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抱着槍,一動不動地坐在戰壕裡,聽着左右傳來的槍聲、爆炸聲和慘叫聲。他的心裡很明白,此時此刻,一動不如一靜,到處是煙霧,大家的能見度有限,都是在憑藉自己本能繼續戰鬥,自己要是冒冒失失地站出來,被流彈打死,未免就太冤枉了。
雖說他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去添亂,但還是聽到有人沿着戰壕朝自己這裡跑過來。他集中精神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槍口也本能地瞄準了那個方向。過了沒多久,他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闖入了自己的視線,只用了不到一秒鐘,索科夫便看清楚來人手裡拿着的似乎是一把衝鋒槍,便毫不遲疑地扣動了扳機,將對方打倒在戰壕裡。
索科夫在帶頭衝鋒前,看到陣地上幾乎所有的戰士,用的都是帶刺刀的步槍,只有格拉德舍夫和薩莫伊洛夫兩人使用衝鋒槍。因此,他覺得在戰壕裡看到使衝鋒槍的人,差不多都是敵人,纔會如此果斷地開槍射擊。至於別的戰士拾取了德國人的衝鋒槍,或是薩莫伊洛夫他們兩人,被自己當成德國人打倒,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這是在戰場上,任何短暫的遲疑都會斷送自己的性命。
槍聲、爆炸聲很快就停止了,不知是德國人被全部消滅了,還是雙方擔心誤傷而投鼠忌器,暫時停止了戰鬥。這邊的槍聲剛停下,遠處的迫擊炮手,也停止了朝這裡發射煙霧彈。籠罩戰壕的煙霧,在河風的吹拂下,漸漸變得稀薄,坐在戰壕裡的索科夫,能清楚地看見躺在七八米外的屍體和還在掙扎着的傷員。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很快,附近就傳來了格拉德舍夫的喊聲:“敵人已經被我們消滅了,不要再開槍,免得造成誤傷!”雖然射擊早就停止,可少校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喊了一遍又一遍。
索科夫又在地上坐了一陣,薩莫伊洛夫就尋了過來。他一看到坐在地上的索科夫,立即快走幾步,彎下腰緊張地問:“師長同志,您沒負傷吧?”
“敵人都消滅了嗎?”索科夫扶着戰壕的壕壁站起身,望着薩莫伊洛夫問道:“我們的傷亡大不大?”
“應該是都消滅了。”薩莫伊洛夫有些遲疑地回答說:“雙方都穿着一樣的制服,在這麼混亂的情況下,還真沒辦法辨別出來。”
“少尉同志,”索科夫覺得在經過剛剛的混戰之後,肯定還有德國人倖存下來,但令人頭疼的是,他們都穿着蘇軍的制服,還真無法一眼就把他們識別出來。這支部隊是司令部的警衛營,假如真的讓一兩個德國人混進去,只要朝崔可夫他們所在的房間扔一顆手榴彈,那麼第62集團軍就有可能因爲失去指揮,而陷入一片混亂,因此索科夫覺得應該立即肅清剩餘的德國人,於是他吩咐薩莫伊洛夫:“讓格拉德舍夫少校把所有人集合起來,我幫來甄別其中是否有德國人。”
對於索科夫的這種說法,就算是一向崇拜他的薩莫伊洛夫,心裡依舊持懷疑態度:“師長同志,您能從穿着一樣制服的人裡,甄別出隱藏的敵人嗎?”
“是的,我有辦法甄別。”索科夫說着,在薩莫伊洛夫的肩膀上推了一把,催促道:“快去找格拉德舍夫少校,也是時間拖得太長,我擔心會有德國人趁亂溜走。”
薩莫伊洛夫離開後,索科夫忽然想起自己在衝鋒時,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腹部撞了一下,便低頭查看。一看之下,他的臉上露出了驚詫之色,只見有大衣上有兩三個窟窿,剛開始他還以爲是自己摔進戰壕時刮破的,但仔細一看,卻發現窟窿的邊緣,都是被燒焦的痕跡,證明不是刮破,而是被子彈打穿的。
爲了搞清楚自己被子彈擊中,爲什麼只是軍大衣上有破洞,而自己一點痛感都沒有,索科夫連忙解開了軍大衣,仔細查看中彈的部位。發現穿在裡面的金屬護甲上,有幾個小白點,應該是被子彈擊中的位置。
看清楚之後,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想那個來自平行空間的人,給自己的護甲難道真的是振金材料的,居然真的可以擋住敵人的子彈?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他慌忙扣上了衣釦,這樣的寶貝,可不能讓別人看到。
走過來的是格拉德舍夫本人,他看清楚索科夫之後,連忙在原地立正,挺直身體報告說:“上校同志,我的部隊就在不遠處集結,請您過去幫我們甄別一下是否有敵人。”
索科夫點了點頭,提着槍跟着格拉德舍夫往部隊集合的地方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問道:“少校同志,你認識營裡全部的人嗎?”
這個問題讓格拉德舍夫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他苦着臉回答說:“上校同志,我的警衛營裡天天都有人被調走或犧牲,也天天有人加入,我還真沒辦法把他們認全。”停頓片刻後,他試探地問,“您有什麼好辦法嗎?”
索科夫沒有立即滿足他的好奇心,而是隨口答道:“少校同志,不要着急,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部隊集結的地方,索科夫看了一眼,倖存的戰士還是二十來人,整齊地排成了兩排,看來在剛剛結束的戰鬥中,他們的傷亡並不大。
索科夫來到隊列前,沒有說話,而是用目光從每名戰士的身上一一掃過。可能是索科夫帶頭衝鋒的舉動,獲得了戰士們的尊重,但索科夫和他們的目光相對時,能從注視他的這些戰士臉上看到好奇和欽佩;而有兩名戰士的目光卻顯得遊離,他們面無表情地望着前方,但索科夫望向他們時,他們立即把目光移向了別處。
“上校同志,”格拉德舍夫來到索科夫的身邊,低聲地問:“您能從中認出那些是德國人冒充的嗎?”
索科夫沒有回答他,而是用手朝目光遊離的兩名戰士一指,提高嗓門說道:“那兩位戰士,請你們出列!”
被他點到名的兩名戰士,不情不願地從人羣中走出來,來到了索科夫的面前站定。索科夫朝站在一旁的薩莫伊洛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盯緊這兩人。薩莫伊洛夫看到索科夫的眼色,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立即和幾名部下把槍口對準了兩人。
那兩人見索科夫手下的幾名戰士,都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便先聲奪人地質問道:“上校同志,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爲什麼把槍口對準我們,難道我們是德國人嗎?”
索科夫沒有搭理兩人,而是面向着戰士們問道:“同志們,你們有誰認識這兩個人嗎?”
聽到索科夫的這個問題,隊伍裡一片沉寂,誰也沒有說話。格拉德舍夫以爲戰士們沒有聽清楚索科夫的問題,也向前一步,問道:“上校同志問你們,有誰認識這兩個人?”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沉默。
在這種情況下,格拉德舍夫就算再愚鈍,也知道這兩個人有問題,連忙叫前排兩名比較熟悉的戰士,把穿着蘇軍制服的德國兵繳了械。然後用敬佩的語氣對索科夫說:“上校同志,您真是太厲害,居然能這麼快就把冒充我們的德國人揪出來。”
索科夫覺得幸存的德國人可能不止這兩個,便繼續問隊列中的戰士:“同志們,可能還有德國人藏在你們的中間,請你們朝自己的左右看看,是否認識身邊的人?”
格拉德舍夫沒想到索科夫甄別敵人的手段,居然如此層出不窮,連忙跟着喊道:“都聽到上校的話了?仔細看看你左右的人,是否是自己認識的戰友?”
隊列裡的戰士們,聽到索科夫和格拉德舍夫的命令,都朝自己左右看了看,以確認身邊是否是和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就這樣,片刻的工夫,又有一名隱藏的德國兵被揪出來。
格拉德舍夫望着三名被揪出來的德國兵,向索科夫請示道:“上校同志,我們該如何處置這些俘虜呢?”
“少校,”索科夫考慮到這裡不是自己的地盤,如何處置俘虜,還輪不到自己來指手畫腳,便輕描淡寫地說:“他們是你的俘虜,如何處置,都由你說了算。我還要立即趕到司令部,估計司令員都等急了。”
聽到索科夫準備前往司令部,格拉德舍夫連忙恭恭敬敬地問:“上校同志,需要我派人給您做嚮導嗎?”
“不用。”索科夫擺了擺手,朝薩莫伊洛夫說:“我的這位警衛排長知道司令部的位置,讓他給我帶路好了。”
索科夫帶着薩莫伊洛夫他們朝着司令部走去時,薩莫伊洛夫還好奇地問:“師長同志,奶牛說說,格拉德舍夫少校會如何處置這些俘虜呢?”
“穿着我軍制服的敵人,應該是屬於間諜。”索科夫淡淡一笑,回答說:“在戰爭中,對於間諜的處理,都是直接判處死刑。”他的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幾聲槍響,爲他所說的話做了最好的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