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袞州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會發生這麼多事情,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些事情,簡忻一定一開始就拒絕王雲兒和她一起到袞州,即使王雲兒跟來,她也一定將對方罵回去,她寧願王雲兒再不把她當朋友,也不要變成如今陰陽兩隔的境況。
忍着心中的酸意,讓簡忻的臉色微微慘白,身子也跟着微微的顫抖,如此模樣看起來猶如北風呼嘯下的一棵枯樹,讓人看着便是一股子心酸。
“濟生,我們回去吧!”看着臉色蒼白的簡忻,沁夢有些心疼的再次開口道。
“恩!”簡忻輕聲的應道,而後慢慢的向客棧的方向走去。
簡忻雖然應了沁夢的話,卻沒有回客棧,而是去了難民現在住的城外城,站在城牆上,城外城裡的難民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每個人都看着城外城的景象,想着和她一起做這件事情的人已經離去,而這些受了這城外城好處的難民臉上有的微笑,雲兒再也看不到。
“濟生兄,都這時辰了竟然還在此處,有濟生兄這般的官員,真是百姓之福,大宋之福!”突然一個聲音傳來,這個聲音簡忻不陌生,這是嚴律的聲音。
簡忻回頭看了一眼嚴律,沒有說話,又繼續看着城下的難民。
若是平時簡忻定會和嚴律說上一些話,可是現在她是真的不想說話,剛從黃記出來,這半日她已經花盡了心力。
嚴律看到簡忻的眼睛卻是一驚,簡忻的眼睛帶着一層十分淡的膜,讓她的眼睛顯得十分暗淡,這暗淡中充滿的哀傷,可是又似乎是冷漠,這是因爲簡忻在刻意讓自己顯得不在意王雲兒死的事情,當然也是將哀傷用其它的情緒掩蓋。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樣的簡忻,嚴律竟是心底一疼,不過這一點他自己也沒有覺察到不對勁,而是很快的便給自己找好理由,這是因爲簡濟生是他看上想帶回遼國的人才,所以纔會在意。
只是在他心中,真的僅僅只是如此嗎?天知道!
“書呆子身體不舒服。”沁夢一旁看着嚴律說道,簡忻太不正常讓人看出來畢竟是不好,沒了王雲兒,還有她沁夢不是嗎?只要她沁夢在,就一定會好好保護濟生的!
想到這裡,沁夢暗下一個決定,只是這個決定對簡忻來說卻是另一個大考驗了,這卻是後話了。
嚴律看了一眼沁夢,眼中一抹精光一閃而過,臉上溫和的笑起,對着簡忻關心的問道:“身體不爽可有去看大夫?”
沁夢看了一眼簡忻,心病,讓醫生來就能醫好嗎?
簡忻如此傷心,其實沁夢又何嘗不十分傷心,她的傷心有兩重,一是和自己雖然鬥氣,卻也稱得上好友的王雲兒死去,二便是簡忻如此傷心讓她認定了簡忻是愛王雲兒,纔會如此傷心。
在沁夢的眼中,簡忻是濟生,不是簡忻。
“還不曾!”沁夢看着簡忻對着嚴律說道。
“濟生兄,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如今關係城下所有難民的身家幸福,怎可如此不注意身體,若是你出事,這些難民怎麼辦?”嚴律看着簡忻義正言辭的說道:“濟生兄覺得再來一個賑災官員,會像濟生兄這般一心爲民嗎?”
簡忻一震,看向嚴律,城下的一切都是雲兒的心血,我難道要因爲雲兒去了,就這麼荒廢掉嗎?
我如今這是在做什麼,雲兒不在了,是因爲自己而死的,那麼,那麼我的生命就有她的一半,我就應該替她一起活下去,雲兒的願望是讓世人知道這世上女子不比男兒差,既然我如今擔着雲兒的性命,那她的願望,便是我的願望,從今以後,除了爲繡娘報仇,讓皇甫家死無葬身之地,簡忻定要世人看一看這世間女子,絕不比男兒差。
如此一想,簡忻身上之前那股子悲傷一掃而去,如今卻是更加堅強,也想得更加明白,再不是那見皇甫懷誠的傷痛,也不再是一身被負擔壓得不知所措,只能照着王雲兒臨死所說做事情的簡忻。
“謝謝嚴律兄,濟生想明白了!”簡忻看向嚴律,眼中精光湛湛,那一刻如同反了自然的規律,傍晚出現一份本該早上出現的朝陽。
一片彤色映照在簡忻的身後,彷彿是簡忻自身散發出的氣息,竟讓這晚霞也洋溢出生命,看着如此的簡忻,嚴律竟是不自覺的看癡了。
“嚴律兄,嚴律兄……”直到簡忻微帶疑惑的聲音傳來,嚴律才醒過心神來,只是看着簡忻的眼神的已經不同,他大約明白古天揚爲何對簡忻如此呵護,如同對待情人了。
如此一個文弱書生,有如此胸懷,對難民有如此善心,便是到遼,沒有一身武藝,也絕對會成爲最受人尊重的人!
“想到一些問題便呆住了。”嚴律隨意的將這一點事情一帶而過,隨即說出這會來此的目的:“濟生兄還是莫要再在此吹冷風了,你看旁邊的沁夢姑娘可是在擔心你呢。”
簡忻回頭看向沁夢,短短兩天時間,沁夢看起來也是十分憔悴,想到自己的行爲,不僅不曾關心沁夢和王欽遠的心情,反而對他們那般冷漠,如此想着心底微微歉意升起:“嚴律兄說的是,那濟生便先告辭了。”
看着簡忻轉身離開,嚴律眼色變得複雜,他的人一直都在監視黃記棺材鋪,簡忻兩次入黃記棺材鋪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而結合王雲兒消失,簡濟生今日的行爲,這件事情怕是不簡單。
看來這黃記還是要派自己的人去探上一探纔好。想到此嚴律的眼神變得嚴肅。
簡忻隨着沁夢走下城門,不經意的回頭,卻見到讓她不禁心悸的一幕,只見嚴律揹着手站在城門之上,沒有言語的畫面,竟是透着一股蒼穹無盡的氣勢。
因爲去了一趟城外城,簡忻和沁夢迴到客棧時,天已經黑了。
一進客棧便見古天揚和王欽遠安靜的坐在客棧之中,兩人表情都是淡淡的,讓人看不清情緒,但是這一刻的簡忻卻還是看出了兩人的擔心和淡淡的悲傷,男人的悲傷總是藏在心底不太顯露的,可就是這樣的悲傷,卻更讓人傷痛。
兩人看到簡忻回來,臉上扯出一個微笑:“回來了?坐下吃飯吧!”
簡忻這纔看到桌子上放着飯菜,明明是兩個人吃飯,可桌子上的飯菜卻依舊是好好的,像似一點沒動一般,反倒是桌上的酒瓶已經疊積了幾壇了。
簡忻也不說話,只是領着沁夢在位置上做下,隨手拿起筷子,夾起一份菜:“我還的確是餓了。”
說完簡忻輕輕的將菜放入嘴中,菜應該是放了許久,都已經涼了,這涼的感覺讓簡忻微微皺眉:“小二,將這些菜拿去熱上一熱,都涼,讓人怎麼下嚥。”
“是,是,是。”小二一聽到簡忻的話,馬上小跑過來將涼掉的菜撤了下去,要知道這兩個人就這麼坐着兩個時辰了,這兩個時辰也不見兩人說話,不吃菜,卻只是慢慢的喝酒,看起來可是嚇人的緊。這會簡忻說話正常卻是讓小二心情從一直的緊繃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不一會,飯菜都重新端了上來,可是王欽遠和古天揚依舊這般坐在那裡,簡忻也不管兩人如今的表現,只是拿起碗,便開始吃飯,吃了一會,簡忻便感覺到沁夢盯着自己看,想了想,給沁夢夾了一份菜:“吃飯吧,雲兒不見了,我們誰都很傷心,可是這並不是不吃飯就能解決的事情,現在好好吃飯,明天才有精神尋找雲兒不是!”
雲兒去了,我們誰不傷心,只是這會傷心只會讓有心的人看出不對勁而已,明天還要裝樣子去尋找雲兒不是,如今這般模樣又是做什麼。
沁夢看看簡忻,然後看了一眼另外兩人,好一會彷彿想通什麼一般,突然表情變得兇巴巴的:“還不快吃飯,明天還要找雲兒呢,你們不會想餓脫力,就不找雲兒吧!”
看着沁夢,簡忻微微眨眼,然後埋頭吃起飯,雲兒走了,生活卻依舊要過,而且要過的如同雲兒希望的。
古天揚雖然也是對王雲兒的死傷心,只是卻是不如王欽遠來的那般刻骨的,畢竟王欽遠是王雲兒的親叔叔,這一點和別人都是不一樣的。所以隨着簡忻和沁夢的表現,古天揚也跟着拿起筷子,只是那雙眼睛卻是怎麼都不離開簡忻。
不知道是不是古天揚的錯覺,他總覺得,他這會似乎離簡忻又遠了一些,忽而他也跟着埋頭吃起飯來,男人便默默付出便好,何時也同女人一樣這般感嘆了。
王欽遠是在坐中,最特殊的,自己的侄女讓他親手割下頭顱,這如何不特殊,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在他親自動手之時,他的淚水凝在眼中,沒有人知道那時候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
王雲兒其實還是心疼簡忻的,所以她選擇了王欽遠,讓王欽遠將她的頭顱砍下,將那些震驚世人的言語,只說與王欽遠聽。
若是這一切全都換成簡忻,簡忻絕不可能在這一刻吃下飯,她再堅韌的精神,怕是也有崩潰的時候。
所以當所有人爲了掩飾傷心埋頭狠狠的吃飯之時,王欽遠卻是筷子夾着菜,卻怎麼也送不進嘴中。
這一晚上,朋來客棧很安靜,沒有了王雲兒和沁夢鬥嘴的地方總是安靜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