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院離開後,薄言一直沉默不語。
鳳楓華看看他,張了張嘴,半晌卻是仍舊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得又將嘴閉了起來,靜靜地陪在薄言的身邊。
這個小鎮並不大。
兩人只走了不到半天的時間,便又出了城。
此時雖纔剛過中午,但出城的人卻顯然已經不多了。
而在這爲數不多的人中,更多的是騎馬的人。
從這裡走到下一個城鎮,卻是需要大半日的路程的。
等到了的時候,怕是都要半夜了,所以,大多數人選擇在小鎮住上一宿,第二日一早再出發。
所以,這鎮子雖然小,繁華程度卻一點兒不差。
雖是邊陲小鎮,卻也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
薄言想着心事,早已忘記了這一點。
鳳楓華只是靜靜地陪着他,並不願意打擾他,因此也並沒有提。
兩人直走出鎮子好遠,薄言也沒有回過神來。
身邊一陣“噠噠”地馬蹄聲傳來。
緊接着,是一隊騎着馬的人奔馳而過。
南疆的塵沙被馬蹄揚起,鳳楓華擡手壓了壓面上圍着的帕子,輕輕咳嗽兩聲。
望着那爲首騎馬的背影,鳳楓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深的緣分啊!
她怎麼到哪兒都能碰到他呢?
面前的塵土還未散盡,一陣馬蹄聲又傳入耳中。
這一次,蹄聲並不是從身後而來的。
透過飛揚的塵沙,鳳楓華擡起頭來,卻是忍不住爆出粗口:“擦!丫丫的!你往哪兒騎呢!眼睛瞎啊!”
這該死的李朝暉,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當上內衛大統領的!
“籲!”
一聲喝止,馬兒在鳳楓華的面前揚起了前蹄,停了下來。
馬頭正對着鳳楓華的臉。
鳳楓華瞪圓了眼睛。
那馬兒卻突然朝着她打了個響鼻。
鳳楓華連忙往後退開一步,仰頭瞪着馬上的人:“喂!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她就奇了怪了,他們怎麼就有這麼深的緣分!
而且,這人可是騎着馬的,他們難道不應該早已經超過他們許多了麼?
怎麼居然又能在這裡碰上!
薄言此時也回過神來。
下意識地將鳳楓華護在身後,他一雙冷冽的眸子危險的眯起,似雲淡風輕地看向李朝暉。
好凌厲的眼神!
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他竟有些不自在起來。
李朝暉心中暗驚,下意識地揣度起薄言的身份來。
在這世上,能讓他有這種不自在感覺的人,只有兩個人。
而這兩個都是女人!
眼前男人的視線讓他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可是蹙着眉頭想了好久,李朝暉卻還是想不出到底是哪裡熟悉。
這視線,讓他不由自主臣服的同時,竟有一種親切感。
“看看看!看什麼看!”
察覺到薄言的目光,鳳楓華連忙拉了拉他的手,擡眼瞪着李朝暉,一副農村婦人的刁蠻任性的模樣,“一個大男人,盯着我家男人看,也不怕人笑話!咋地!覬覦完我的美色,又開始覬覦我相公的美色了!老孃告訴你,別說門兒沒有!就是窗戶也沒有!”
她雙手叉腰,站在薄言的身前,一臉驕縱地仰頭瞪着李朝暉,一副打算跟他幹架的架勢。
李朝暉是着實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
“你還看!”鳳楓華說着話,便開始擼袖子。
一衆內衛跟在李朝暉身後過來,聽到鳳楓華的話,都不由得抿着脣,低低地笑起來。
他們大統領如今已是人近中年了,還未娶妻。
大家都以爲他是斷袖呢!
想來,倒是真的可能是看上那個男人了。
不過,這婦人倒也是大膽。
一個小小的平民百姓,竟也敢跟他們大統領叫板,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被婦人的話說的一陣煩躁,李朝暉扭過頭去,冷哼一聲:“我的眼光還沒那麼差!”
他說着,視線上上下下地將鳳楓華掃視了一遍。
鳳楓華下意識地跟着他的視線上上下下地看了看自己。
當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上時,她頓時怒了:“靠!居然敢說老孃胸小!老孃劈了你!”
衆內衛又是一陣嘴角抽搐。
這農婦的膽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竟連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薄言的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皺,一把再次將鳳楓華拉到了自己身後,一雙桃花眼中凝了一層寒冰,冷冷地看着李朝暉。
雖只是看着,卻讓李朝暉覺得背脊一陣發寒,渾身地不自在。
李朝暉的臉色變了又變,從鼻孔裡哼出一聲來。
不願意再跟這婦人在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話題上糾纏,李朝暉冷臉改變了話題:“我且問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要去哪裡?”
這對夫婦,他在路上遇到兩次了。
這兩人的目標很是明確,一直向南而行。
他心裡總覺得這兩人有些不大一般。
他們絕不是普通的農人。
上次他心中剛產生了這個懷疑,便被那女人給氣走了。
這次,他決不能再上當。
這樣聰明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是普通的農婦呢?
鳳楓華這次倒是沒有再從薄言的身後走出來。
她一邊緊緊地拽着自己領口的衣服,一邊從薄言的肩頭探出頭去,仍舊十分囂張地道:“你又算是啥人!我們憑什麼要告訴你!你以爲你是誰啊!天王老子啊!”
她不僅這麼說着,還一臉不屑地看着李朝暉。
李朝暉感覺得到,這婦人是真的沒把他放在眼裡的。
“大膽!”有一個內衛怒喝一聲,手已經放到了腰間別着的劍柄上。
李朝暉擡了擡手,阻止了那人的動作。
鳳楓華的眸子微微縮了縮,似是被嚇了一下。
但見那人又不動了,頓時又囂張了起來:“你又算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吼老孃!我告訴你,在我們村子裡,從來沒有誰敢跟老孃這麼說話!”
衆內衛頗爲同情地看一眼鳳楓華。
在他們村子裡?
就這樣潑辣的性子,大抵真是沒人敢惹的。
李朝暉眼中悄然劃過一抹笑意,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你要怎麼樣才肯說?”
這女人,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薄言危險地眯着眸子。
李朝暉眼中一閃而過的欣賞,他可沒有錯過。
鳳楓華狀似凝重地思考着,許久她眼睛突然一亮:“你給我們兩匹馬,一千兩……不,兩千兩,不對,五千兩銀子,我就告訴你!”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特別明亮。
燦爛的笑顏讓李朝暉有些恍惚。
記憶中,似乎也曾有一個女子,這樣笑着,笑容明媚如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