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飛說這些話的時候,相當平靜,口吻是正統的普通話,特別像是某知名新聞主播,正在念重要的新聞稿子一樣,讓人聽起來,怪,卻又不怪,說不出道不來的感覺。
“那年我們六個人成年,前面五個都比我大一些。他們每個人都可以讓那一汪水變得渾濁,有厲害的,有不厲害的。可到了我……”
我以爲葉雲飛要說,他無法讓那一汪水,變得渾濁。
畢竟他直到現在爲止,是沒有靈力的。
這樣的故事,算是正統的結局吧。
但是葉雲飛似乎不要這麼說,他停頓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杯子,還刻意的往旁邊挪了挪,好像特別害怕自己激動的時候,把杯子抓起來砸了一樣。
他煩躁地擰着眉頭,接着說道:“那汪水,變成了血紅色。”
“血紅色?”我不禁有些疑惑,按照剛剛葉雲飛所說,那水似乎只能夠變得渾濁而已,變成血紅色是怎麼回事?
葉雲飛無奈地看着我,說道:“顯然那變了色的神水,同樣嚇到了族長和長老,族長沒見識過這樣的情況,而長老是最年長的人,她馬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對族人說,原來有個天啓,說血光之災起源於能夠讓聖水變紅的男人。沒想到竟然在我的身上被實現了。我不是沒有靈力,而是靈力本身太過於強大,強大到……我自己都察覺不出來。”
我愣了愣,回味了一下這句話,差點理解無能。
強大到自己都察覺不到?
而後我便釋然了,似乎我也是這種情況,在祁文沒有讓我的左手出現那條紅線的時候,我身體裡的靈力,也是察覺不到的。
即便後來我通過那條紅線的牽引,能夠看到妖魔鬼怪了,但是在我的身體裡,蘊藏着巨大靈力的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
一直到最近,我才知道,我的靈力強大到,我自己都覺得恐怖的狀況。
這麼一說,我都覺得,我和葉雲飛是戰友了,因爲我的靈力,我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屬於那種正經的,瘋起來連自己都害怕的狀態。
“所以呢?”我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顯然在這件事情上,不僅僅是我,葉雲飛也察覺到了,我們兩個的相同之處,可能覺得我故意的不在意,讓他覺得有些不爽,衝着我翻了個白眼,他這才說道:“長老和族長合力在我的體內下了封印,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使用靈力,並且馬上把我關了起來,以防萬一。”
“我被關在了深深的地下,多深呢?我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我們是坐着小車下去的,我被五花大綁着,放在了一輛推車上,然後被推了進去。我的身後沒有人,前面也沒有人,我甚至總覺得,道路會突然截止,然後我被推下懸崖。”
“周圍沒有聲音,沒有一絲的光亮,很潮溼,有老鼠經過,有濃濃的黴味。我知道,在靈力被封印了之後,我又被推入到了這種地方,唯一能做的,除了等死還有什麼?況且這個洞口,這個地方,我之前根本聞所未聞,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又是爲了什麼而形成的,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被推行了多久,我只知道,我是在往地底行走,因爲那個小推車是一直在前進着的,沒有停下來。在我被推入洞口的時候,我身後的洞口就被巨大的岩石結結實實的封住了,以防止我跑出去。”
“我最後看到父母的時候,他們對我露出的,是驚恐的表情。我的母親,甚至驚恐到連眼淚都不會掉落下來。他們寶貝了十八年的兒子,在成人之後,只是一汪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所謂聖水,不知道爲什麼就偏偏變了顏色,他們就相信,我是罪人,我是壞人,我是那個傳說中的背叛者。”
“爲了能夠繼續在族羣裡生活,爲了不牽連到自己爲什麼能夠生出這樣的兒子來,他們根本不願意承認,和我有着任何的,一絲一縷的關係。 我就被這樣送了出去,在成人禮的當天晚上。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前一天還是興奮的快樂生活的人,後一天就受到了這樣的待遇。”
“不會有人給我送飯,不會有人給我送水,反正我就好比那種活活的祭品,就是爲了自生自滅而被推入到那裡去的。推車行走了很長的時間,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我記不得了,因爲那個時候,我是害怕的。”
“我清楚的知道,我是沒有靈力的,我是沒有任何保護的。沒有人會救我,所有的人都害怕我,我的父母更加不會管我,我沒有任何的退路,我面臨的是死亡,還是那種痛苦的死亡方式,說不定過個幾千年,都不會有人發現我。”
“我是絕望的。那種絕望,我到了現在都還會夢到。”
葉雲飛在說這一段的時候,手是微微顫抖着的。
我突然有點明白,爲什麼這一段往事,他不肯說起,爲什麼一直在拖延時間,是因爲這些事情對於他來說,都是苦不堪言的,都是不願意再回憶的。
如果算是那個琥珀裡的老頭子的時間,葉雲飛活着的時間是最長的。
即便過了幾百年,他甚至都不能夠忘卻那種感覺,那種孤獨,那種絕望,可見那件事情在他的心裡,到底造成了多大的陰影。
倘若他真的是靈力大到無邊的大魔王,說不定他去毀滅個世界什麼的,我都是可以理解他的。
“我被結結實實的捆綁着,結實到我根本無法依靠自己的能力,從推車上下去,哪怕推車已經在很深的地方停了下來,我看不到周圍到底是什麼幻境,地洞到底是不是很巨大的,還是隻有碗那麼大,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能夠縮在推車裡,沒有水,沒有吃的。 ”
“推車只有我半人高,我彎曲着身子,當然,我被捆綁着的時候,手和腳就被綁在了一起,我的手腳根本早就沒有了知覺,我知道我連跑都不可能了。可是在靈山上長大的我,身體素質又比正常人好一些,真的要去死,還是能夠支撐幾天的。”
“真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