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錢雨遠去之後，鳳楓華便帶着三個丫頭徑直進了瓊香坊。
鳳倩正坐在櫃檯對面的一張原木椅子中，手邊放着一盤精緻的手勢。
鳳楓華進來時，她正一手拿着一個鑲嵌了祖母綠寶石的耳環，另一手拈着一個梅花形狀的耳線，在耳朵上比劃着，邊朝着一旁紅梅舉着的銅鏡中瞧着。
斜眼見到鳳楓華進來，她連忙笑着朝鳳楓華招了招手：“二姐姐，你也來了！你快來幫我看看，這兩個耳環哪個更好看一些？”
嘖！又來裝純裝無辜！
這樣子，就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鬧過任何不快的。
要說起來，鳳楓華也是很佩服鳳倩的，竟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仍舊對鳳楓華笑顏以對。
好吧，既然要演，她也就捨命陪君子吧。
鳳楓華牽了牽脣角，掩下眼底的一絲嘲諷，笑容甜美，一副與鳳倩姐妹情深的樣子：“我倒是覺得都挺好看的。不過就是兩對耳環罷了，妹妹想要，就都買了去就是了，何必這般糾結。”
鳳倩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有些詫異地看着鳳楓華。
不對啊！
今兒出門的時候，這賤人還一臉高傲地說不要往來呢，怎麼這會兒就變了臉了？
鳳楓華心底一陣不屑。
她都不用猜，只看一眼方纔進來的時候，瓊香坊大堂裡那些小姐夫人們看向她的眼神，她就知道，鳳倩肯定又說了她什麼壞話了。
“我……”鳳楓華的反應完全打亂了鳳倩的陣腳，叫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答。
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她才終於找到了藉口，溫柔一笑，又帶了幾分叫人心疼的怯懦，“我買不起。”
這副小心謹慎的模樣，頓時引起周圍一些婦人的同情。
眼前這兩人都是鳳府的小姐，可一個花錢如流水，另一個卻是連一對耳環都買不起，這待遇，可真是讓人唏噓啊！
鳳楓華挑了挑眉。
她又豈是會輕易被人算計了去的？
尤其，以鳳倩這段數，可是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呢！
她故意驚訝地掩了脣：“咦？妹妹出門沒帶錢麼？”隨即又有些痛心地道，“說起來，妹妹既買不起，我這個做姐姐的是該幫襯些的。”
見鳳倩眼底劃過一抹得意，鳳楓華頓了頓，才又繼續道，“只是，如今你們一家本就是借宿在家中的，妹妹的花銷自然是要找大伯要的。若是被大伯知道，妹妹買不起東西，還得我付錢，那豈不是打大伯的臉麼。”
她輕輕嘆息一聲，看上去竟有些無奈。
演戲麼，誰不會呢！
鶯歌和寒舞在一旁早已垂下了頭，因爲強忍笑意，兩人的臉，都漲得通紅。
鳶鸞眨了眨眼，也撇過頭去，不忍再看。
唉！四小姐怎麼還以爲小姐是個好欺負的呢？
鳳倩的臉頰不自覺地扯動了一會兒，看上去很是不自然。
鳳楓華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如何還能開口叫她買東西送給自己呢？
不僅如此，她方纔那句“我買不起”，竟也成了打自己父親臉的事情了。
一時之間，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鳳家雖是百年世家，枝繁葉茂。
可到了老太爺的時候，家境卻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後來，也就分了家。
如今的這片家業，說起來，完全是鳳天瀾一人打拼出來的。
當初，鳳老太爺分地的時候，甚至將家裡的大部分田地都分給了大房，說是以後是要跟着大房過的。
如今，這本來分了家的一家子，卻是住進了鳳府裡去了。
在座的婦人也都是與鳳天瀾同輩的，對這件事情大多也都是聽聞過的。
經鳳楓華提及，她們才頓時想起來，鳳家的大房和三房當初是在外面自己住的。
只是鳳天瀾孝順，將老太太和老太爺接到了府裡。
老太太到底是眷顧自己的兒女的，便死磨硬泡地讓大房和三房也都住進了鳳府裡去了。
當初，一家子使了勁兒的磋磨二房一家子，如今，竟是沒皮沒臉地住在人家家裡，還想讓人家花錢，還在外面說人家的壞話，可真是讓人寒了心了！
“華姐姐，你怎麼那麼善良？她剛纔還在這裡說你的壞話，說你不想認她這個妹妹，還說你們母女攥着府裡的銀錢，不肯幫襯他們呢！”
一個十二歲上下的小姑娘不滿地嘟着嘴站起來，不屑地瞪一眼鳳倩，走過來拉着鳳楓華的胳膊。
鳳楓華只覺得這小丫頭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便一直盯着這小姑娘的臉看着。
這小丫頭倒是膽子也大，見鳳楓華面露疑惑，便自我介紹道：“姐姐不認識我，我哥哥叫趙照，我嫂嫂是錢雨。”
“馨兒！”方纔與這小丫頭坐在一起的婦人突然站起來，出聲打斷小丫頭的話，“小雨還未過門，不得亂叫！”
小丫頭扁了扁嘴，不滿地嘟囔一句：“是哥哥讓叫的。”
婦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對鳳楓華歉意道：“小孩子不懂事，讓二小姐見笑了。”
鳳楓華這才知道這小丫頭爲何眼熟了。
眼前這人，正是那日她及笄禮時見到的趙照的母親，而眼前的這小丫頭的面容，與這婦人倒也有五六分相似的。
鳳楓華連忙和善一笑：“不礙事的。小孩子嘛，天真無邪的很。說起來，我方纔還見到小雨了。”
“嗯！我們見到了呢！”小丫頭一點兒不怕生的抓住鳳楓華的胳膊，“我們來瓊香坊的時候，看到姐姐跟嫂……哦，跟錢姐姐走在一起的。”
鳳楓華微微點了點頭，強忍着要推開這小丫頭的衝動：“嗯。”
怪不得這小丫頭對她這麼親熱的，敢情是爲了這個。
看來趙照母子三人，對錢雨果然是不錯的。
趙照的母親雖是個妾，但這氣度和風範，卻叫鳳楓華不由側目。
這般溫婉大度的模樣，可不像是個沒有身份的妾啊！
小丫頭也不覺得鳳楓華的態度冷淡，又瞪了鳳倩一眼，便拉着鳳楓華往樓上走：“華姐姐，我跟你說，你那個妹妹壞透了！跟以前那個白蓮花一樣！裝得好像多高潔似的，其實心思比任何人都黑呢！你以後可得小心點兒，最好離她遠點兒！”
“馨兒……”婦人又打斷了她的聲音，“人後莫議人短。”
趙馨不滿地嘟着嘴，回頭看向自己的母親，辯駁道：“孃親，我哪裡有在人後議論，我分明就是當着她的面說的！這種人，就該讓大家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要不然以後指不定她又去別的地方編排別人，壞別人的名聲呢！”
鳳楓華眉眼一挑，眼中不由多了幾分讚賞。
這小丫頭倒是個聰明的，懂得禍水東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