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後不久,堇瓔珞果然帶着幾名宮女來了別院,等待多時的堇年淚和墨亦兮見她來了連忙迎上去,恭謹的給她行禮。
在這幾名宮女中,有兩位墨亦兮並不陌生,那便是從青衣坊陪嫁而來的彩雲和追月,在堇瓔珞出嫁前,她還曾與她們一起伺候過堇瓔珞。
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個時候她一直被她們兩個監視着,堇瓔珞陳府極深,在得知她與堇年淚的關係之後,便對她多加留意。
後來她出手相救,並非是看在堇年淚的份上,更多的是她對墨亦兮的身份起了疑,深藏不露如她,甚至都已經猜到了她就是墨家堡遺孤。
堇瓔珞免了他們的禮,三人分別落座,待奴婢們備好了茶水,彩雲和追月便識趣的帶着另外幾名宮女關好門退下去了,順便也把這裡侍奉的奴婢一起帶了出去。
屋子裡很快便只剩下堇瓔珞,堇年淚和墨亦兮三人,其實看到他們姐弟含淚相見,墨亦兮也準備先行離去的,她與堇瓔珞並不是很熟悉。
只是這纔剛想起身告退,堇瓔珞就制止了她,把她留下來,她只好坐在一旁看着淚眼婆娑的姐弟兩,怎麼都感覺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
“二姐……”沒外人在,堇年淚起身便跪在了堇瓔珞跟前,“爹孃和長姐都死了,整個青衣坊也都化爲灰燼了,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
堇瓔珞起身把堇年淚拉起來,哽咽道:“這個我前些時候也略有耳聞,知道你和長姐僥倖逃脫,本是求了太子派人前去尋你們,但回來的人卻說沒看到你們,怎的大小姐也……”
“都是我沒本事,保護不了長姐,若非路上遇到了亦兮,怕是連我也見不到二姐了。”堇年淚流淚滿面的看着堇瓔珞,這已經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唉,真是世事難料,沒想到青衣坊竟然會遭此橫禍……”堇瓔珞嘆着氣拍了拍堇年淚的肩膀,“你先坐下吧,有什麼事我們慢慢說。”
經年不見,堇瓔珞的容貌雖然沒多大的變化,依舊貌若天仙,但身上卻多了幾分在青衣坊時沒有的貴氣,語氣中也有了一分客氣和疏離。
而最重要的是,她不似以前那般韜光養晦,收斂鋒芒,而是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睿智和自信的光芒,讓人不敢再把她當成一個簡單的庶女。
堇年淚被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後她自己也回到了主位,故人相見,姐弟倆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從青衣坊慘遭橫禍的事說起,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墨亦兮很少說話,只是一邊打量着堇瓔珞一便安靜的聽着,越聽越覺得這人不簡單,後知後覺的想到,當初她能從灌嬰城嫁到雲中城,怕是其中花了不少心思在大夫人身上吧?
關於青衣坊被滅門的過程,之前疲於逃亡,堇年淚並沒跟墨亦兮詳細說過,如得以今安頓下來,他便悉數告知了堇瓔珞,她這才知道原來竟是如此的慘烈,不禁也紅了眼睛。
然而,就在她這個外人都爲之難過之時,堇瓔珞雖然也落淚,眼裡卻並沒多少傷心之色,好似她的眼淚就只是在做戲給眼前的人看一般。
事實上她也的確是沒怎麼傷心難過,作爲一名庶女,她在青衣坊裡的地位並不比一個丫鬟也好多少。
堇千秋懼內卻又好色成性,向來只對女人感興趣,對女兒是從不曾有過關心的,大夫人就更不用說了,至於自己的侍妾孃親,早已死在了大夫人的毒茶之下。
是以,堇瓔珞對整個青衣坊並沒多少感情,從小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離開這個地方,嫁的越遠越好,這也是她阿諛奉承大夫人,肯在她身上花心思的原因。
待說完青衣坊的慘案,堇年淚便又提起了這一路上的逃亡生活,然後墨亦兮才終於知道,原來在堇珍珠的身上曾經發生過那些不幸的事。
“大小姐她……”直到聽到這件事,堇瓔珞才真正有了些反應,長長的嘆息一聲,“真是苦了她了,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唉……”
“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回去把他們殺光,爲長姐報仇雪恨的!”堇年淚握緊了拳頭,眼裡閃爍着仇恨的光芒,卻既不敢看堇瓔珞,也不敢直視墨亦兮,他覺得自己沒臉面對她們。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堇瓔珞目光堅定的看着堇年淚,她的肯定無疑是對他最大的鼓勵,他這纔敢迎上她的目光,鄭重的點點頭。
墨亦兮本來還會插幾句話,知道此事之後立刻沉默了下去,對於堇珍珠的不幸,她一時間接受不了,覺得很抱歉,若是她能早點趕去……
堇瓔珞姐弟兩說了很久,直到彩雲來敲門稟告說她院裡有事,他們這才暫時打住了話題,然後起身在幾名宮女的簇擁下不急不緩的離去。
待走出別院,堇瓔珞便加快步伐,帶着彩雲和追月走在前頭,刻意與後面的宮女拉開距離,一邊走一邊低聲問彩雲:“是他來了麼?太子知不知道?太子妃呢?”
彩雲輕聲回道:“是的,他正在錦繡閣裡等着您,太子去見皇上還未歸來,太子妃一直在鸞鳳閣裡沒出門,想來應該是不知道他來了。”
堇瓔珞的眉頭微微一皺,暗道:“他怎麼又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呢,這要是傳出去對她的名聲和未來可都不好。”
別院中。
“堇年淚……”待屋裡沒了外人,門也被關上了,墨亦兮這才擡起頭難過的看向他,“對不起,我不知道大小姐她竟……真的很抱歉。”
現在她終於能理解,爲何堇珍珠死的時候,堇年淚會突然那般責怪於她了,這要是換做是她自己,有人這樣傷害龍清醉的話,她可能會比他還要憤怒吧?
“都過去了,相信長姐現在已經跟爹孃在一起了吧,他們會保護好她的。”堇年淚擡手擦了擦眼睛,“你也不要再耿耿於懷,這本就不是你的錯,你對我們已經盡力了。”
“我……唉……”她的確是盡力了,只可惜她是凡人,不是神,能力實在有限,不能普度衆生,很多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堇年淚不忍見她難過自責,努力的尋找話題,正好想起一事,便問道:“聽聞昨夜你去見了太子殿下,你覺得他個怎樣的人?將來可能做一個好君主?”
堇瓔珞沒來之前,他們一直在說龍清醉離去的事,直到這會兒才突然想起這事,拿來岔開話題再好不過,說起來他與太子也只見過數面。
“以我昨夜見他的情況來看,應該會是吧。”墨亦兮收回心神,稍稍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他這人倒是很好相處,而且還言而有信。”
“是啊,只是不知那顏妃暄姑娘與他到底是何關係,據說目前東宮只有太子妃與良娣兩位嬪妃,如此看來他也並非好女色之人。”堇年淚若有所思,難不成還懷疑顏妃暄與黃敬軒有染麼?
“既然他們不願我們知道,我們便不多想也不多問吧,免得想不出來自尋了煩惱。”墨亦兮看堇年淚在胡思亂想,便道,“如今我們能安然住在這裡,你看要不要開始練功了?”
“可以啊,只是你的傷,不是很嚴重麼?”堇年淚也記着這事兒。
墨亦兮無所謂的笑笑:“這個早已無礙,師父還留下了師伯給他的藥方,只要拿來了藥引子,相信等師父回來的時候,我肯定痊癒了。”
她打算儘早去找黃敬軒求藥引子,否則成天被人擔心着,她總覺得心有虧欠,尤其是那不在她身邊的師父,若是因擔心她而分心可不好。
用過午膳稍作休息之後,墨亦兮便開始教堇年淚練功,由於龍清醉已經爲他打通了筋脈,如今他學起來果然快了不少,她也就省心多了。
閒來無事她向別院的奴婢打聽了一下黃敬軒的情況,知他白天幾乎很少在東宮,每天一大早就要去皇帝跟前伺候着,與二皇子黃文軒一起學着處理國家大事。
忙的時候連午膳都不怎麼回來用,只有晚上會多在東宮的書房,她便決定等晚上再去找他,那藥引連師父都弄不到,想必不找他也沒用。
等到夜幕降臨,她估摸着黃敬軒應該差不多也用好晚膳了,便仔細整理了一下儀容,找了個看着挺伶俐,名喚小翠的侍婢帶她去找他了。
中原的皇宮叫未央宮,東宮只是其中的一座宮殿,專供太子極其女眷和宮人入住,但僅僅是這樣一座宮殿也大的出奇,她走了許久纔到。
彼時黃敬軒正在書房處理文書,聽聞墨亦兮來找他,連忙讓汪海親自去將她請了進來,又讓人專門給她奉了上好的茗茶,顯得甚爲隆重。
墨亦兮問他求藥引,他自是當即就爽快的答應,並且還藉機再提了一下見龍清醉的事,她便也笑着應下,說等師父回來一定讓他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