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免在古井國掀起軒然大波,屠羽卿逝去的事,屠子卿嚴命所有人保守秘密,不準對外泄露。
而實際上,知道這件事的,也只有屠子卿、路遺、程據,再加上北堂君墨而已。
雖然這樣的事瞞不了多久,你想,如果屠羽卿一直不露面,羣臣還能不起疑心?
但,現在這個樣子,屠子卿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的病越來越重,如今唯一可以希望的,就是北堂君墨能夠生下皇子,古井國還有一線希望。
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皇上,四皇子的事……屬下已經吩咐凝眸和楚醉安排一切。”
路遺的眼睛又紅又腫,應該是哭過。
屠子卿已吩咐他們幾個,如果沒有人問起,就什麼都別說。
如果時間一長,有人懷疑,就說屠羽卿生了病,到宮外別苑靜養。
就是說,雖然屠羽卿已經死了,但不能爲他辦什麼喪事,只能……暗地裡做這些事。
這對屠羽卿來說,是不是太不公平。
“……朕知道了,他們兩個,朕信得過。”
屠子卿身子一震,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皇上,事已至此,別想太多。”
見他臉色驟然煞白,北堂君墨眼中有心疼之色,輕揉着他的額兩側。
這幾天,她一直守在承光殿,與屠子卿寸步不離。
路遺也知道她懷了身孕的事,不知道屠子卿是怎麼對他說的,總之他對北堂君墨,沒了什麼意見。
“嚴禧祥呢,有什麼動靜?”
他如今在朝中就快要一手遮天,可自打嚴皇后出了事,他好像沒有什麼動作。
這不像他的作風。
其實,先前是他們把嚴禧祥想得太厲害了,此人雖好權,卻沒有多少城府。
嚴皇后沒了孩子,他正愁得不行,一時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暫時還沒有,老傢伙,早晚沒個下場。”
路遺恨恨的,他甚少直接表示對某人的憤慨,除非氣得狠了。
“也罷,就靜觀其變---君墨,你也累了,去歇息吧。”
屠子卿睜開眼睛,溫柔地笑笑。
“是,皇上。”
北堂君墨乖巧地應一聲,王騰便恭敬地過來,扶着她到西堂去。
原來,他兩個一直是分開睡的。
這倒也是,北堂君墨身子已有五個多月,也不能再行房事。
說來也真夠險的,屠子卿對北堂君墨瘋狂報復時,她已有了身孕。
這個孩子,還真是命大,這般遭受折騰,居然還留住了命。
“娘娘,皇上對您,又好了呢。”
事情能夠有此轉機,最高興的人莫過於王騰。
他原本一直擔心,北堂君墨會就此完了的。
“先前……有些誤會吧,現在沒事了。”
北堂君墨淡然一笑,不想解釋太多。
反正過去的事情,也說不清楚誰對誰錯。
“嚴皇后和嚴相如今露出本來面目,皇上對他們也……娘娘如今又懷了龍胎,沒準……”
王騰適時住口,他知道,北堂君墨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嗎,皇上自有主張吧。”
北堂君墨腳步頓了頓,隨即加快了步子。
這時候,她沒有多少心情想這個。
一來四皇子剛剛逝去,她還不曾從對他的愧疚與心痛中拔出身來;
二來,哥哥那個樣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清醒,她放心不下。
三來,她只想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其他的,慢慢再說。
“是。”
王騰應一聲,更加小心地扶住了她。
他所有的榮華富貴,可都在北堂君墨身上呢,當初,他的選擇真沒有錯。
嘩啦!
啪啪!
嚴皇后胳膊從桌上劃過,碗盞盡數掉落地面,一陣脆響,碎片四濺。
“娘娘小心傷了自己……”
另一名接替疏影的侍女靈念大氣都不敢喘,上前收拾。
她很清楚疏影是怎麼死的,所以越加地害怕。
尤其,現在嚴皇后想再懷龍種而不得。
“都是沒用的傢伙,怎麼不都去死?!”
嚴皇后有氣沒處撒,當然拿這些侍女侍衛出氣。
屠子卿不但不來這嘉福宮,甚至連見都不再見她,她這個皇后做的,忒也窩囊。
“皇后娘娘---”
“滾!”
侍衛才說半句,嚴皇后嘶聲大叫,把他給嚇得,一下沒了聲,卻不離開。
“什麼?!”
嚴皇后咬牙,最好是很要緊,不然,她一定把他銼骨揚灰。
“嚴、嚴大人求見。”
乖乖,皇后娘娘的脾氣越來越大了。
侍衛啞着嗓子稟報,瞥見靈念又在收拾殘局,暗暗爲她叫屈。
“請!”
嚴皇后一喜,對了,她怎麼忘了,找叔叔商量辦法?
“是!”
侍衛趕緊轉身出去,不多時,嚴禧祥黑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叔叔,誰惹你生氣?”
見他臉色不善,嚴皇后揮手斥退了所有人。
“還能有誰?!該死的墨昭儀,真有本事!”
北堂君墨重又得寵的事,嚴禧祥也是套問茹晧的話才知道的。
其實,先前他也並不知道北堂君墨被屠子卿折磨,只是有段時間,屠子卿都不怎麼去暉音宮而已。
“她?”嚴皇后吃了一驚,“叔叔是說----”
果然該死!
早知道,那時候就想個更絕的法子,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還有更麻煩的,”嚴禧祥咬牙,“那個墨昭儀,懷了龍胎!”
“什麼?!”嚴皇后這回才真的面無人色,“她……怎麼可能?!”
屠子卿不是病得很厲害嗎,怎麼還能---
“怎麼不可能?太醫說,都五個多月了,”嚴禧祥瞄了她已經平平的肚子一眼,“就是說,墨昭儀懷龍胎,還在你之前!”
之前?
那她爲什麼不說?
如果真是這樣,墨昭儀應該更有把握做皇后纔對吧?
真叫人搞不懂。
“那,墨昭儀豈不又得意?”
“還用說?”說到這個,嚴禧祥簡直就氣不打一處來,“纖華,你這陣子在養身子,外面的事是不知道,墨昭儀如今天天伴在皇上身邊,我是擔心,她想奪你後位。”
“她敢!”嚴皇后尖聲叫,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我這個皇后,可是堂堂正正立的,她說搶就搶了?!”
堂堂正正?
有嗎?
嚴禧祥皺眉,沒說什麼。
“叔叔,你可不能讓墨昭儀那賤人得了逞,朝中大臣不是都聽你的話,你---”
嚴禧祥這一下沒聲,嚴皇后立刻就慌了起來。
“他們倒也聽我的,只是,還有崔雲煥那老不死,赫連擎是墨昭儀妹夫,哪裡會助我,還有宗室親王---”
“宗室親王會助墨昭儀?”
嚴皇后很不以爲然,不管怎麼說,北堂君墨都是外來之人,宗室親王怎麼會助她。
“也不是沒有可能,別忘了先前墨昭儀曾幫過三皇子和彭城王,恐怕---”
沒想到,墨昭儀還真是會收買人心。
這時候嚴禧祥才覺得,對
付宗室親王,不夠絕。
而且,在屠子卿面前,他翻臉也太快。
“那……我們怎麼辦?要是讓墨昭儀得了寵,就麻煩了!”
嚴皇后急得來回踱着步子,沒了主張。
她身子依舊很弱,不時有出血,恐怕是真的大傷了。
“別慌,先看看再說,不行就找個機會,把孩子給---”
嚴禧祥豎起手掌,狠狠揮下,神情陰狠。
”叔叔是說……好,我來找機會!”
嚴皇后眼睛登時亮了起來,這種事情嘛,她做得多了,應該不難。
也不怪嚴皇后和嚴禧祥會急,實在是最近一段時間,後宮傳言越來越多。
后妃們也大都清楚了嚴皇后是怎樣的人,對她敬而遠之。
而且經歷了“白貓復仇”之事,她越發不得人心。
最近北堂君墨又天天伴駕承光殿,從來沒有哪個妃子能得此榮寵,妃子們看在眼裡,還不都心裡有數?
她們無非就是說,皇上不喜嚴皇后,打算把她廢掉,另立墨昭儀爲後。
尤其,在得知北堂君墨懷了龍胎之後。
“娘娘,這是容妃今日送過來的,您看---”
王騰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堆在桌上,看着都要笑。
后妃們一旦看出來北堂君墨得勢,就紛紛掉轉過來,向她示好。
這些個東西,無非就是給她補身子用的。
“一併放到那屋吧,我瞧着也煩。”
北堂君墨淡然看了一眼,推了一把。
她與后妃們一向沒什麼深交,何況這種兩邊倒的牆頭草,也深交不得。
“是。”
王騰答應一聲,吩咐他們進來收拾了下去。
“娘娘,您如今受寵,又懷了龍胎,老奴擔心嚴皇后不會善罷甘休,您可千萬小心。”
王騰畢竟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尤其在經歷梅皇后一事之後,他對嚴皇后,總是懷着戒心。
“這個我自曉得,多謝王公公。”
不用王騰說,北堂君墨心裡也有數。
因而平日除了在承光殿,她就留在暉音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至於太后,聽說病得快不行了,她也不必太擔這個心。
可憐的太后,算計了大半輩子,得到什麼了?
“還有,娘娘,這‘立子殺母’之事,皇上有未再提起?”
自打被嚴禧祥逼着問過幾回,屠子卿氣不過,一直不曾下詔。
如今爲了北堂君墨,是不是他可以心甘情願下這個詔書了?
“皇上今日早晨對我說了,明日就下詔。”
說起這件事,北堂君墨臉上終於有了隱隱的喜色。
她只是普通的女子,看不透生死的。
若是屠子卿真的……快要死了,孩子還很小,需要她這個孃親照顧。
“真的?!那太好了!”
王騰大喜,孩子似地拍起手來。
如今這一切,可真叫人順心呢。
果然,第二天,屠子卿就下了一道詔書,正式廢除“立子殺母”之制。
因爲之前羣臣就一致通過了的,因而這道詔書一下,他們也沒什麼太大反應。
唯獨氣炸了肺的,當然就是嚴禧祥和嚴皇后。
沒想到他們謀劃了半天,原來是爲他人做嫁衣裳,除了有苦說不出,他們還能怎麼樣。
不過,大概因爲羣臣也各懷心事吧,至少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人注意到,屠羽卿不曾出現。
這朝中事,真是沒個定數。
北堂君墨這一下突地顯示出尊貴來,羣臣可都有點兒傻眼。
接下來要怎麼做,他們又有得一番思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