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給保盧斯送最後通牒的古察科夫上尉,因爲德軍士兵的阻擾,沒能進入德軍的陣地,但他留在陣地前的那份最後通牒,還是被德軍官兵轉交給了保盧斯。
保盧斯看完羅科索夫斯基的最後通牒,沉默了許久,然後開口問施密特:“參謀長,我們如今面臨燃料不足、彈藥不足,糧食不夠的糟糕局面。沒有了燃料和彈藥,我們的士兵還能和俄國人繼續戰鬥;可要是沒有了糧食,那是會餓死人的。如果斷糧了,俄國人甚至都不用發起進攻,只需要採取圍困的方式,就能把我們都活活餓死。”
“司令官閣下,您說得對。”施密特附和說:“聖誕節前,官兵們的口糧是每人每天一百克麪包;可過了聖誕節,由於糧食的短缺,口糧已經被減少到了50克。如果繼續發展下去,我估計再過一段時間,連這最後的口糧都只能發給直接作戰的部隊。”
“參謀長,”保盧斯望着施密特,神情古怪地問:“你覺得我們能在俄國人的包圍圈裡,堅持多長時間?”
“這不好說。”施密特苦笑着搖搖頭說:“我們在整個十二月,損失了八萬人,軍隊銳減到了二十五萬人。假如不是曼斯坦因元帥和霍特將軍從俄國人的後方發起進攻,牽制了他們大量的兵力,我估計我軍的損失會更大。”
“一個月損失八萬,剩下的二十五萬人,滿打滿算就只能支撐三個月。”保盧斯剛說出這句話,立即就予以了否定:“不對不對,被殲滅八萬人的十二月,我們部隊的戰鬥力,還遠遠高於俄國人,同時外面還有前來救援的曼斯坦因元帥和霍特將軍。如今他們被俄國人擊退了,而我們部隊的戰鬥力,也因爲彈藥和食物的不足,而被大幅度削弱了。也就是說,我們根本支撐不了三個月,充其量能堅持到二月底。”
施密特從保盧斯說話的語氣中,判斷出自己的司令官對繼續打下去的前途並不看好,便試探地問:“司令官閣下,如果我們此刻向俄國人投降,至少可以挽救二十多萬士兵的生命。您應該好好地考慮一下。”
“讓我再想想吧。”保盧斯看了一眼上面規定的最後期限,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吩咐施密特:“等到九號的時候,召集各軍軍長開會,看看他們的意思如何。”
到了1月9日上午,保盧斯召集手下的幾名軍長到自己的指揮部開會。他把羅科索夫斯基的最後通牒給軍長們傳閱後,問道:“諸位軍長先生,你們是怎麼看的?”
“司令官閣下,”首先發言的是51軍軍長庫爾茨巴赫,他起身說道:“假如空軍能爲我們提供足夠的給養,又能爲我們提供必要的空中掩護,那麼我們堅守在斯大林格勒地區,還是有可能的。
然而如今的情況卻是,每天給我們補給的物資,連維持基本生存都不夠的,更別說作戰了。再加上爲了確保運輸機的安全,空軍又把大量的戰鬥機用於護航,以至於斯大林格勒地區的上空,已經被俄國人的空軍掌握在手裡。
因此,我強烈地建議司令官閣下,可以同意俄國人的這份最後通牒,向他們投降。”
如果是以前,誰敢在如此重要的軍事會議上,提出向俄國人投降,肯定會遭到其他同僚的一致譴責。可庫爾茨巴赫發表完自己的看法後,整個房間裡都是異常安靜,大家都皺着眉頭在苦苦思索,是應該服從柏林方面的命令,繼續和俄國人戰鬥下去?還是應該審時度勢,接受這份最後通牒的勸告,向俄國人投降?
見屋裡沒人說話,施密特有些着急了,他站起來對大家說道:“將軍先生們,司令官閣下今天把你們叫到這裡,不是讓你們來發呆的,而是讓你們來出主意。說說吧,你們的心裡都是怎麼想的?”
“我來說兩句。”施密特的話說完後,第七步兵軍軍長馬克斯·普費弗將軍站起身,語氣凝重地說:“如今的天氣已經到了零下三十多度,而柏林方面爲我們提供的幾萬套冬裝呢?卻在莫羅佐夫斯克和塔欽斯卡婭車站,以及一些處於小鎮上後方基地,這批包括皮大衣、氈靴、棉帽和耳套在內的冬裝,都已經落到了俄國人的手裡。因此我們絕大多數的官兵,都將在沒有冬裝的情況下,渡過這個令人難忍的俄羅斯嚴冬。”
“我想問問,”普費弗軍長剛說完,第11步兵軍軍長施特雷克爾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我記得在俄國人大反攻開始前,我們大多數的部隊都裝備了冬裝。可如今士兵們身上的軍大衣,都去什麼地方了?”
施密特聽到施特雷克爾提這個問題,心裡暗叫不好,他知道士兵們的軍大衣,都是在奉命撤退時,扔進火堆裡燒掉了。而這道命令,恰恰是保盧斯親自下達的。看到保盧斯的臉上浮現出怒氣,他連忙起身打圓場:“施特雷克爾將軍,士兵們身上的軍大衣去了什麼地方,不是關鍵。我們如今要討論的是,應該如何對待俄國人的最後通牒?”
“這還用說麼,以我們如今的狀態,還能和俄國人繼續戰鬥下去嗎?”施特雷克爾氣呼呼地說:“我看,還是向俄國人投降吧。這樣一來,至少能保住二十多萬人的姓名。”
保盧斯經過幾天的反覆考慮,也意識到,只有向蘇軍投降,纔是最佳的出路。不過他不清楚部下們的意見,才特意召開了這次軍事會議。此刻見幾位發言的軍長,都主張向俄國人投降,他選擇心頭巨石算是落了地。他起身說道:“我再問最後一次,反對向俄國人投降的請舉手。”
但他的話說完以後,軍長們只是看着他,卻沒有一個人舉手。即使有一兩個人想舉手,但看到自己的同僚都坐在那裡穩如泰山,便改變了主意。
“好吧,既然大家都不反對,”保盧斯見衆人依舊保持着沉默,便繼續往下說:“那我現在正式宣佈:我們接受俄國人的最後通牒,派庫爾茨巴赫前去與俄國人談判……”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旁桌上的電話鈴聲幾驟然響了起來,打斷了他後面的話。施密特走過去拿起話筒聽了一會兒,便將話筒遞向保盧斯:“司令官閣下,第14坦克軍軍長鬍貝將軍,已經到了司令部外面。他說有重要的事情,要立即向您通報。”
保盧斯很敏銳地發現了,施密特對自己提到胡貝時,用的是“通報”,而不是“彙報”,立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連忙吩咐施密特:“參謀長,把胡貝將軍請過來吧。”
過了沒多久,胡貝就在施密特的陪同下,從外面走進了方面。他衝着保盧斯快速地敬了一個禮,又把手放了下來。他的目光在室內參加會議的人身上掃了一遍後,對保盧斯說:“司令官閣下,我今天來見您,是給您帶來了一份元首的手令。”
正準備安排庫爾茨巴赫去與蘇軍談判的保盧斯,聽到胡貝說帶來了元首的手令,立即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連忙問道:“手令在什麼地方?”
胡貝從公文包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保盧斯。保盧斯展開一看,是希特勒手寫的一份命令:“保盧斯,我命令你,不許投降,你的集團軍每堅守一天,對整個前線都是一個支援,你們可以牽制俄國人至少幾個集團軍的兵力。”
看完手令後,保盧斯知道自己投降的意圖,已經被希特勒猜到了,所以纔會有這麼一份手令。他把手令交給施密特,並吩咐對方說:“參謀長,給大家念一念元首的手令。”
施密特唸完希特勒的手令後,軍長們再次集體失聲。最失落的莫過於庫爾茨巴赫,他原以爲保盧斯會派自己與蘇軍聯絡,但一切都被希特勒的這份手令所打亂了。接下來能做的,就是繼續和蘇軍戰鬥下去,直到全軍覆滅爲止。
“將軍先生們,會議到此結束,大家都回各自的部隊去吧。”保盧斯艱難地對自己的部下們說道:“我們接不接受俄國人的最後通牒,他們肯定會再次發起猛攻,你們要讓自己的部隊做好戰鬥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