩兄說的哪裡話?像你這樣的貴客是請都請不來的。”
此時魏子也用上了全力把這隻小船劃得奇快,轉眼之間小船就來到了岸邊碼頭,韓景浩下船跟雁卿淞相互見了禮,轉頭又對韓耀庭說:
“還不趕緊拜見雁伯父。”
韓耀庭跪倒在地恭敬的說:
“耀庭拜見雁伯父。”
雁卿淞雙手攙起韓耀庭問道:
“你小子這幾年可出息了不少,功夫練得怎麼樣?”
韓耀庭笑着答道:
“我爹說我不長進,特意送來請雁伯父**。”
雁卿淞說:
“這小子的嘴皮子到是長進了,你是韓家的寶貝你爹怎麼捨得把你留在我這?”緊接着又對韓景浩說:
“咱們別在外面說話了,景浩兄裡面請。”一邊說着一邊拉着韓耀庭的手就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