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跟着戰士別列日科夫朝森林裡走去,很快就在一片林間空地上,看到一個連着一個的帳篷。不少的戰士正在帳篷外的空地上烤火,忽然看到索科夫走近,連忙紛紛站起身,保持立正的姿勢向索科夫行注目禮,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同志們,你們好!”索科夫看到站在帳篷附近的戰士們,也笑着和他們打招呼。別列日科夫在一個帳篷前停下腳步,轉身對索科夫說:“營長同志,這裡就是營指揮所。”
索科夫向別列日科夫道謝後,擡手掀開了帳簾走了進去。帳篷裡只有別爾金和一名報務員,看到索科夫的出現,別爾金恍惚了幾秒鐘,隨後有些慌亂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把握住了索科夫的手,激動地說:“營長同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索科夫伸手和別爾金握了握,然後開門見山地問:“剛回來。營裡的情況怎麼樣?”
別爾金在介紹部隊情況之前,首先問了一句:“營長同志,我估計你是剛從集團軍司令部過來的吧?”
“沒錯。”索科夫點了點頭,肯定地說:“我一離開集團軍司令部,就趕回營裡了。說說吧,營裡現在是什麼情況?”
“既然你是從司令部來的,想必知道我們在不久前打了一場敗仗。”別爾金表情凝重地說:“我們的兩個步兵師陷入了德軍的合圍,我營拼死衝殺,終於將德軍的包圍圈打開了一個缺口,掩護被圍的部隊衝出了包圍。雖說成功突圍了,但我營也傷亡慘重。”
“副營長同志,我知道部隊在戰鬥中傷亡慘重,”索科夫見別爾金居然打着官腔和自己說話,不免有些着急:“但你能告訴我,部隊的具體傷亡情況嗎?”
別爾金知道自己無法迴避索科夫的問題,只能硬着頭皮回答說:“一連、二連傷亡了三分之二,機炮連傷亡過半,三連……”說到三連時,他停頓了幾秒,最後咬着牙說,“三連已經打光了。目前,全營的總兵力只有兩百多人。”
“什麼,全營的總兵力只有兩百多人?三連還全打光了?”索科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八百多人的部隊,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居然就損失了四分之三的兵力,而且還是清一色的老兵。不過他此刻還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問,“那三連連長薩維耶夫上尉和指導員斯捷潘呢?他們現在的情況怎麼樣,還活着嗎?”
別爾金聽出索科夫的語氣中,夾雜着一股怒氣,連忙解釋說:“營長同志,你放心,薩維耶夫上尉和斯捷潘指導員都還活着,他們目前被送往了莫斯科的軍醫院。最多兩個月,他們就能重返前線。”
“副營長同志,把排級以上指揮員都召集起來,我要和大家談談。”
就在別爾金命人去召集排級以上指揮員到帳篷裡開會時,女衛生員瑪麗婭衝進了一個帳篷,來到正在給傷員喂水的阿西婭身旁,有些激動地說道:“阿西婭,營長,營長回來了!”
“什麼,米沙回來了?”阿西婭聽到瑪麗婭這麼說,頓時滿臉的喜色,連忙追問道:“他如今在什麼地方?”
“他一回來,就直接去了營指揮所。”瑪麗婭接過了阿西婭手裡的東西,催促道:“這裡的工作我來替你,你先去見見營長同志吧,畢竟你們都一個月沒見了。”
阿西婭快步朝營指揮所的帳篷而去。誰知剛走到半道,就看到三五成羣的軍官,正朝着營指揮所的帳篷走去。阿西婭在部隊裡待的時間也不短了,看到這種情形,立即猜到索科夫準備召集營裡的軍官們開會,自己在這種時候去見他,是非常不合適的。想到這裡,阿西婭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又翻身走回了衛生隊的帳篷。
瑪麗婭見阿西婭這麼快就返回來了,不禁好奇地問:“阿西婭,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營長沒在指揮所嗎?”
阿西婭搖了搖頭,說道:“他應該在指揮所裡,不過我看到有很多軍官正朝他的帳篷而去,估計馬上要召開重要的軍事會議,我現在去找他,有點不合適。”
看到阿西婭一臉不開心的樣子,瑪麗婭連忙安慰她說:“阿西婭,別擔心,營長同志剛回來,肯定要了解一下營裡現在的情況,等他忙完了,你再去找他也不遲。”
雖說伊斯特拉營在不久以前發生的戰鬥中,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但到營指揮所開會的排級以上指揮員,依舊達到了20人,讓原本就不寬敞的帳篷,變得更加擁擠。
“指揮員同志們,你們好!”索科夫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開口說道:“能重新回到你們的中間,和你們重新在一起,我的心裡很高興。”他當着衆人說自己很高興,並不是什麼套話,而是發自肺腑的大實話,如果不是一直堅持要回前線的話,他此刻已經成爲了武器裝備部的一員了。
索科夫的目光從帳篷裡的每一位指揮員身上掃過,發現有一些熟悉的面孔已經消失,也不知是負傷被送往了後方的醫院,還是在戰鬥中犧牲了?他深吸一口氣後,繼續說道:“今天來開會的指揮員都知道,我們營在不久前的戰鬥中,爲了掩護友軍突圍,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犧牲了數以百計的好同志,對此,我的心裡非常難過……”
各級指揮員看到索科夫出現時,心裡都格外高興,感覺終於找到了主心骨,但此刻聽他提到前幾天的那場戰鬥,神情都變得黯淡起來。
“……由於我們營在戰鬥中的損失太大,繼續保持原有建制,顯得有些不合適了。”在等各級指揮員到來的工夫,索科夫從別爾金那裡瞭解了各連排的剩餘兵力情況,覺得以現有的兵力保持原有的建制,是不太合適的,因此打算暫時將部隊進行縮編,“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裡開會,首先要討論的,是將現存的部隊進行縮編。”
“營長同志,”在場的指揮員聽到索科夫這麼說,不禁開始小聲地嘀咕起來他,他們在低聲地討論部隊會縮編成什麼樣子,而有些性急的安德烈,則代表衆人率先問道:“您打算如何縮編我們的隊伍呢?”
“如今全營只剩下了兩百多人。”索科夫望着衆人說道:“爲了便於指揮,營直屬部隊只保留警衛排和通訊排,兩個排合併爲警通排,由謝廖沙中尉擔任排長,馬克西姆少尉擔任副排長;工兵排、偵察排併入一連,組建新一連,由萬尼亞上尉擔任連長的職務;而二連和機炮連合並,由瓦西里上尉擔任連長,安德烈上尉擔任副連長……”
在宣佈完縮編計劃後,索科夫照例問了一句:“誰有不同意見嗎?”
他的話音剛落,下面就七零八落地回答道:“沒有意見。”
聽到大家說話的語氣都是有氣無力,他又提高嗓門將剛纔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你們有不同意見嗎?”
衆人聽到索科夫把問題重複了一遍,心裡立即明白,自己剛剛的答覆,並沒有讓這位營長同志滿意,於是大家異口同聲地答道:“沒有意見!”
“既然沒有意見,那就先回各自的部隊,將縮編的事情告訴戰士們。”見衆人都魚貫地離開帳篷,索科夫又補充了一句:“各連連長留下。”
一連長萬尼亞留下了,二連長瓦西里也留下了,而剛被任命爲二連副連長的安德烈,則站在帳篷門口進退兩難。看到安德烈窘迫的樣子,索科夫衝他一擺手,說道:“安德烈上尉,你也留下聽聽吧。”
招呼三位連長坐下後,索科夫對他們說:“連長同志們,我向大家透露了一個內幕消息。”他說這話時,忽然看到萬尼亞從挎着的公文包裡掏出紙筆來,連忙衝他一瞪眼,說道:“不要記錄。”萬尼亞被索科夫的語氣嚇了一跳,連忙將剛拿出來的紙筆,又重新塞進了公文包。
“連長同志們,”索科夫不清楚在鐵木辛哥將自己調到西南方面軍之前,羅科索夫斯基能否及時地趕回前線,履行他司令員的職務,因此有些事情,就必須向自己手下的連長們打招呼:“下個月,我軍將在某處發起了一次決定性的進攻,而我們營也有可能參加這次進攻。”
聽到索科夫這種語焉不詳的說法,安德烈好奇地問:“營長同志,我能問問,即將發起的進攻,在什麼位置嗎?”
“對不起,安德烈上尉,在上級的進攻命令下達之前,我不能將具體的進攻位置告訴你們。”索科夫在說這話時,見幾位連長的臉上都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便向他們解釋說:“這次進攻將決定敵我雙方在戰場上的態勢,爲了保密期間,事先誰也不能透露進攻的方向,以及可能使用的兵力等等……”
好在幾位連長都有保密意識,聽到索科夫這麼說,也就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而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索科夫接下來所佈置的任務。
等帳篷裡只剩下索科夫和別爾金兩人時,別爾金忽然開口問道:“營長同志,你回來的時候,見到阿西婭了嗎?”
“沒有,”索科夫搖了搖頭,說道:“我一回營裡,就立即趕到這裡來了,根本顧不得到衛生隊去。她最近的情況怎麼樣?”
“她表現得不錯。”別爾金用讚許的語氣說道:“在我們突圍的戰鬥中,她冒着槍林彈雨到戰場上搶救傷員,連薩維耶夫和斯捷潘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險,從戰場上背下來的。”
“什麼,副營長同志,你剛剛說什麼?”按照索科夫的想法,一名衛生員在戰鬥中,能冒着敵人的槍林彈雨爲傷員包紮傷口,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能冒着生命危險,將兩名比自己強壯的傷員從戰場上背下來,那簡直已經達到了授勳的標準。
在得到了別爾金的肯定後,索科夫忍不住問道:“副營長同志,不知阿西婭的行爲,是否已經達到了立功受獎的標準?”
聽到索科夫的這個問題,別爾金從公文包裡掏出一疊文件,放在了索科夫的面前,並對他說道:“營長同志,這些是申請嘉獎的表格,阿西婭的嘉獎申請也在其中。不過……”
看到別爾金欲言又止的樣子,索科夫有些着急地問:“不過什麼?副營長同志,這裡就只有你我兩人,有什麼話,你可以儘管說。”
“是這樣的,營長同志。”別爾金苦着臉說道:“在這次的戰鬥中,我們營裡涌現出了很多英雄,但是我交給上級的嘉獎申請,都被駁回了。”
“嘉獎申請都被駁回了?”索科夫聽到這裡,納悶地問道:“這是爲什麼呢?”
別爾金聳了聳肩膀,把雙手一攤,一臉無奈地說:“還能爲什麼,就是因爲這次的戰鬥,我軍失利了,沒有完成上級的預定目標,因此所有的嘉獎申請都被駁回了。”
索科夫翻看着面前厚厚的一疊申請表,見足有一百多張,不由憤憤不平地說:“見鬼,難道上級就因爲這次的進攻失利,而將我們營所建立的功勳,都一筆抹殺嗎?”
“營長同志,”看到索科夫的反應,別爾金遲疑了片刻,隨後試探地說:“你看,能否由你出面,再次將這批申請表交到集團軍政治部,看能否獲得通過?”
“這能行嗎,副營長同志?”別爾金的話,讓索科夫看到了一線希望,不過他還是擔心地問:“不會再次被政治部的領導駁回吧?”
“我想這次應該不會吧。”來自集團軍政治部的別爾金,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要知道如今指揮集團軍部隊的是馬利寧參謀長,他要比撤職的扎哈羅夫將軍好說話。只要他點頭,想必政治部那邊也不會爲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