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當年的曹麗,順帶提一筆,她原在一個地方機關,本是相當吃香的部門,省政府一道命令,把這個香餑餑給收了上去,成爲條管單位,由於種種原因,曹麗沒有進入到上收的條管單位,地方政府只能暫時安置她進一個自收自支單位。
曹麗對此頗爲不滿,撒起潑來,找上改革辦的門,一言不合,當場就把人家的桌子給掀了,大吵大鬧了半天,猶不解恨,臨走時還砸碎了辦公室的玻璃。可巧的是,改革辦當時抽調的工作人員中就有這兩位副總編輯,對這樣一個潑婦,兩位副總當然是恨之入骨,如今聽說要考慮她進自己地盤的事,你說他們會同意嗎?
總編輯對此豈有不知,他知道兩個副總都會反對,這樣一來黨組會議肯定通不過。爲了避免這種情況出現,他一改往日召開黨組會時先由副職發言的做法,說我先講兩句,我的意見是:報社剛組建,需要人,這是當務之急,曹麗同志工作能力強,相信能夠勝任報社的工作;再說,對她的安置,是領導的意思。基於以上理由,我個人表示同意安置曹麗到報社工作。
官場潛規則,一把手首先表示同意了,老二老三一般是不會和一把手唱對臺戲的,除非一把手的意見嚴重損害其個人利益。總編輯這一表態,會議的結論基本就定了調,兩個副總髮言的時候,嘟嘟噥噥了一番,意思是曹麗這個人嘛,能力還是有的,但是,個人修養還有待加強,但是既然區委書記發了話,你總編輯又同意,這個這個這個……我們也沒意見。就這樣,領導班子在這個重大的人事問題上取得了“一致意見”。
這事我慢慢領會出來了,這種會當然不能強調民主,得強調政令暢通,下級服務上級,一句話,以集中爲主,而這個集中,是首先就得拋出來,不是在充分討論醞釀的基礎上進行集中,否則怎麼可能控制節奏和方向?事實上,這種民主議事會就是通氣會,而形式上是集體討論通過的,有責任大家擔着。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領導藝術。
全世界人民都討厭的曹麗後來在總編輯的操作下是這樣進入區報的:
第一步,借用。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掩人耳目。地球人都知道,進一個財政撥款的單位是要考試的,但考試操作起來是要很長時間的,反正報社得用人是不是?爲了有利於工作的正常開展,先抽調一個思想政治表現好的(狗屁,沒得標準,說你好你就好)工作能力強的(也是狗屁,說你行你就行)同志先幹着。
這樣做有幾個好處,第一,有目的借進來的人,一般是不會還回去的,這就爲曹麗下一步名正言順的調入打下了牢固的基礎。
第二,曹麗是個聰明精乖人,她既已進來,和兩個對她不感冒的副總搞好關係,或至少在臺面上過得去,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第三,爲下一步的正式考試做鋪墊,當時事業單位進人的程序還很不規範,不像現在那麼嚴格,當時的地球人都知道,倘若招考,一般會優先錄用已在用人單位工作的借用聘用人員的,到時所謂考試,還不是走走過場?
第二步,過了幾個月後,曹麗參加所謂公開招考,招考條件基本上就是按照曹麗的現有條件來設置的,她是唯一的考生,成績出來,當然是狀元,這樣就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遮住了萬千羣衆雪亮的睽睽衆目,曹麗如願以償地進入了區報社。
後來,市中區區委書記因爲經濟問題去了監獄服刑,那位總編輯也到了年齡退休了,曹麗在報社漸漸不得勢,但是隨即就出現了機會,隨着國家省整頓報刊出版發行秩序,區報被撤銷,除報社領導之外的所有人員整體劃撥到星海傳媒集團,曹麗於是就成了市直單位星海傳媒集團的人。
剛劃撥過來的時候,集團因爲平總之事被牽進去的董事長還沒來,曹麗和當時的集團一把手關係搞得不錯,順利提拔了副科級,當了經管辦的副主任,但是接着董事長來上任,曹麗就開始了原地踏步走。直到孫東凱來到集團,曹麗又迅速攀上了這棵大樹,直至爬到集團黨委辦公室主任的寶座……
這就是曹麗的發跡史,以前我從沒有聽說過,秋桐估計肯定知道,但是她從來不和我說。
曹麗的發跡史讓我進一步加深了對曹麗的認識和了解。
當然,我知道,依照曹麗的性格,她是不會滿足於目前的級別和位置的,她必定還有更大的政治抱負。
當然,我知道,依照曹麗的性格,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無論能力還是容貌都大大超於她的秋桐的,隨着秋桐不斷取得新的業績,她對秋桐的羨慕妒忌恨也在與日俱增。
在秋桐進步的道路上,曹麗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攔路虎,一個不容小覷的強有力對手。
當然,能給秋桐製造麻煩的,不僅僅是曹麗。
轉眼半個月過去,這天,集團黨委召開全體黨員會議,傳達貫徹市委剛剛召開的進一步加強科學發展觀的事情,關雲飛在會上做重要講話。
市委書記剛親自帶隊去南方考察完科學發展觀的事情,自然回來之後市裡是要召開大會的。
我不是黨員,自然不需要參加。
秋桐蘇定國趙大健曹騰都是黨員,自然要參加。
孫定國不但是黨員,還是集團紀委委員,牛逼大了!
“經管辦主任自然是集團紀委委員,這是老規矩!”秋桐告訴我。
會議開始前,我和秋桐蘇定國趙大健曹騰一起去集團大廈總部,他們是去開會,我是去財務中心辦事。
走到集團大會議室門口,正好看到關雲飛正和孫東凱站在門口說着什麼。
大家站住,和領導打招呼。
關雲飛和藹可親地和大家招呼,並沒有用正眼看我。
孫東凱忙給關雲飛介紹大家。
“關部長,秋桐和易克你都認識了……我給你介紹下其他這幾位,這是經管辦的主任蘇定國,以前在發行公司任副總,最近剛提拔的。”
“哦……知道,知道……呵呵……”關雲飛主動和蘇定國握手。
“這是發行公司的副總趙大健。”
“哦,呵呵……大健同志我是早有耳聞的,發行公司的元老了,集團成立前日報的老發行科長……開國元勳啊……”關雲飛又和趙大健握手,笑着說:“大健啊,你是老同志,工作經驗豐富,你可要好好輔佐好我們的秋總啊……”
趙大健得到關雲飛的肯定,臉上似乎有些感動的表情,忙點頭:“那是,那是,一定的,必須的。”
說完,趙大健舔了舔乾裂的嘴脣。
北方的冬季很乾燥,趙大健的嘴脣經常處於乾裂狀態。
“這位是發行公司業務部的經理,曹騰,小夥子很能幹……業務部的業績今年很出色。”孫東凱又介紹曹騰。
曹騰忙伸出雙手和關雲飛握手,彎腰帶着謙卑的笑容:“關部長好。”
“小曹同志我是有印象的嘛……不錯,小夥子要好好跟着秋桐同志做事啊……”關雲飛勉勵了曹騰幾句。
曹騰有些受寵若驚,忙表態:“謝謝關部長的鼓勵,請領導放心,我一定會跟着秋總好好努力工作的!”
秋桐站在一邊,微笑着。
我站在一邊看着,也微笑着。
“呵呵……馬上就要開會了,你們進去吧!”關雲飛笑呵呵地說。
然後,秋桐蘇定國趙大健曹騰進了會議室,我轉頭往財務中心走。
“哎易克,這就要開會了,你不進去好好開會,亂跑什麼?”關雲飛叫住我。
“我不是黨員,沒有資格參加這個會啊!”我說。
關雲飛眼珠子轉了轉,看都不看孫東凱,臉色一板,變得嚴肅起來,直接就衝我發話了:“你這個同志,怎麼這麼不求上進?這都是集團正兒八經的副科級幹部了,還是在市委最重要的宣傳部門工作,怎麼竟然不是黨員?不是黨員,你怎麼參與黨委宣傳部門的重要工作?胡鬧亂彈琴!”
關雲飛重重地訓斥責備我,似乎我現在的身份和職位不是黨員這事很嚴重。
我沒有吭聲,我覺得關雲飛表面上是在訓斥我,但是真正的目標似乎不是對準我。
孫東凱站在那裡,看了看關雲飛,眼裡帶着若有所思的目光。
然後,關雲飛兩手一背轉身就進了會場。
孫東凱看了看我,接着也跟隨關雲飛進去了。
我看着他們進去,咧嘴一笑,轉身去了財務中心。
當天下午,接到蘇定國的電話,蘇定國在電話裡口氣很嚴肅,讓我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蘇定國找我是和我談發展我入黨的事情。
集團黨委下屬好幾個支部,其中所有經營部門的黨員組成了一個經營支部,支部書記是蘇定國,組織委員秋桐,宣傳委員印刷廠廠長。
而集團行政支部的書記是曹麗。
進了蘇定國辦公室,秋桐和印刷廠廠長都在。
蘇定國的辦公室就是以前曹麗的老巢。
三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
進去後,蘇定國請我坐下,然後看了看秋桐和印刷廠廠長,大家互相點了下頭。
“易克同志,今天通知你來,是想和你談一個重要的事情。”蘇定國先開口了。
我坐直身子,看着蘇定國,本來想笑一下的,看到室內氣氛嚴肅,愣是沒好意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