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堅定了讓北堂君墨聽政的念頭,王騰就不可能只把屠羽卿當做唯一的籌碼。
梅烈雖說受過北堂君墨大恩,但他一向效忠的是古井國江山,他這一關好不好過,還是個未知數。
不過,他這一方面倒不急,最要緊的,是要安撫好赫連擎。
在沒有請示北堂君墨的情形之下,王騰悄悄去了赫連將軍府。
“王公公稍坐,將軍馬上就到。”
一名侍女將王騰迎進來,便下去奉茶。
王騰安然坐在椅子上,隨意打量着周圍一切。
做了太妃的妹夫,赫連擎如今的地位自然是舉足輕重,手中握有的大權,非常人能及。
何況他人爲一向沉靜穩重,喜怒不形於色,根本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不知王公公前來,有失遠迎。”
門一響,赫連擎一邊拱手,一邊走了進來,笑容滿面。
王騰是北堂君墨最信任的人,他怎麼會不知道。
“將軍客氣了,請,請。”
王騰起身相迎,兩個人互相讓了一會,便坐了下去。
“不知王公公此來,是……”
“是爲了太妃娘娘聽政的事,”王騰倒真乾脆,張嘴就說了出來,“不知赫連將軍有何看法?”
反正這事兒已是人人盡知的秘密,不如敞開了說。
若是吞吞吐吐的,倒顯得他小家子氣。
“這個嗎,公公的意思是……”
赫連擎看上去有些意外,但這意外看上去,又有點兒誇張,好像是故意做出來的。
“赫連將軍請恕我直言,如今這形勢,娘娘要聽政,是大勢所趨,將軍以爲呢?”
王騰不動聲色地笑笑,眼神銳利。
他這話說的,倒也不假。
三個輔政大臣越來越無法共決庶政,幾位宗室親王大多數時候也決定不了什麼事。
而四皇子又是一味避讓,不肯出來主持大局。
如此情形之下,北堂君墨聽政,便是唯一的法子。
“這個嗎,王公公有沒有想過,如果太妃娘娘聽政,四皇子會不會反對?”
宗室親王自從被屠子卿一派屠殺之後,便一蹶不振。
雖說北堂君墨對他們已很寬容,但有些事情,卻沒辦法再回到最初。
而唯一有能力、有資格出來說句話的人,就是屠羽卿。
他會任由一個女人來聽政嗎?
“四皇子那邊,將軍倒是不用擔心,我只問將軍,會不會支持太妃娘娘?”
王騰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赫連擎是逃避不得了。
要麼說會,要麼說不會,很簡單。
赫連擎微低着頭,似乎是在考慮。
但他眼神卻是冷靜的,顯然對此事,他根本就不必考慮,而已有了自己的謀劃。
“赫連將軍,人活一世,不過求名利二字而已,而太妃娘娘就是能給你我所需之人,我們若支持太妃聽政,她必不會虧待你我,是嗎?”
王騰目光閃動,不緊不慢地勸說。
他於北堂君墨,就曾經有過恩情,結果,北堂君墨已快要把他捧到天上去。
他賭赫連擎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有勞王公公提點,我明白了。”
赫連擡頭,很感激的樣子,兩人便相視而笑。
太妃要聽政,就讓她聽去。
誰知道以後的事會怎麼樣,只要,大局掌控在他們手裡,想不把誰看在眼裡都行了。
“擎哥哥,姐姐要聽政的事,真的定下來了?”
王騰才走,北堂君青就走了進來,滿臉擔憂之色。
這些事情她也不太懂,可最近進宮看姐姐時,感受到宮中不同尋常的氣氛,她也隱隱有些擔心。
“太妃娘娘看來主意已定。”
赫連擎淡然一笑,王騰的如意算盤打得是不錯,前提是太妃能真的聽政才行。
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可這朝中形勢如此不安穩,宗室親王又各顧各的,能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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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君青嘆口氣,怎麼也想不明白姐姐幹嘛要趟這混水。
別說是在古井國,就算在原先的文景國,也是後宮不得干政的。
“成了倒是好事,太妃年紀雖輕,卻很有見識,先皇對她也相當看重,若太妃真能聽政,必是社稷之福。”
赫連擎這話,也不知是真是假。
而且,他說這話時,眼裡是半點讚賞之色也沒有,還陰森森地笑笑。
“哎呀擎哥哥,你鬼笑些什麼?”北堂君青不樂意了起來,推了他肩膀一把,“姐姐在宮中又沒有知心人,你要多幫着她,知道嗎?”
這話她時不時都要囑咐一回,也不知道赫連擎有沒有往心裡放。
“放心,我自然知道。”
赫連擎揚揚眉,並不怎樣擔心。
北堂君青再嘆息一聲,神思都有些恍惚。
想當初她歷盡艱辛才找到姐姐,那時的一切,恍然如一夢。
誰想到幾經沉浮,卻成今日之局面,姐姐竟然抽身不得了。
皇上年幼,國勢又不是那麼穩定,這樣的擔子,姐姐擔得起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剛剛王公公在這裡說出那番話來,對自家夫君,還真是信任呢。
他就不怕……
“咚咚咚!”
屠羽卿的房門突然被敲得震天響,這深更半夜的,還真是嚇人一跳。
“誰?”
屠羽卿其實才睡下不久,一下被嚇醒,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四皇子,是屬下楚醉,王公公來了!”
別說屠羽卿嚇了一跳,就連楚醉心裡也泛着嘀咕呢。
這麼十萬火急的,會是什麼事?
王公公?
就是說,北堂君墨有事?
屠羽卿一下子清醒過來,不及細想,匆匆起身穿衣,拉開了房門。
“老奴見過忠親王。”
這大半夜的,王騰也不見有倦容,兩眸炯炯發亮。
“王公公不必多禮,是太妃娘娘有什麼吩咐嗎?”
屠羽卿上下打量他一番,心中不免犯疑。
看王騰這個樣子,應該沒有什麼事吧?
不然,他何以會如此平靜。
“老奴不知,老奴只是奉太妃娘娘之命,請忠親王前去棲鳳宮議事。”
王騰彎了彎腰,態度恭敬得很。
當然要恭敬了,北堂君墨能不能聽政,可着落在屠羽卿身上呢。
“這樣嗎……”屠羽卿略一沉吟,隨即點頭,“勞煩王公公稍等,我這就更衣。”
“是。”
不多時,屠羽卿已換上朝服,出門上轎而去。
一路上很是安靜,只有巡邏侍衛不時走過,各處屋檐懸掛的紅燈籠隨風輕動,燭影婆娑。
三月的夜間冷冷的,水汽很重,驟然響起的打更聲更是叫人莫名的驚懼。
屠羽卿端坐轎中,心緒難平。
前幾次與北堂君墨單獨相處,她對他的心意,他已經再明白不過。
然他礙於雙方的身份,一直苦苦壓抑自己,實已受盡苦楚。
有些事,北堂君墨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
這一次,她甚至把他叫以棲鳳宮去,難道是想---
“你是想叫我徹底背叛皇兄嗎?”
屠羽卿苦笑,握緊了拳。
不知不覺間,轎子已入了棲鳳宮大門,悄然無聲,並沒有什麼人看到。
而屋中,北堂君墨已等候多時,她顯然是刻意打扮過的,而且,並沒有像屠羽卿那般,穿得很隆重,很正式。
相反的,她只着一身輕紗,香肩隱約可見,頭插一隻鳳釵,雙脣嫣紅,嬌豔欲滴。
算算年紀,她今年已有二十三歲,正值人生好年華,雖已生下皇子,身材依舊曼妙婉約,更多了一份攝人心神的韻味。
這渾身上下透出的撩人風情,又豈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可比。
“忠親王請,”王騰恭敬地把人讓到裡面去,“太妃娘娘正恭侯王爺大駕,老奴告退。”
不必人吩咐,他已輕輕退了下去。
今晚這棲鳳宮會有好事,他在不合適。
屠羽卿怔了一會,方纔輕聲開口,“太妃娘娘,臣晉見。”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聲音居然有些顫抖。
又沒有做虧心事,怕什麼呢?
“四皇子請進來說話。”
北堂君墨嫣然一笑,簾外那襲不安的人影,她早已看到。
“謝太妃娘娘。”
屠羽卿深吸一口氣,挑簾而入,頓時一縷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立時叫人身心舒暢。
靜坐於桌前的北堂君墨猶如縹緲煙霧中的仙子一般,令他瞬間失神,忘了該做什麼。
“四皇子瞧我美嗎?”
明知屠羽卿是驚異於自己美色,北堂君墨眸子裡卻盡是無邪之色,甚至如女孩兒般別開臉去,頰飛雙暈,端得是明豔不可方物。
“臣該死!”
屠羽卿猛地回身,暗道一聲“慚愧”,衣襟一撩就要跪倒請罪。
“四皇子!”北堂君墨猛一下起身,帶着香氣撲過來扶住他,“我方纔是跟四皇子玩笑的,四皇子何必當真?”
看她美眸含情,脣角含笑,自有萬種風情,的確不見有惱色。
“多謝太妃娘娘!”
屠羽卿拼命按捺下碰碰跳的心,不着痕跡地避開北堂君墨。
別說他沒有忍耐力,或者怎樣,他只是一個正常的男子。
正常人就該有正常人的需求,何況這麼多年來,他還不曾破去童身。
誰叫他遇上北堂君墨這命裡的剋星,這輩子是躲不掉的了。
“四皇子萬不可如此拘禮,此間沒有外人,便隨意些,好嗎?請坐。”
感覺到他的疏遠,北堂君墨神情失落,先坐了下來。
“臣不敢!不知太后深夜召見臣,所爲何、何來?”
屠羽卿好像還有些驚魂未定,話都說不順暢。
他是想要保持鎮定,以示自己無私念的,然這微顫的語聲,還是出賣了他。
如此看來,此時他心中必定洶涌難平,情難自抑了。
“四皇子,你還是這樣說?”北堂君墨苦笑,眼眸瑩瑩,“我以爲自那晚之後,你、你會不一樣呢。”
原來,什麼都沒改變。
“別再提那晚的事!”屠羽卿咬牙,“那晚,是臣冒犯太后,臣該死!”
其實不必北堂君墨提及,他每憶起那時候,都會覺得無地自容。
爲什麼那麼衝動,爲什麼不能控制自己?
“說什麼冒犯呢,是我自己願意的。”
北堂君墨慢慢起身,輕紗薄衣不知怎麼的就飄然而落,自她脖頸到胸前,都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白。
雪青色抹胸襯托着如雪的肌膚,世間有哪個男人,能抵得了這樣的誘惑。
“太妃娘娘這是何意?!”
屠羽卿大吃一驚,本能地轉過身去。
如此夜深人靜之際,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些最本能的、最原始的慾望已開始蠢蠢欲動。
即使明知不可爲又如何,如果道德能夠抗拒情感,人又哪來如此多的痛苦?
何況,這個女人,還是他一直深深愛着的人。
“四皇子,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北堂君墨慢慢靠近,眸子閃閃發亮,眼神決絕。
“臣、臣應太妃娘娘之召,前來晉見,太妃娘娘是不是、是不是有國事要與臣相商?”
屠羽卿死死攥拳,有種要奪門而出的衝動。
被北堂君墨這樣一直逼問下去,他怕自己抑制不住,做出錯事來。
因而只有擺出一副國事爲上的樣子,以示自己的坦然。
但,有用嗎?
國事?
北堂君墨怔怔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半晌後才突然一笑,“……好,四皇子居然說國事,我便與你商議國事,四皇子請坐。”
她明白四皇子的意思了,看來還是不能操之過急。
屠羽卿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慢慢坐回桌邊去,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稍有異動。
這個樣子,簡直比殺了他,還要叫他難受。
“太妃娘娘如有吩咐,臣定當遵從,爲國盡忠,本是爲人臣子的本份。”
其實,有屠羽卿這句話,北堂君墨還有何求。
但現在的形勢由不得她不把眼光放長遠一些,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
“有四皇子這句話,我便安心了,我敬四皇子一杯。”
北堂君墨笑笑,執起酒壺爲兩人都斟滿杯子。
桌上早已準備好幾碟精緻小菜,溫着一壺酒,看起來挺溫馨的。
如果人都對的話。
“太妃娘娘盛情,臣豈敢不從,太妃娘娘請。”
屠羽卿不善杯中物,平時也不喝,但北堂君墨話說到這裡,他也只有舉杯,一飲而盡。
看他喝得又快又急,不像是在飲酒,倒像是赴死。
其實,他也不過是藉着這一杯酒,把快要脫出口的心給逼回肚中罷了。
“四皇子請。”
北堂君墨笑笑,以袖掩口,飲了這一杯。
這會兒,她倒不看人家了,慢慢執起壺來,屠羽卿伸手去接,卻被北堂君墨按在了桌上。
“太妃娘娘?!”
如此肌膚相接之下,一個火熱,一個冰涼,兩人不由同時一顫,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心如止水,誰心潮澎湃了。
“四皇子何必如此驚慌,不是要談國事嗎,那就聽我一言,怎樣?”
北堂君墨脣角笑意更深,大概因爲酒氣上涌吧,她眼神也變得迷離,縱使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會百鍊鋼化繞指柔了。
“太妃娘娘娘請、請吩咐!”
只瞧了一眼,屠羽卿腦子裡便轟然做響,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她怎麼還不把衣服穿起來,存心讓他不好過嗎?
“四皇子想必也清楚朝中形勢,皇上年幼,任城王雖一心爲國,卻是年事已高,臥病在牀,高陽王本可擔當重任,卻非要請辭回封地,幾位輔政大臣又意見難合,如今政事不舉,四皇子可有何良策嗎?”
這些事,屠羽卿應該都知道的吧?
“七皇叔要辭官?臣怎麼不知道?!”
屠羽卿卻是吃了一驚,變了臉色。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還一直以爲,朝中一片詳和呢,原來是他只顧着自己兒女情長,有很多事都忽略了嗎?
真該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