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2章
索科夫舉起望遠鏡朝遠處的高地張望，在山坡上殘餘的火光照耀之下，他能看到山坡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見到這一幕，索科夫不禁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沒想到，爲了拿下這個小小的高地，第300師的指戰員居然付出瞭如此慘重的代價。
他睜開眼睛, 繼續觀察高地上的情況。此刻山頂陣地上沒有任何動靜，但並不表示那裡沒人，敵人應該正隱蔽在那些冒煙的工事裡，用槍口對準了山坡，只等蘇軍的進攻再開始，就毫不遲疑地開火射擊。
索科夫放下望遠鏡，扭頭問維斯巴赫：“你們新一輪的進攻什麼時候開始？”
維斯巴赫擡手看了看時間，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我們的進攻在半個小時前，剛被敵人擊退，又傷亡了不少人。如今撤下來的部隊，正在半山腰的陣地裡休整，最快要兩個小時之後，才能再次發起進攻。”
“兩個小時之後，才能再次發起進攻？”索科夫皺着眉頭說道：“這樣不是給了德國人充分的準備時間嗎？”
“沒辦法，”維斯巴赫苦着臉回答說：“這三千人本來就分屬於不同的連隊，是被我們臨時拼湊起來，彼此間的配合很成問題。”
“上校同志，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立即展開進攻。”索科夫表情嚴肅地對維斯巴赫說：“如果再拖下來，等天一亮，敵人的增援部隊就會趕到, 到時我們就更加無法奪取高地了。因此必須加快進攻速度，趁着敵人的援兵沒有趕到之後，果斷地奪取高地。”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戰場上的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都可以決定戰鬥的勝負。”索科夫壓根不給維斯巴赫辯解的機會，自顧自地說道：“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必須對德軍陣地發起進攻。如果你覺得自己做不到，可以告訴我，我換其他人來執行這項任務。”
維斯巴赫擔任師長的職務還不到一天，假如就這樣被索科夫撤職，恐怕以後也沒法在軍隊裡混了。他等索科夫一說完，立即表態說：“明白了，司令員同志，我立即給半山腰陣地打電話，命令他們在半個小時之後，再次向敵人的陣地發起進攻。”
趁着維斯巴赫打電話的工夫，索科夫走到了一旁, 叫過跟自己過來的米海耶夫等人：“米海耶夫大尉，看來敵人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從正面強攻, 只能徒增傷亡。你們立即出發，迂迴到高地的後面。
你們的任務有兩個，一是從敵人的後方發起攻擊，二是切斷敵人的增援，使高地上的敵人得不到補充。明白了嗎？”
“明白了！”幾名指揮員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米海耶夫大尉，”索科夫等衆人安靜後，繼續對米海耶夫說：“既然你是副旅長，那麼一營、二營，以及炮兵連和機槍連，都歸你指揮。”
米海耶夫快速地朝有火光閃動的高地看了一眼，試探地問：“司令員同志，難道您不打算讓炮兵連和機槍連支援友軍的進攻嗎？”
“沒有這個必要。”索科夫擺着手說：“山腳下停着坦克營的十幾輛坦克，他們可以用炮火壓制山頂敵人的火力。”
聽到索科夫說不用炮兵連和機槍連去支援高地，米海耶夫的心裡不禁暗鬆一口氣，不過他還是試探地問：“那我的一連呢，是讓他們繼續留在這裡配合友軍作戰，還是隨我們一同迂迴到敵人的後方？”
如果米海耶夫不問，索科夫還差點忘記納爾瓦的一連比第300師的指戰員更早來到這裡。既然米海耶夫提起，他自然要先了解一連的情況。他轉頭望向剛放下話筒的維斯巴赫：“上校同志，納爾瓦上尉的一連在什麼地方？”
維斯巴赫趕緊回答說：“司令員同志，納爾瓦上尉的一連，一直待在半山腰陣地，協助我的部隊進行防禦。”他擔心索科夫要把這個連隊調走，還特意強調說，“如今我手裡能動用的兵力越來越少，假如要向敵人的陣地發起進攻，就必須有人留守半山腰陣地。而納爾瓦上尉的一連，無疑是最佳的人選。”
索科夫何等聰明，從維斯巴赫的話中，都聽出他不想讓納爾瓦連歸建的意圖。但考慮到戰場上的實際情況，把一連留在半山腰陣地上，的確要比將他們調回來更合適一些。想到這一點，他便順水推舟地說：“好吧，上校同志，既然你手裡的兵力不足，那就讓一連暫時留在半山腰陣地吧。”
“謝謝，謝謝您司令員同志。”得知索科夫打算讓納爾瓦連留下，維斯巴赫不禁喜出望外，連聲向索科夫保證說：“只要有納爾瓦連堅守在半山腰的陣地上，我軍就能保留一個合適的進攻出發點，這對於我們最後奪取高地，是非常有幫助的。”
米海耶夫想到自己的部隊迂迴到高地的後方，肯定有一場惡戰，當然希望自己手裡的部隊能越多越好。但如今聽到索科夫同意一連繼續留在半山腰陣地，心裡不免有些失望。
“大尉同志，”索科夫看出了米海耶夫的失落，擡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道：“時間不早了，快點帶人出發吧。我們能否在天亮之前，拿下前面的高地，可就看你們的了。”
“放心吧，司令員同志。”索科夫的話成功地轉移了米海耶夫的注意力，他連忙保證說：“我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一定在天明之前拿下高地。”
等米海耶夫等人帶着部隊離開之後，維斯巴赫有些遲疑地對索科夫說：“司令員同志，高地的地勢是西面平緩、東面陡峭。我軍就算佔領了高地，如果面對敵人的進攻，也是很難守住陣地的。”
索科夫緊縮雙眉，不滿地問維斯巴赫：“爲什麼守不住陣地，上校同志？”
“我已經說過了，司令員同志，高地西面的地勢平緩，有利於敵人發起衝鋒。”維斯巴赫尷尬異常地回答說：“其實我們在兩個小時前，曾經佔領了整個山頂陣地，但立足未穩，我們的戰士就被敵人的反擊趕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呢？”索科夫厲聲問道：“難道我們的部隊在維京師的敵人面前，就如此不堪一擊嗎？”
“敵人在進攻前，對我們的陣地實施了猛烈的炮擊。”維斯巴赫見索科夫生氣了，連忙辯解說：“山頂的陣地上被炸得坑坑窪窪，使我們的戰士無法很好的隱蔽，導致在炮擊時傷亡極大。結果炮擊一停止，敵人的反擊部隊就衝了上來，沒用多少時間，就把我們剩餘的戰士從山頂趕了下來。”
地形平緩，易攻難守；山頂工事遭到炮火破壞，入駐陣地的指戰員難以躲避敵人的炮擊。索科夫在反覆思考這兩個問題的同時，也想到了一個問題，部隊進攻時有坦克炮的掩護，爲什麼還拿不下高地呢？
沒等他開口問出這個疑問，維斯巴赫已搶先說道：“司令員同志，您是不是奇怪，爲什麼山腳下有我軍的坦克提供炮火掩護，我們的步兵依舊無法衝上山頂嗎？”
見維斯巴赫猜中了自己心事，索科夫也不隱瞞，而是點點頭，如實地回答說：“沒錯，我覺得停在山腳下的坦克，完全能爲進攻部隊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
“司令員同志，剛開始時，我們的坦克兵的確立下了大功。”維斯巴赫向索科夫解釋說：“他們的炮火準確地摧毀了山頂陣地上的火力點，減弱敵人的火力對我軍的殺傷。但時間一長，德國人就學狡猾了，我們的指戰員在發起進攻前，他們故意不射擊，免得成爲坦克炮攻擊的目標。
但我軍戰士接近他們的陣地，山腳下的坦克擔心誤傷，停止射擊時，陣地的輕重火力便同時開火，組成密集的火力網，給我們的指戰員造成巨大的傷亡。”
索科夫想問問對方，既然知道山頂陣地上的敵人火力兇猛，那麼在進攻前，爲什麼不用坦克炮火對敵人的陣地實施飽和炮擊呢？
但這次維斯巴赫又再度搶在索科夫提問前說道：“我和楚克利科中校也討論過這個問題，他說敵人躲在陣地上不動時，坦克手是看不到敵人的，導致直射炮火失去了作用。而只要攻擊部隊一接近敵人的陣地，坦克炮停止射擊時，陣地上的火力點又復活了，用密集的火力大量地殺傷我軍的指戰員。”
“直射炮火沒有用處？”索科夫從維斯巴赫的話中，聽出了關鍵一點：“上校同志，既然直射炮火無法對付躲在山頂上的敵人，那你們爲什麼不用迫擊炮試試呢？”
維斯巴赫渾身一震，隨後呆呆地望着索科夫。
過了好一陣，他擡手在自己的額頭上猛地拍了一巴掌，懊惱地說：“見鬼，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呢？用迫擊炮來對付山頂的敵人，是再合適不過了。”
“你們有迫擊炮嗎？”
“有的，司令員同志。”維斯巴赫回答說：“我們在費斯基集體農莊裡有一個炮兵團，該團的建制裡有兩個迫擊炮連。不過出發時，我考慮這次戰鬥主要是偷襲爲主，炮兵派不上什麼用處，便沒有把他們帶過來。”
“既然有炮兵，那你還愣住做什麼。”索科夫催促道：“還不快點給阿塔庫茲上校打電話，讓他立即把兩個迫擊炮連都派過來，重點轟擊德軍的山頂陣地。”
維斯巴赫不敢怠慢，連忙給留在費斯基集體農莊裡的阿塔庫茲打電話，讓他立即把兩個迫擊炮連調過來。放下電話後，他小心翼翼地對索科夫說：“司令員同志，炮兵連趕到這裡，至少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恐怕趕不上支援我們的進攻了。”
索科夫考慮到如果進攻部隊沒有迫擊炮的掩護，估計在山坡上的時候，又會成爲敵人的屠殺對象。想到這裡，他決定調整計劃，等迫擊炮連到達之後，再向敵人的陣地發起進攻也不遲。“好吧，上校同志，你們的進攻時間就推遲到炮兵連趕到之後。”
看到維斯巴赫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他又補充說：“上校同志，要想取得戰鬥的勝利，不是靠指戰員勇敢或是猛打猛衝，而是要懂得多動腦子，多想想如何在戰鬥中，以最小的代價來取得最大的勝利。”
雖然維斯巴赫對索科夫的這種說法不以爲然，但他還是附和道：“司令員同志，您說得對，打仗就需要多動腦子，懂得如何保存自己消滅敵人，才能取得更多的勝利和更大的戰果。”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讓索科夫大跌眼鏡。雖然自己同意了維斯巴赫推遲進攻的請求，但維斯巴赫卻沒有將這道命令，及時地通知半山腰的指戰員們。那些指戰員還是等時間一到，就在機槍的掩護下，朝着敵人的陣地再次發起了衝擊。
聽到高地方向出來的槍聲，索科夫不禁大吃一驚，本能地問道：“見鬼，這是怎麼回事，進攻怎麼提前了？”他舉起望遠鏡朝高地望去，只見半山腰陣地上的七八挺重機槍開始吼叫起來，長長的槍口焰照亮了附近的陣地，也照亮了戰壕裡一張張疲憊堅定的面孔，彈雨如同流星一般飛向了高地。
索科夫放下電話，厲聲地問維斯巴赫：“上校同志，你給我解釋一下，爲什麼半山腰陣地上的部隊，提前發起了進攻？”
維斯巴赫被索科夫的話嚇得汗水都下來了，他一邊用手背抹着額頭留下的汗水，一邊慌亂地解釋說：“司令員同志，對不起，是我的疏忽，我沒有及時把進攻推遲的命令，通知在半山腰的指揮員。”
“維斯巴赫上校，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戰士會因爲你的疏忽，而白
白犧牲自己的性命？”索科夫氣得直跺腳：“這種不必要的犧牲，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對不起，司令員同志，這都是我的錯。”好在維斯巴赫並沒有推卸責任，而是主動將罪責攬到了自己的身上：“是我的疏忽，我以爲半山腰陣地裡的指揮員，在進攻開始前，肯定會打電話向我請示的，沒想到他居然自作主張，不經請示就擅自發起進攻。
不過總的責任還是在我的身上，如果您在同意推遲進攻時間之後，我立即通知他們，就能避免這類錯誤的發生了。”
“上校同志，如今說什麼都遲了。”索科夫板着臉說：“部隊的進攻已經開始，就算想停也停不下來了，你立即通知坦克營做好戰鬥準備，等我軍進攻不順時，用炮火掩護他們撤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