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亦兮打量着他身上的孝服,愣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她雖然養在青衣坊中人不識,但這裡等級森嚴,連平日裡的衣着都有嚴格要求,更別說是喪禮上的孝服了。
眼前堇年淚穿的這一身,那是唯有嫡系纔有資格穿的,就連堇琉璃那般得堇燾的歡心都不可能穿上這身孝服,這衣裳就說明了他的身份。
但她驚訝的並不是他的嫡系身份,因爲這個她早已猜到,她驚訝的是今天他居然就這樣來見她了,再沒以前那般的小心謹慎,生怕她知道了一般。
“怎麼?只換了身衣裳你就不認識我了麼?”堇年淚笑了笑,“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從來沒猜測過我的真實身份,就如我懷疑你一般。”
墨亦兮微微嘆息,他們終於還是走到了坦誠相見的這一天,本來還想等到走的那天再說穿的。這事兒雖說大家心裡都已猜到,可要當着彼此的面說出來卻也不是那麼簡單,怎麼都顯得不自然。
堇年淚見她一聲不吭,走到她跟前,伸手替她拿開眼前的一縷劉海兒,微笑着安慰她:“你不用怕,這事兒我不會告訴別人,若是要說也不用等到今天,你說是麼?”
“嗯。”墨亦兮請他到牀上坐下,低聲喃喃,“只是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若是日後東窗事發,你的家人定會責備你故意隱瞞。”
“責備又如何?自我記事以來,他們責備的還少麼?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個沒用的人罷了,不怕再添些罪名。”堇年淚嘴上說無所謂,那眼眸中卻不禁染上了一絲憂傷,他又豈能真的不在意家人的看法?
墨亦兮在他身邊坐下,中間隔着一拳之距,幽幽道:“你明知我是避難至此,稍不小心便會給你們帶來災難,爲什麼還要對我這般好?”
“因爲你是墨亦兮,是墨家堡的人。”堇年淚收斂起憂傷,鄭重其事的道,“我只知道墨家堡裡的人都有情有義表裡如一,不像青衣坊這般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讓我以作爲堇家的子孫而感到羞愧。”
他心裡是不喜祖輩們的做法,將人不當人而是當成畜生,可他畢竟是堇家的人,作爲一個男人,他肩上扛着責任,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對於他的話墨亦兮未置可否,有些話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說,但她卻不能,不管怎麼說青衣坊也庇護了她七年,人要懂得感恩,她怎麼能忘恩負義反倒說青衣坊的不是呢?
她有意避開話題,轉而問道:“你剛剛說我三天後便能離開這裡可是真的?你準備如何做?這對你會不會有什麼不好?我不許你涉險。”
堇年淚不答反問:“你身爲墨家堡的小公主,雖然家遭不幸,但終究還是見過世面的,爲何又要對我這般好?大家知道我只是個廢柴,表面上恭敬謙卑,私底下卻冷嘲熱諷,從祖爺爺到父親都已放棄了我。”
“你既不嫌我,願在黑暗中爲我點盞明燈,我又爲何要嫌你?”墨亦兮道,“爹爹曾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便是我這最當報之人。”
“那他呢?你現在你還信他麼?那恩情又是否要報?”堇年淚說的他是誰,彼此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