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以後已過夜半,不會有客棧此時還開着門。老大夫盛情邀請他們去自己家。
老大夫家裡自然是一片凋敝,一個人也沒有,大門上還貼着封條。張語拉了小茶錦瑟就睡在馬車裡。三個人正好並排躺下。其它人除了守夜的兩個,都翻牆進老大夫家打地鋪。
天明起來,張語看到的就只剩下小方錦瑟還有小五小茶和老大夫了。
老大夫站在家門口,直愣愣的看着封條。他對小茶沒有好臉色也自然在情理之中。
“三嫂,有沒有辦法幫蘇大夫了了這樁官非?”小五看得有幾分不忍。
張語嘆口氣,“他家人還活着就有辦法,如果...”人死了誰都沒辦法。地方官員無力剿匪,拿小民百姓出氣。真是...
正說話間,四下裡圍過來許多街坊,紛紛安慰着蘇大夫,譴責着山賊。估計對官府也有怨氣,只不敢說而已。
蘇大夫忙問着家小的情況。還好,只零零碎碎的受了些折磨,現下在縣衙大牢裡關着,命都還在。
鄉鄰們勸蘇大夫暫避他鄉,他長嘆了口氣,堅定的說,“我回來就是爲了去領罪,把家小換出來。”
“蘇大夫別說喪氣話,我們是一起從虎牢寨逃出來的,我們去給你作證。”張語咳了一聲,“小方,回頭你去吧。不過,現在先去吃早飯吧,縣衙也沒這麼早開門不是。”
蘇大夫狐疑的望了他們一眼,領着他們去用早飯。他本來想帶他們去小攤,但想了下張語的富貴體質,於是去了鎮上最好的酒家。因爲要在這裡盤桓一日,便把後院的一處小院包了下來。
飯後小方和蘇大夫去了官府。張語自去補眠。
一覺起來。算算日子。已經十一天了。
“錦瑟。這次地回信怎麼還沒來?”
錦瑟笑着看她。“主子。我們走地比以前遠了。信要多半日才能到。估摸着就是今天下午了吧。”
小方知道她醒了。進來回稟:以大內侍衛奉旨辦案地名義插手此事。蘇大夫家地事已經解決。縣太爺正組織人馬上山剿匪。
“估計是做給你這位侍衛大人看地。早幹嘛去了。現在去。人早就走了。”
“是夫人要放他們一馬,不然昨夜就可以一併解決了。”
張語敲敲桌子,“好歹可能做親戚不是,再說你不是打聽到他們在這裡聲名還不算太差。也算是盜亦有道的那種。”
“蘇大夫想來給夫人道謝。”
“不必了,讓他好好重建家園吧。”
蘇大夫把家裡收拾出來,當晚非得請他們去吃晚飯。推辭不過,還是去了。
蘇大夫的家人都多少帶了點傷,但臉上的歡喜那是實實在在的。蘇夫人可能身子原就不大好,只能臥牀休息。張語便把車上帶的老山參做見面禮。蘇家的女兒、媳婦操持着晚飯。
“朱夫人,簡慢了。本來不應這麼倉促,但您急着上路,小老兒也就只好怠慢了。”蘇大夫笑臉盈盈的讓菜,對小茶也不再擺出那副冷麪孔了。
“蘇大夫客氣了。大家在那種地方都能相遇就是有緣。”
飯後蘇大夫想去自己的藥鋪看看,張語便跟着去。老蘇倒是很驚訝她懂醫。
“篤篤篤”有人敲門。
老蘇開了門,進來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年。
“師傅有客啊?
“大中啊,這是師傅一家的恩人。朱夫人,這是小老兒的徒弟,呂大中。”
大中匆忙見過禮便急急說:“師傅,這是江師伯一個多月前來的信,方纔本要送去您家,看藥鋪有燈光,估計您在這兒。”
江師伯,不會那麼巧吧?
“你師伯不會是曾做過太醫院醫正的江裡江大夫吧?”
“正是。”呂大中點頭。
“怎麼,朱夫人認得?”
“弟子張小魚見過師叔。”張語站起給老蘇行了個禮。幸好順手把老蘇捎下了山。
“你?”蘇永江愕然瞪眼。他怎麼從沒聽說過江師兄收了這麼個富貴弟子。輕飄飄的就把他家天大的難事化解了。
“師叔,小魚與你同去。弟子與師傅師姐已多年不見,着實想念。這一次就是特意出來見他們的。”
小五在路上展現了他廚藝某方面的特長——燒烤。他可以把魚啊、兔子這類的肉食烤出非常誘人的味道,但其他的一竅不通。張語還有小茶貪玩挽起褲子在湖邊撈魚叫小五烤來吃,結果耽誤了宿頭,搞到差點露宿。
第二天開始,一路打尖住店,不論何時到了地方,總會有店家主動找上來問訊是否是蘇大夫一行,然後引他們去吃飯住店。吃住都是精益求精的,比起先的住店質量好上許多。
那人的手不會伸這麼長吧,如果是因爲虎牢寨的事,應該會把她抓回去,讓江裡他們來京城纔是。況且身邊這幾個人也說不知道。他們便辭了店家另外找地兒。結果試了幾家都把最好的房間給他們留着。
小方說:“夫人,真不是爺安排的,而且,屬下居然也查不出到底是誰在暗中安排。”
“小茶,是不是你兩個師兄怕跟着我們吃苦,特意安排的?”
小茶搖頭,“怎麼會呢?我們江湖兒女,風餐露宿也是有的,哪有這麼嬌...”醒悟過來,這不是指着和尚罵禿子麼,“三嫂,我可不是說你嬌氣。本來你們深門大院的夫人就和我們草莽人家不一樣。”吐吐舌頭,好像越說越不對了。
張語怎麼會在這種小事上跟她計較,想想還真不知道會是誰在關注着這一行人。
“算了,不管他,我們該幹嘛幹嘛。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雖然一路有人幫打前站,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但這種感覺還是不大舒服。本來嘛,給人算準了他們幾時要打尖,幾時要住店,什麼行蹤都被人掌握着。其實張語也可以讓人提前去打點,但她不願意在外頭太過張揚就沒有這麼安排。現在冒了神秘人士出來替她安排。她決定靜觀其變。這樣等了三天,神秘人士也沒有露面。
“師叔,車趕快些您沒問題吧?”張語問老蘇。
“穩着呢,沒問題。”
“小方,趕快些,咱們今日多走一段路程,到下一個城鎮歇宿。”
“是。”
晚飯是下車在道旁吃乾糧解決的,到了下一個鎮上,已是華燈初上。尋到鎮上最大的客棧,錦瑟扶張語下車。因爲出了奇怪的事,她只得又把紗帽罩上了。
一個賬房打扮的人遠遠看見他們就迎了上來,和前幾日如出一轍。
“是蘇大夫一行麼?”
老蘇挑眉看着張語,這羣人擺明衝着這個神通廣大的師侄女來的,不知爲何全打着他的名頭。
“不是。”
“這就怪了,說的明明是這樣一羣人。那不是的話,不好意思,小店客滿了。”
張語笑了一下,“這麼說,有人把剩下的房間給蘇大夫訂下了?”
“沒錯,對不起了,客官。”
小五擰着眉,“這麼晚了,你讓我們上哪去。再說蘇大夫可能也不來了。我們加倍付銀子給你也就是了。”
賬房搖了搖頭,“不成,做生意要講誠信,縱使客人不來,我們也不能這麼做。”
張語有點困了,“那打尖總行吧,我們先吃點東西。”
“那成。”
一行人跟着進去。張語使了個眼色給小五,小五起身跟着那個賬房去了後院,遞了一錠金子過去。
賬房看着心動,卻沒有伸手來拿。
“這事,我真做不了主。”
“那就告訴我,誰做得了主?”
“我聽掌櫃的,掌櫃的是聽誰的,我真不知道。”
“那帶我去見你們掌櫃的。”
到了掌櫃的房裡,小五見到了個熟人。邵懷閔,外戚,從前曾在宮裡做過皇子侍讀。
“五爺,好久不見。”邵懷閩站了起來。
“是好久了。你們搞什麼名堂?”老五把賬房和掌櫃的都趕了出去。
“不敢,只是想五爺這一路吃住舒服點。”
小五恍然大悟的說,“早說嘛,這樣都不知道該領誰的情去。下去一起喝兩杯。”
“不敢,小的還有公務在身,就不打擾五爺的雅興了。”
“我三嫂可在下頭,你不要去拜見一下?”
邵懷閩一愣,“那請五爺幫懷閔問一下,看夫人可要召見?”
“也好。”
房間自然是訂到了,張語打發錦瑟出去,獨自等着小五。
“三嫂,真的是他。怕是知道你不耐煩了,沒再捉迷藏。”
張語皺眉,“他要幹嘛?”
“說是想讓我吃住舒服點,我纔不信呢,往日怎沒見過。”看張語皺着眉,“你放心,我回去不會亂說的。”
“還用得着你回去說。你告訴他,用不着。”
“知道了。”
張語躺回牀上去。這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