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肖讓都沒有收留，自然更不可能收留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了。
似是看出了鳳楓華眼中的拒絕，少年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鳳楓華的胳膊，大叫道：“我告訴你，你若是不讓我跟着你，我就去告訴官府裡的人，你就是那天殺死那些人的兇手！”
她最討厭被人威脅！
鳳楓華微微眯了眸，眼底射出一絲冷芒：“你大可以試試。”
仍舊是那樣平靜無波的話，少年卻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呼！好冷！
這個女人的眼神好可怕！跟兄長生起氣來的樣子也好像！
“我……”少年突然垂下頭來，拉着鳳楓華胳膊的手也緩緩地放了下來。
他輕輕抿了抿脣，一副小可憐的模樣，咬着脣角，低聲道，“我只是，不知道該去哪裡了。對不起。”
話音落，他緩緩轉身。
天地之大，他已沒有了家，沒有了容身之處，何苦去貪戀那一絲溫暖？
看着少年漸漸遠去的背影，鳳楓華有些心疼。
這樣的孤寂和落寞，與當年的她何其相似啊！
父母親人突然離世，在這世上，她只剩下孤獨一人。
沒有了家，漂泊無依，好似走到哪裡都只是孤魂野鬼一般。
在這世上，彷彿沒有了存在的意義，到哪裡都是多餘的。
“等等！”她突然出聲，留住了當初的那個失去了家人的“她”。
少年的身體一頓，沒有再繼續往前走，卻也沒有回過頭來。
失去了家的人，終歸會成爲這世上的一縷孤魂，無主無依，漂泊於世間。
到最後，躲進陰暗的角落裡，不願與人溝通，也不再有人能說話。
“留下吧。”鳳楓華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出這句話來，一如當初的她走在大街上，被師傅收留一般。
留下吧……
同樣的一句話，隔着時空，同時響徹在鳳楓華的耳邊。
因爲這句話，她有了歸宿，卻從此墮入了另一個陰暗的深淵。
但她知道，眼前的少年一旦留下，她決不讓他生活在陰暗之中。
陽光那般美好，她決不允許那些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在自己的面前重演。
即便與這少年只認識片刻，但她願意下這個賭。
“小姐！”鶯歌一驚，猛然轉過頭去看向鳳楓華，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小姐決定了的事情，什麼時候竟也能更改了？
而且，竟然還是爲了這麼一個萍水相逢的少年！
鳳楓華沒有理會鶯歌，而是徑直朝那個仍舊僵硬着站在原地的背影走去。
她緩步走到他的身邊，轉到他的面前，一雙溫柔的眸子中帶着堅決：“只是，你確定要跟着我麼？”
少年的臉上滿是淚水。
他的雙手垂在身側，緊緊地握成拳頭，不知是因爲激動，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他定定地看着前方不遠處的地面，淚意朦朧中的眸光漸漸地也變得堅定起來。
他突然擡手，用粗糙的衣服袖擺隨意地抹了抹臉上的淚，將那張原本就黑不溜秋的臉抹得越發花裡胡哨了起來。
他堅定而用力地點頭：“嗯！我要跟着你！”
鳳楓華粲然一笑，伸出一隻手來：“你好，我叫鳳楓華。”
“鳳楓華？”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女，“你就是那位鳳家二小姐？”
她的臉上掛着燦爛的微笑，就像是耀眼的太陽，溫暖的柔光包容着他。
少年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鳳家二小姐，鳳楓華。
他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最多地便是關於她的傳聞。
聽說她囂張跋扈，聽說她口不能言，聽說她會開口說話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薄府提親，聽說她讓薄閣老的孫子入贅，聽說……
總之，有太多的聽說，讓他對這個從未見過的少女產生了深深地好奇。
他一直想要親眼見一見這位鳳家二小姐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傳奇人物。
沒想到，她竟與傳聞中完全不同。
不止沒有半點兒粗俗和囂張，反而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叫人尊敬的上位者的氣勢。
這樣的女子，又豈是那些固有的條教能夠束縛地住的？
少年的心中不由有些激動起來。
他雖然年紀小，卻也看得出來，這樣光芒萬丈的女子，將來定然不可能只是屈居於瀲陽城這一畝三分地。
這一瞬間，他有一種衝動。
他的仇，興許，她能幫他！
少年的心中越發激動了。
鳳楓華點了點頭：“嗯！我是鳳楓華。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鳳楓華自然地詢問着，手仍舊伸在半空中。
少年激動的雙眼直冒光，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手，只是朝她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書生禮：“我叫於睿。”
“於睿？”鳳楓華蹙了蹙眉，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於睿……淳于睿……
是她猜測的那樣麼？
她不由仔細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於睿此時也纔看見鳳楓華那隻伸在半空中的手。
他心中也滿是疑惑，一禮完，他擡起頭來，滿眼疑惑地看看鳳楓華，又看看她的手，意思很是明顯：“你這伸出手來是什麼意思？”
鳳楓華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手收了回來。
因爲這小子的思想太過前衛，她居然下意識地就用了後世人見面時候的握手禮。
被於睿用眼神示意了，鳳楓華才驟然反應過來，也朝着於睿一個拱手禮。
“好吧，於睿，你以後就跟着我吧。有什麼規矩，等回去之後讓鶯歌告訴你吧。”鳳楓華三言兩語便將於睿丟給了鶯歌，“對了，你會武功麼？”
於睿愣了愣，似是在思索要怎麼回答。
半晌後，他纔在鳳楓華的目光下點了點頭，決定據實回答：“會一些。”
在那樣一雙清澈而又彷彿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下，他覺得自己有些無地自容，好似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她看透，連一個小小的謊言在她面前，似乎都沒有存在的可能。
於睿有些挫敗。
鳳楓華點了點頭：“既然會，那現在就跟上吧。”
聽到鳳楓華這話，於睿頓時有些慶幸自己說了實話。
她的意思是，若是他不動武功，她就要把他給丟下了麼？
讓他獨自一人待在這裡等她們？
好吧！雖然他並不會害怕，但他擔心她就這麼把他忘在這裡了啊！
“哦！好的！”
見鳳楓華說完話，轉身就走，於睿連忙顛顛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