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索科夫和阿西婭換好了便裝,離開了家。
由於他們昨天是坐車直接進的大院,因此守門的哨兵並沒有看到他們二人。而今天兩人出門時,又穿着便裝,門口的哨兵見大院裡有兩個穿便裝的人走過來,自然要提高警惕。
當索科夫二人距離大門還有十來步遠的時候,一名哨兵就上前攔住了二人:“站住,你們是幹什麼的?”
阿西婭曾經在這個大院裡住過一段時間,和門口的哨兵比較熟悉,但眼前的哨兵卻是生面孔,應該是剛調來不久的,連忙說道:“我們是住在這裡的。”
“住在這裡的?”哨兵把索科夫和阿西婭兩人打量了一番,皺着眉頭說道:“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呢?”
“戰士同志,”索科夫看了一眼對方的肩章,笑着說道:“你應該是剛調來不久的吧?”
“我是今年一月調過來的。”對索科夫的說法,哨兵倒是沒有否認,而是繼續說道:“大院裡住的人我都認識,但從來沒有見過你們二人。老實說,你們到底是誰?”
索科夫見這個哨兵屬於榆木腦袋不開竅的那種,也不想和他廢話,而是扭頭問阿西婭:“阿西婭,我看值班室裡還有人,你去瞧瞧認不認識?”
阿西婭連忙答應一聲,快步地走到了值班室的窗前,看到一名中士正坐在裡面打瞌睡。她仔細瞧了瞧,對方恰巧是她認識的人,便擡手在玻璃上敲了敲。等那位中士擡起頭的時候,阿西婭笑着招呼對方:“中士同志,您還認識我嗎?”
中士先是一臉茫然地望着阿西婭,心裡琢磨和自己打招呼的女人是誰。下一刻,他就想起了對方的身份,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身,陪着笑說道:“原來是阿西婭軍醫啊,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傍晚,”阿西婭對中士說道:“我和我的丈夫要出門,但卻被你們的哨兵攔住了。”
“您的丈夫?”中士聽阿西婭這麼說,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索科夫將軍也回來了?”
“是的,他這次和我一起回來的。”阿西婭點點頭,說道:“如今他就被你們的哨兵攔在了值班室外面。”
聽說索科夫被自己的部下攔在了門口,中士連忙從值班室裡走出來,一眼就看到正和哨兵面對面站着的索科夫。中士小跑着來到索科夫面前,擡手敬禮說:“您好,將軍同志!好久不見了。”
哨兵聽到中士稱呼索科夫爲將軍,有些詫異地問:“中士同志,你沒看到他穿的是便服嗎?而且他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是將軍呢?”
“閉嘴!”中士衝哨兵說道:“這位就是我經常向你提起的索科夫將軍。沒想到他只是沒有穿軍裝,就被你攔在了門口。”訓斥了部下之後,中士又轉臉向索科夫道歉,“將軍同志,真是抱歉,由於門口的哨兵換了一批人,他們都沒有見過您,如果他們給您帶來了什麼不便,我代表他們向您道歉。”
“沒關係,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索科夫通情達理地對中士說:“我今天也沒有穿軍裝,你不用向我敬禮。”
“將軍同志,”見索科夫不願意追究哨兵的責任,心裡也踏實了許多,他試探地問:“您這是要去什麼地方呢?”
“我打算去希姆基。”
“去希姆基?!”中士朝大門外瞧了瞧,隨後有些吃驚地說:“將軍同志,這裡可沒有車直達希姆基啊。”
“沒關係,我們可以先坐地鐵再轉公交車。”阿西婭過來挽住了索科夫的手:“反正我們不趕時間,順便可以看看莫斯科最近有什麼新的變化。”
等索科夫和阿西婭手挽着手離開後,中士責備哨兵說:“你看到不認識的人,爲什麼不來叫我?幸好索科夫將軍不和你計較,換一個脾氣暴躁的將軍,被你這麼攔下,罵你一頓都是輕的,沒準還會給你兩個耳光,這些從前線下來的指揮員們,脾氣都很暴躁。”
索科夫和阿西婭走出一段距離後,索科夫開口問道:“我們應該在什麼地方坐地鐵呢?”
“前面的路口右轉,就有一個地鐵站的入口。”好在阿西婭對地形比較熟悉:“我們坐紅線地鐵到終點站,然後出地鐵之後,再乘坐公交車,坐四五站地就能到希姆基鎮了。”
索科夫沒想到地鐵裡的人會那麼多,他連忙讓阿西婭站在靠門口的位置,然後自己用身體擋住她,免得被人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肚子。地鐵啓動之後,索科夫歉意地說:“阿西婭,真是不好意思,要是知道地鐵裡這麼多人,我肯定會提前聯繫一輛車了。”
“沒關係,米沙。”阿西婭大度地說:“我也很久沒有坐過地鐵了,正好來體驗一下。現在雖然人多,但這車是朝城外開的,過不了兩站就不擁擠了。”
阿西婭的話很快就成爲了現實,過了兩站之後,原本擁擠不堪的車廂變得空蕩蕩,連座位也空出了許多。
索科夫讓阿西婭在一個空位坐下後,自己就站在旁邊。不是他有座位不坐,而是他養成的一種乘車習慣,只要還有婦女孩子和老人站着,哪怕身旁有座位,也不能隨便坐,否則就會被認爲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爲。
阿西婭看到索科夫站在自己的身邊,便朝旁邊挪了挪,用手拍了拍空位置,說道:“米沙,你站着做什麼,快點坐下啊。”
索科夫左右瞧了瞧,發現車廂裡站着的婦女孩子和老人數量似乎還不少,不免有些尷尬地回答說:“這不太好吧?”
“沒啥不好的,快點坐下吧。”
索科夫深吸一口氣,隨後心懷忐忑地在阿西婭身邊坐下。
“米沙,既然有空位置,你爲啥不坐呢?”阿西婭好奇地問。
索科夫喃喃地說道:“不是說,公交車或者地鐵上有老人孩子和女人站着時,男人不能隨便搶他們的空位嗎?我曾經有一次坐公交車,當時車上的人很多,一個年輕姑娘上車後,直接坐在了靠近門口的位置,跟着上來的一個老太太,二話不說,上前抓住姑娘的肩膀,就把她從座位上拎了起來,然後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我擔心自己剛剛直接坐下,會不會也過來一個老太太,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來,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未免太丟臉了吧。”
聽完索科夫的解釋,阿西婭不免有些忍俊不住,“米沙,你說沒錯,在車上有老人孩子和女人沒有坐下時,男人通常不會和她們爭搶位置,這是對她們的一種尊重。但也要根據具體的情況,你瞧,這車廂只有三四十人,空位還有那麼多,就算你坐了一個位置,也不會影響到別的人。”
兩人出了地鐵,阿西婭又熟門熟路地帶着索科夫來到了附近的公交車站,開口說道:“從這裡乘車,坐四個站就能到達希姆基。”見阿西婭對路線如此熟悉,索科夫心裡不免想到,自己不在莫斯科的日子裡,阿西婭在不工作的日子裡,可能會進城回家看自己的父母,往返的次數一多,自然對路線就熟悉了。
等了十幾分鍾之後,一輛公交車駛入了站臺。可能因爲這裡是郊區,又恰巧趕上工作日,乘車的人並不多,索科夫二人上車時只有少一半的位置是空着的。索科夫也不再矯情,直接找了兩個位置,和阿西婭兩人坐下。
“同志!”拿着票盒的女售票員走到索科夫的面前,問道:“你們去什麼地方?”
“希姆基鎮。”沒等索科夫回答,阿西婭就搶着回答說。
“到希姆基鎮兩戈比一個人,你們兩個人一共是四戈比。”
阿西婭連忙將早就準備好的零錢遞過去:“這裡是四戈比,請您收好。”
索科夫接過售票員遞過來的車票時,心裡不禁暗自感慨,票價真便宜,地鐵票是每人七戈比,公交車是每人兩戈比。換了後世,地鐵票是30盧布,公交車票是25盧布,貴了上千倍都不止。
四站路很快就到了。
下車後,索科夫發現和自己上次來有了很大的變化,至少個別重要建築物上的僞裝網不見了,街上也看不到什麼街壘工事。
“米沙,”阿西婭笑着對索科夫說:“舊地重遊,有什麼感想啊?” wωw•ttКan•¢○
經阿西婭這麼一提醒,索科夫立即想起,自己到這個時代,來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希姆基鎮,並領着幾名戰士和德國人打了一場阻擊戰,並因此得到了上級的賞識,從而得到了平步青雲的機會。就是不知道自己當初穿越過來時的那個房子還在不在?假如還在的話,自己過去瞧瞧,看能否從那裡再回到屬於自己的後世。
阿西婭發現索科夫忽然站在原地發呆,連忙拉着他的手臂搖了搖,問道:“米沙,你在想什麼?”
索科夫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乾笑兩聲後說道:“我剛剛在想,假如沒有發生那場阻擊戰,我恐怕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你,自然更沒有機會娶你爲妻。”
聽索科夫這麼說,阿西婭的心裡甜滋滋的。她接着說道:“不過正是因爲有這場阻擊戰,你纔會被上級所賞識,有了晉升的機會。否則你只能繼續留在希姆基鎮,擔任守備班長。如果運氣好的話,在戰爭結束時,你能混個少尉,正式成爲一名軍官。運氣不好的話,沒準此刻已經轉移,到工廠裡去當一名普通的工人。”
“你說的這種情況完全有可能。”兩人手挽着手朝儀表廠的防線走去時,索科夫感慨地說:“德國人距離紅場最近的位置,就是希姆基鎮。假如他們沒有能繞過我軍的防線,一頭闖進希姆基鎮,我想根本就沒有什麼阻擊戰。而我這個小小的守備班長,如果沒有被調往前線作戰,恐怕永遠沒有什麼升遷的機會。”
走着走着,索科夫忽然看到前方賣花的亭子,便用手一指,說道:“我記得我們上次來的時候,還曾經到那個賣花的亭子買過花,可惜當時冰天雪地的,根本沒有鮮花,我們只能買了一束塑料花。我記得賣花的老太太,好像叫達瑪娜吧。”
“你的記性真不錯。”阿西婭衝索科夫豎起了大拇指:“賣花的的確是達瑪娜大嬸,每次我回來探視父母,都要和她打招呼。”
兩人說着話,不知不覺來到了賣花的亭子前,阿西婭衝裡面喊道:“達瑪娜大嬸,你在嗎?”
“在的,在的。”聽到有人喊自己,圍着圍裙、手裡拿着一把剪刀的達瑪娜從屋裡走出來,看清楚站在門口的阿西婭之後,先是一愣,隨即興奮地叫了起來:“阿西婭,你又回來看你的父母了?”
“是的,達瑪娜大嬸。”阿西婭張開雙臂和達瑪娜來了一個擁抱:“我回來看父母,路過這裡,特意過來和你打個招呼。”
看着兩人緊緊擁抱,索科夫的心裡有點不踏實,他擔心達瑪娜的動作太大,會導致阿西婭動了胎氣。
好在兩人很快就分開,索科夫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而達瑪娜望着索科夫,若有所思地問阿西婭:“阿西婭,這位就是你的丈夫索科夫將軍?”
“是的,達瑪娜大嬸,他就是米沙。”
“您好啊,達瑪娜大嬸。”索科夫連忙上前和老太太打招呼。
“將軍同志,您怎麼沒有穿軍裝呢?”達瑪娜見索科夫沒有穿軍裝,有些詫異地說:“難道戰爭剛結束,您就轉業了?”
“沒有沒有。”索科夫慌忙擺着手說:“我們今天只是回來探視一下阿西婭的父母,穿軍裝有點太招搖了,所以我就沒有穿。”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爲您轉業了呢。”達瑪娜見到阿西婭和索科夫,顯得格外高興,話自然也多了許多:“阿西婭,尼娜今天休息,沒在麪包房裡工作,你回家就能見到她。”
“阿西婭,”索科夫想到自己要見岳父岳母,顯然不能空着手去,便對阿西婭說:“我們先在達瑪娜大嬸這裡買束鮮花吧。”
“好的,米沙。”阿西婭點點頭,反問道:“你覺得買什麼花呢?”
索科夫探頭進去瞧了瞧,亭子裡的鮮花數量還真不少。玫瑰不合適,自然不能買;康乃馨,在國內通常是送給母親的禮物,而在俄羅斯卻常常用來上墳,肯定也不能買。看了一圈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亭子一角的向日葵上,這可是俄羅斯的國花。他用手朝向日葵一指,說道:“阿西婭,我們就買向日葵吧。”
對於索科夫的提議,阿西婭自然不會反對,便對達瑪娜說:“達瑪娜大嬸,麻煩你給我拿一束向日葵,我要帶回家去。”
“好的好的,我這就給你拿。”達瑪娜說着,進入了亭子裡,直接來到擺放向日葵的位置,挑了幾朵看起來最漂亮的向日葵,包紮好之後遞給了阿西婭:“喏,阿西婭,拿回去送給你媽媽吧。”
看到阿西婭要掏錢,她連連擺手說道:“既然你們夫妻二人回來看你的父母,想必他們肯定會請我和老頭子去吃飯,就權當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不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