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暮雲擔憂而又疑惑地看向鳳楓華。
鳳楓華沒想到暮雲會跟出來。
扭過頭，見是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她的警惕心怎麼越來越差了。
“雲姨，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孃親的身邊，還要你貼身伺候才行。”其他人，她是一點兒都不放心的。
這偌大的鳳府中，上百年的家業積累，誰知道到底藏了多少的牛鬼蛇神呢！
暮雲也知道這一點，點了點頭：“小姐放心吧。”
鳳楓華點了點頭，這才帶着鳶鸞離開。
方走到半路，便碰到了鳳九。
見他正要往瓊宇閣的方向轉去，鳳楓華忙喊了一聲：“九叔！”
一張嘴，冷風就擠破了腦袋地往她嘴裡鑽，刺得喉嚨一陣生疼。
鳳楓華連忙閉了嘴，朝鳳九走去。
聽見有人喊自己，鳳九扭過頭來，見是鳳楓華，便停下了腳步，等着鳳楓華走近，他才躬身行了一禮：“小姐。”
鳳楓華點了點頭，擡手捂住自己的嘴，才道：“回去說。”
鳳九點頭，跟在鳳楓華身後進了瓊宇閣。
大雪過後，空氣中的寒意越發刺骨。
三人一徑回到瓊宇閣。
在會客堂口的爐鼎邊落了座，鳳楓華伸手將自己的手放倒爐上取暖，又招呼鳳九和鳶鸞：“都坐，坐下說。這天真是越來也冷了。”
鳶鸞搬了凳子來，放到鳳九的身邊，自己便挨着鳳楓華坐下了。
鳳九也不拘泥扭捏，只一張臉上寫滿了嚴肅和隱隱的悲痛。
鳳楓華見他也落了座，這才揚眉詢問：“九叔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平日裡，九叔若不是有什麼大事，是不會來後院的。
後院到底是女人們生活的地方，他一個男子，總不好多走動的。
所以，平日裡有什麼事情，大多是從前院傳給管事婆子，叫管事婆子傳話的。
這會兒鳳九巴巴地自己來了，他要說的事情，自不可能小的。
鳳九沉沉地嘆息一聲，瞬間讓人覺得蒼老了好幾歲：“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鳳楓華沒有搭話，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大事小事的，總要聽了才能知道。
鳳九也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白知府中午的時候走的。”
“那是調查結果出來了？”鳳楓華雖是問着，心中卻已有了幾分肯定。
那間屋子裡的異樣太過明顯，要調查小元的死因，應該不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難的是，找到真兇。
“嗯。”鳳九點了點頭，“那孩子……唉！是被活生生蒸死的。”
“那案發地點呢？”鳳楓華又問。
小元的房子雖悶熱，可那溫度也不可能將人活生生蒸死的。
鳳九嘆息一聲：“就是那房間。”
“什麼！”鳳楓華有些不敢相信。
她微微垂了垂眸，視線轉向爐鼎中燒得正紅的炭火。
天色越來越暗了。
寒舞起身去掌了燈來。
鳳九的視線也看向那爐炭火：“白大人在那房間裡發現了炭火的灰燼。”
所以說，是有人將一爐子炭火搬到了那房間裡，然後以這樣殘忍的手法殺了小元？
鳳楓華有些想不明白了。
要滅口，直接拿匕首，或者其他途徑，不是更加簡單麼？
拿炭火蒸？
這是不是太繁瑣了些？
這個過程，倒不像是滅口，像是報仇了。
“白衣可還說了什麼？”鳳楓華問。
她不信，以白衣的縝密和謹慎，會看不出這麼大的一個漏洞來。
鳳九搖了搖頭：“白大人只是叫人將那裡封鎖起來，不準任何人靠近。又叫人將那炭火包了起來帶走。”
鳳楓華勾了勾脣。
白衣不說，想來是怕隔牆有耳吧。
“那九叔在擔心什麼？”鳳楓華揚眉。
九叔特意跑後院一趟來找她，可不會就是跟她彙報這些情況的。
若說彙報，應該是顧大寶更合適吧？
畢竟，當時她可是安排顧大寶跟着白衣的。
鳳九微微一愣，擡手，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來，遞到鳳楓華的面前：“小姐，你看這個……”
“這是……”鳳楓華伸手接了過來。
那是一塊沉香木製的牌子，牌子已經被燒得不成形了，上面只隱約寫着兩個字。
內衛！
鳳楓華心中一驚，差點兒揚手將這燙手的牌子扔進炭爐中去。
“九叔，這東西，你是從哪兒發現的？”鳳楓華的神色也嚴肅了起來。
皇家內衛，可不是那麼好接觸的存在啊！
鳳九無奈地輕嘆了一聲：“白大人走後，我又偷偷進去了一趟小元的屋子。是在牀邊的一個暗格裡發現的。暗格裡還有一些紙，不過都燒成了灰，只有這牌子，因着是在一個木盒裡裝着，才保存了這麼一點兒。”
這件事情，他本不想說出來的。
可是糾結再三，還是決定告訴二小姐。
郡主雖曾上陣殺敵，但若論心性堅毅，是比不過二小姐的。
不知爲何，他心裡總決定，這件事情若是告訴小姐，比告訴郡主要更安全，也更穩妥一些。
鳳楓華終究是一揚手，將那木牌丟進了炭爐中：“九叔，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你什麼都沒有看見過。”
見鳳楓華一臉嚴肅，鳳九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當即點頭：“是，小姐，我知道的。”
將要說的事情說完了，鳳九便起身告辭了。
鳳楓華的視線仍舊盯着爐火中那塊沉香木牌，牌子被火灼燒着，發出淡淡的香味。
木牌上面的字越發扭曲了。
雖然不知道是哪一支內衛，但小元是內衛這件事情，卻是已能肯定大半了。
既然小元是內衛，那府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內衛？
也就是說，鳳府其實一直都生活在皇帝的監視之下？
想到這裡，鳳楓華便不由得覺得全身發冷。
這座百年世家，哪裡有外面看上去那般的光鮮呢？
直到看着那塊木牌化作灰燼，融入炭爐中，再看不見蹤跡，鳳楓華才渾渾噩噩地站起身來，朝樓上走去。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冷極了，她很想鑽進薄言的懷抱裡。
薄言正斜倚在美人榻上，翻看着鳳楓華平日裡看的書。
聽到腳步聲，他扭頭看去。
見鳳楓華神色不對，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朝鳳楓華迎了過去：“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
鳳楓華渾身控制不住地發着抖。
見薄言走過來，她一個猛子扎進他的懷裡，感受着他身體的溫暖，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他身上熟悉的清淡將那股沉香味一點點趕走：“薄言，抱抱我。”
薄言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脆弱地好似一個瓷娃娃，輕輕一碰，就會碎成碎片。
他下意識地收緊胳膊，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沒有人說話，空氣一時靜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