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參加會議室的人很多,指揮部里根本坐不下,索科夫便將開會地點改在了附近的教堂裡。教堂寬敞的大廳裡,坐下一百多名指揮員也不顯得擁擠。
對於這次突然召開的軍事會議,來參加會議的指揮員都是一頭霧水。他們在心裡暗自猜測,司令員召集所有團級以上的軍官開會,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情?
有些軍官立即聯想到前天索科夫命令各部隊下發彈藥,並進入戰備狀態一事,難道是上級開始追究責任,索科夫打算撤回原來的命令?可又不像啊,如果真的是那樣,完全可以用司令部的名義,通知各師、各旅就可以了,用不着召集所有的團級指揮員開會啊?
就在衆人胡思亂想、議論紛紛之時,就看到集團軍參謀長薩梅科走到了中間,整個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
“指揮員同志們,我很清楚,大家的心裡都覺得很奇怪,爲什麼會突然召集所有的團級以上指揮員開會呢?”薩梅科提出這個問題後,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便直接說出了答案:“今天凌晨,我中央方面軍和沃羅涅日方面軍的炮兵,對當面之敵的野戰工事,進行了猛烈的炮擊,給了敵人極大的殺傷。”
得知友軍的炮兵,在凌晨對敵人的陣地進行了猛烈的炮擊,教堂裡的指揮員們在短暫的驚愕之後,都興奮了起來,甚至還有人大聲地問薩梅科:“參謀長同志,我想問問,我們的友軍是不是向敵人的防禦工事發起了進攻?”
“很遺憾,中校同志。”薩梅科望着那位提問的中校說道:“我們之所以要對敵人的防區實施炮擊,是因爲我們掌握了敵人即將發起攻擊的準確情報,才搶先向敵人集結的地域開炮,以打亂他們的進攻步驟。令人遺憾的是,敵人的實力比我們想象得更加強大,因此庫爾斯克地區正處於激戰中。”
“參謀長同志,那我們的作戰任務是什麼?”在場的指揮員們立即猜到今天這個緊急軍事會議,肯定會與庫爾斯克地區正在展開的激戰有關,便紛紛問道:“我們能去參加戰鬥嗎?”
“指揮員同志們,安靜,請安靜!”薩梅科擡手向下使勁地壓了幾下,示意衆多的指揮員安靜,等大廳裡重新恢復了平靜後,他繼續說道:“今天把你們召集到這裡來,就是爲了給大家佈置作戰任務。等會議一結束,先頭師就需要立即動身,前往奧博揚的北面,在那裡選擇地方構築防禦工事,以阻擊可能突破我軍防線的敵人。”
自從索科夫下令給部隊分發彈藥,並進入戰備狀態開始,幾位師長的神經就高度緊張,他們早就讓部隊做好了隨時出發的準備,只能上級一聲令下,就能立即開拔。此刻聽到薩梅科要宣佈哪個師爲先頭師時,衆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擔任先頭部隊的,是霍赫洛夫上校的步兵第182師。”薩梅科對着霍赫洛夫說道:“上校同志,等方面軍派來的車隊到達之後,你們師就立即乘車趕往奧博揚的北面,選擇合適的地形構築防禦工事。有什麼困難沒有?”
“沒有。”見薩梅科命令自己的師擔任先頭部隊,霍赫洛夫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很乾脆地回答說:“請集團軍首長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
薩梅科聽後點了點頭,又開始向另外幾個師的師長依次佈置任務,向他們交代開拔的時間,以及即將進駐的位置等等。
在交代完任務後,薩梅科轉身問坐在一旁的索科夫:“司令員同志,您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地方嗎?”
索科夫起身走到了薩梅科的身邊,望着在場的指揮員們說道:“同志們,我要說的事情只有兩件。第一件事,我命令後勤部門製作的身份牌,爲什麼到現在還有幾個師和旅沒有去領取?”
步兵第384師師長格里岑科少將,就沒有派人去後勤部門領取身份牌。此刻聽到索科夫這麼說,忍不住嘟囔道:“司令員同志,身份牌通常是德國人使用的,我們沒有必要用這種東西吧。”
索科夫所說的身份牌,就是後世軍迷統稱的“狗牌”,是用於身份識別用的。而蘇軍卻沒有這種東西,每名指戰員的身上都攜帶一個像香菸大小的烏木筒,裡面有個紙條,記錄着個人的身份信息。但這種東西容易遺失,也不耐火,從而導致很多戰士在犧牲後,因爲烏木筒丟失或損壞,而出現無法辨明身份的情況,以至於不得不將他們列入失蹤名單。
“格里岑科將軍,”索科夫聽到了格里岑科少將的牢騷,便正色地說:“我之所以讓集團軍的每一名指戰員,都佩戴這種趕製的身份牌,是爲了確保戰士們在犧牲後,可以通過身份牌來快速地確認他們的身份。”
“可是,司令員同志,我們有烏木筒。”格里岑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烏木筒,對索科夫說:“我們的個人信息都保存在這裡。”
“將軍同志,”索科夫語重心長地說:“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很多指戰員都覺得在隨身攜帶的烏木筒裡,放進寫了個人信息的紙條,會給自己帶來不吉利,因此很多人的烏木筒裡都是空的。我想問問大家,一旦某位戰士在戰場上犧牲,我們在收斂他的遺體時,發現他所攜帶的烏木筒裡是空的,你們怎麼辨別他的身份?”
格里岑科有些不服氣地說:“我們可以請他的戰友或者同鄉,來辨認他的屍體,從而確認他的身份。”
“要是他的戰友或者同鄉,也在戰鬥中犧牲了,那該由誰來確認他的身份呢?”索科夫覺得在場的指揮員裡,有不少人都有着和格里岑科少將一樣的心理,便趁熱打鐵地說:“無法辨別身份,按照規定,就只能把此人列入失蹤名單。大家都知道,被列入失蹤名單的指戰員,他們的家人是無法獲得撫卹金的,甚至還要忍受別人的白眼,難道你們想讓自己的家人,也遭到同樣的命運嗎?”
經索科夫這麼一說,格里岑科少將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連忙地圖向索科夫認錯:“對不起,司令員同志,我錯了。等會議一結束,我就立即安排人手去後勤部門領取身份牌。”
索科夫摘下了自己掛在脖子上的身份牌,對衆人講解說:“指揮員同志們,你們要佩戴的身份牌,是由兩張鋁合金薄板組成,分成主牌和副牌,主牌有一條24英寸鋁合金的長頸鍊,而副牌有一條4英寸的短頸鍊。
身份牌上可有自己所屬部隊的番號及本人姓名,如果在出現了傷亡,我們的醫護人員就可根據身份牌上的記載,很容易識別出傷者血型、亡者姓名,爲快速救護傷員贏得時間,爲準確辨別陣亡遺體提供依據。”
“司令員同志,我還有一個問題。”格里岑科少將好奇地問:“如果要證明指戰員的身份,一個牌子就可以了,爲什麼要分爲主牌和副牌呢?”
“當有指戰員在戰鬥中犧牲後,他的戰友或醫護人員,就會把犧牲者的兩枚身份牌中的一枚放入死者嘴裡,另一枚隨死者衣物一同包裹,供善後人員根據身份牌上的記錄妥善處理。”
聽完索科夫的解釋後,在場的指揮員們都頓時恍然大悟,他們總算明白,爲什麼索科夫會動用那麼的資源,來製作了一大批看起來沒有什麼用處的身份牌。如果真的每位指戰員都佩戴了身份牌,那麼他們在犧牲後,就可以通過這個身份牌,來證明自己的身份,避免被誤認爲失蹤人員,從而背上不合理的罵名。
會議結束後,看着原本人頭攢動的教堂大廳,又重新變得空蕩蕩的,盧涅夫笑着對索科夫:“司令員同志,我想問問,你會向方面軍司令員建議,在全方面軍範圍內推行這種身份牌嗎?”
“暫時不會,我的軍事委員同志。”
“爲什麼?”盧涅夫好奇地問。
“原因很簡單,大家都覺得身份牌這種東西,只有我們的敵人——德國人佩戴,讓他們也和德國人一樣,戴上這種狗牌,他們在心理上就會非常牴觸的。”索科夫向盧涅夫解釋說:“您剛剛也看到了,雖然我讓指戰員們佩戴狗牌的命令,已經下達了很久,但依舊有好幾個師的師長沒有派人領取。”
“剛剛他們聽完您的解釋,明白了種身份牌的重要性,都紛紛表示會盡快派人去領取。”
“希望如此吧。”索科夫不知道自己剛剛的那番話,有多少人是真正聽了進去,沒準很多人就算拿到了狗牌,也不會按照規定攜帶。他有些無奈地說:“我已經做了該作的事情,至於指戰員們是否願意服從我們的命令,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司令員同志,”薩梅科問道:“我們的司令部什麼時候向奧博揚方向轉移?”
“我們和第二梯隊一起出發。”索科夫慢吞吞地說:“估計最遲能在後天上午趕到奧博揚的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