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主任指着那大貨車說:“這車怎麼了?不得隨意攔截正在行駛的車輛,你知道不知道?”
“這車後尾燈不亮,違反規定,要罰款的!”交警忙說:“我不是隨意攔截,是因爲這車的後尾燈不亮,都破碎了……”
“這車正在行駛,你不隨意攔截,你怎麼知道它後尾燈不亮的?”季主任的口氣很嚴厲:“難道這車還沒開過來,你的眼睛能轉彎,能看到它後面去?”
“這……”交警一下子理屈窮詞了。
“給我你的證件!”季主任說。
交警掏出證件遞了過去。
季主任打開看了下,然後說:“市裡早就規定不準隨意上路查車,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可是,這是我們隊長安排的……”交警爭辯到。
“你們隊長……交警查車不得一個人單獨進行,你知道不知道?”季主任又問。
“嗯……”交警的額頭開始冒汗。
“放那貨車走!”季主任說。
交警忙將證件還給貨車駕駛員,放走了貨車。
“你的證件,我帶走,回去告訴你們隊長,讓他明天帶着檢查到我辦公室來找我……”季主任的口氣繼續嚴厲:“告訴你們隊長,我是市糾風辦的,我姓季!”
交警忙連連點頭。
“走!”季主任衝我說了句,和我一起上了車,車子繼續往前行。
“我就發現這小子要下手,剛過去,我一回頭,果然看到他攔住了那輛大貨車!”在車上,季主任隨手將交警的證件放進口袋,說:“多次三令五申,就是不聽……”
“公安都牛逼啊,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高人一等啊……”劉支隊笑着說。
“再牛逼也得聽黨的,聽政府的,我就不信這個邪……”季主任說。
我覺得季主任這個人挺有正氣感的,同時覺得糾風辦確實牛逼。此時,我哪裡想到,很快,這個季主任會鋃鐺入獄呢。
很快,車子過了北江縣城,卻沒有停,直接開到了另一個縣的溫泉山莊。
這時,接近中午。
劉支隊安排吃飯,要了滿滿一大桌海鮮,然後開始喝酒。
我覺得有些奇怪,也不問,隨着喝酒吃飯。
中午喝了不少,三個人喝了2瓶五糧液,季主任和劉支隊都醉醺醺的。
然後,大家去洗溫泉澡,開了3個豪華房間,房間裡帶小池子的。
我也樂得圖個舒服,泡了個淋漓盡致的溫泉澡。剛穿上衣服,打算睡一會,卻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開,門口站了一個豔麗的年輕女子。
“你找誰?”我問她。
“您好,先生,我是來爲您服務的!”女人回答道,接着就想往屋裡走。
我一愣神:“謝謝,不需要了,你走吧!”
女子神情有些爲難:“可是,先生,您的同伴已經把錢付了,我要是走了,老闆會責怪我的……”
我明白了,我靠,季主任和劉支隊這會一定在和女人玩,劉支隊的招待可真周到啊。
我點點頭:“你進來吧……”
女人進了屋子,接着就開始脫衣服。
“慢”我說:“不用脫!”
“噢您喜歡穿着衣服做啊,”女人妖媚地一笑,撩起裙子:“您想要什麼樣的姿勢呢,是從後面來還是從前面?”
“都不要!”我指了指沙發:“你坐會吧,看電視吧,過20分鐘,你走,回去就說你服務過了,這樣也好回去交代……我同伴不會向你把錢要回來的,你老闆也不會說你什麼……”
我想了,我要是讓這女人立馬回去,老闆會以爲我不滿意,說不定會再派一個女人來。
“哦……”那女人有些意外,接着說:“謝謝您,先生是個好人,不弄這沾花惹草的事情啊,嘻嘻……你老婆真幸福……”
我不說話,打開電視機,自己坐到旁邊的沙發上抽菸。
20分鐘後,那女子走了。
我倒頭就睡。
一隻睡到下午5點,纔有電話打進房間,是司機:“江主任,吃晚飯了!”
我靠,一個下午就這麼過來了,有意思。
我進了餐廳,季主任和劉支隊正談笑着工作的事情,彷彿下午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江主任,休息地還好吧?”劉支隊用曖昧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臉一紅,點點頭:“還好!”
季主任和劉支隊對視了一眼,彼此微笑了下。
“江主任到底是年輕人,速戰速決啊……”劉支隊笑起來。
我的臉又紅了,尷尬地笑了一下。
“好了,來,吃飯,喝點紅酒吧,中午喝多了……”季主任若無其事地說。
飯後,天色黑了,我們又上了車。
“直奔北江縣城外的食品廠路口!”劉支隊說。
司機發動車子,我們往回走。
夜色中,我們很快到了北江縣城外。
“江主任,準備行動!”季主任突然說。
我擡頭往前看,前面大約100米處,幾輛帶*的車停在路邊,一幫穿公路制服的人正在查車,好幾輛大貨車停在路邊。
“他們正忙乎着呢!”劉支隊說。
“不要開*,悄悄過去!”季主任說。
司機開過去,突然停在那一幫人面前。
季主任迅速下車,劉支隊坐在車上不動。
我忙跟着季主任下車,打開採訪機。
季主任直接走到那幫人面前,掏出證件,大喝一聲:“糾風辦的,都不許動!”
“糾風辦的來了,快跑!”那幫人就像老鼠見了貓,撒腿就往車上跑,蘇地快的已經發動車子跑了。
季主任站到一輛車子前面擋住車子:“你給我下來!”
跑了幾輛車,攔住了一輛。
那車子上的人老老實實下來,站到季主任面前。
“把工作證掏出來,拿過來!”季主任說。
幾個人老老實實交出了工作證,其中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低頭哈腰地說:“領導,我們錯了,我們不敢了,請領導放我們一馬!”
“說說,你們今天查了幾輛車,罰了多少款,誰讓你們乾的?”季主任威嚴地說。
“我們……”小頭目唯唯諾諾地說起來。
我的採訪機暗地錄了音。
“把罰款底聯存根給我……”季主任聽那小頭目說完,說。
那頭目不敢抗拒,老老實實去車裡拿出了罰款存根。
“誰讓你們公路局上路查車的?”
“我……我們局長……”
“好,回頭告訴你們局長,就說我把你們的證件和罰款單據帶走了,讓他來找我……”季主任說:“別說你們局長,就是你們縣長也不行,三番五次下通知,嚴禁公路三亂,就是不聽,把那些車馬上放了……”
他們趕緊照辦。
這時,被查車的司機都過來向季主任訴苦,我趕緊錄下來。
季主任安撫了半天那些司機,然後對那公路局的小頭目說:“你們走吧,聽候處理!”
然後,我和季主任上車,司機往回趕。
“江主任,今天的暗訪結束了,你寫稿子的時候,只寫查公路局的這個就可以了,查交警的那個,不用寫!”
我點點頭。
我明白,今天是專門爲了交通稽查支隊而查的,誰讓公路局的搶了他們的飯碗呢。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查公路三亂畢竟也是一件好事。
然後,季主任又和我談了最近市裡查出公路三路的情況,重點談了公路局的問題,又闡述了查處公路三亂的意義。
路上,我的腹稿就形成了,回到糾風辦,我用30分鐘寫出了一片現場特寫,季主任看了很滿意,當即簽字。
時間已經是晚上10點,我立馬趕回報社交稿子,交到總編室。
“現場新聞好啊,一版正缺這樣的稿子呢,”總編室主任看了稿子,讚賞道:“馬書記今天還說呢,說不能光歌功頌德,適當發下負面的稿子,也好提高下咱們報紙的權威性,這不,就來了,呵呵……有糾風辦主任簽字的,保險!我這就安排人員排版上去……這種稿子不能拖,一旦有人來講情,就得撤稿……”
我的行動如此迅速,應該不會有人知道的。
任務完成了,我鬆了口氣,下樓回家。
下了樓,一回頭,看見劉飛的辦公室還亮着燈,他還在辦公室,不知道忙乎什麼。
第二天,我到了辦公室,興沖沖打開今天的報紙,打算欣賞一下自己的傑作。
可是,我卻沒有看到稿子發出來。
怪事!
我給總編室主任打了電話,總編室主任在電話裡苦笑:“天曉得是怎麼回事啊,昨晚到了12點多,一版都已經籤付印,報紙準備上機印刷了,突然值班副總編接到馬書記的電話,問是不是有公路局的三亂的稿子,說撤了吧,公路局長親自打電話過來求情了……沒辦法啊,只能撤了,馬書記也無奈啊,說想搞個反面報道很難啊,消息一走漏,求情的立馬就來了,沒人找,馬書記就不管,找到馬書記了,他也不好不給人情面子……”
我一聽,很泄氣,功夫白費了。
公路局是怎麼知道消息的呢?我有些迷惑。
正在這時,我接到了季主任的電話:“江主任,稿子沒出來,是不是?”
“是啊!”我說。
“你保密工作沒做好!”季主任說,口氣有些惱火。
“我做的很好啊,沒和誰說啊!”我說。
“你們單位是不是有個叫劉飛的?”季主任說。
“是啊,怎麼了?”
“嗯……這就對了,市公路局長的秘書有個哥哥在報社,叫劉飛,看來,就是劉飛說的了,”季主任說:“我打聽了,是局長的秘書昨夜從報社得到的消息,局長連夜給馬嘯天打了電話,馬嘯天沒辦法,只能撤了,今天馬嘯天給我打電話解釋了,但是他不知道消息是怎麼走漏的……”
我一愣:“哦……”
劉飛真是無所不在,我服了!
想到我辛辛苦苦採訪一整天的成果泡了黃湯,我心有不甘,一肚子氣,跑去了總編室,將底稿抽出來,打印了一下,直接傳真給了省裡的報紙。署名的時候,我斟酌了一下,編了一個筆名。
當時我這麼做的時候,並沒有考慮會有什麼別的後果。
媽的,本地的報紙你給我搞黃了,我發省裡去,我看你還有沒有這個能耐。
做完這些,我的心裡稍微有些平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