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後的清晨是山城一年間最美的時候,一大早起來,黃綠相間的樹葉會悠悠然的落下一層,踩在上面像一層厚厚的地毯悄無聲息,隱約在晨霧裡的城市和鄉村,像氤氳仙境中的景色。一夜露重,觸手都是溼溼得一片,地裡的莊稼、壟邊的樹、村間的小河、屋前屋後的果,或早或晚都已經收攏得乾乾淨淨。一年四季手裡不閒的村民,這個季節正是堆肥上肥的時節,趁着秋後收成,把地裡拾掇乾淨,點上幾堆火,燒一堆灰肥,要不直接從城的收集肥料,以備着來年的耕種。
勤勞,是老百姓的傳統,千百年唯一傳承下來的東西僅剩不多,說百姓奸也罷、說農民刁也好,卻從沒有人質疑老百姓的勤勞,從刀耕火種時代薪火相傳下來的這一優秀品質,從未有過懈怠。
一大早,天濛濛的時候,陸陸續續就有村民出村了,套着騾車的趕早市賣菜、開着三輪車積肥、要不趁早拉着地裡收成的蘿蔔山藥蛋趁着城管沒上班到早市上賣。影影幢幢地在出村的路上處處可見。不過誰也沒有注意到,村邊土壟後頭,臥着兩個賊影,正擎着望遠鏡,一輛一輛看着出村的農用車,看準了就着電話不知道向那裡報車號……
是輪子和金剛,這倆貨半夜就守到這兒了,大秋後的天氣,穿着夾衣還發冷,兩個肩負着秘密和特殊的使命,使命的下達者,是楊偉!
慣出損招的楊偉,正好利用了村民們起早這一特點,今兒的任務是來抓人來了!而且天沒亮,就已經開始了………天大放亮的時候,村北頭金大勝家裡也起牀了。披散着頭髮的小媳婦先起一步,洗完了臉刷完了牙看着老公還懶在被窩裡,沒好氣地捅捅,嘴裡喊着:“大勝,起牀,二滿叔修房那水泥你什麼時候拉,人都找上門幾次了。”
看着老公發懶。這小媳婦掀了被子朝着光屁股拍了兩巴掌。這男人呀,結婚前沒娘管着不成!結婚後,沒媳婦管着不成。沒人管他準偷懶。
“呀……煩不煩?”金大勝被媳婦撩得有點發火,不耐煩地說了句,不過還是開始起牀了。
這些日子時常半夜起來去煤場拈點便宜,拉上一車回來就全是賺地,一來二去,連正經生意也給誤了。聽說昨天人場子封了來了好多人,沒機會拉了,正煩着呢。
起了牀。大致洗漱了遍、胡亂吃了兩口,媳婦在院子裡生着火,就用着編織袋裡拆出來的香炭,這炭比普通的炭發熱高。一小鍬能把午飯做下來,而且沒有臭味。媳婦邊生着火還邊嘮叨着,埋怨大勝把半車的炭都送村長家裡巴結人家去了。這炭多好呀,存着能生兩年………金大勝沒理會媳婦的嘮叨。上了門口的解放小卡,這幾年從大騾車換成了三輪、又換成了解放小卡,也算是村裡的致富能人了,當然這之中少不了村長地幫襯,家裡家親地,好多活直接給了自己。自己撈回來的東西,當然不能忘了村長
解放小卡轟轟的發動着子預熱了會,媳婦在背後喊着中午早點回來,捎上二斤肉……金大勝沒好氣的應了聲,嘴裡罵罵咧咧地一句,這傻老孃們,淨知道吃………
解放小卡,突突地出了衚衕進了村道、出了村口,上了二級路……村口,埋伏着的輪子一個電話拔過去了,一句話:帶頭的小卡出來了……這傢伙偷得最多,院裡滿滿堆了一院子。
二級路向着鳳城地地方向。離金村三公里。金大勝走了無數遍地路端得是熟悉得很。不過今天奇怪了。遠遠地看着一輛警車停在不遠處。能看得清人之後。一名警察手伸在前方做了個停地姿勢……
別人讓停敢不停。戴大沿帽地讓停。不敢不停。出了金村地地界。金村人可牛逼不起來了……金大勝停下車還詫異了。駕照行車證保險。那樣都不缺。這條路上一般沒人在這兒查車呀?要查也是查拉煤車呀?這車有什麼油水?
容不得他細考慮。一位穿着警服地黑大個。差不多一米八地樣子。繞着他地車看了兩眼。走到駕駛窗前:“駕照、行車證!”
金大勝機械地遞了過去。這他媽警察都這得性。生來就是司機地天敵。
那人看看駕照和行車證。擡眼看了看金大勝。口氣不好:“這車。是你地?”
“師傅。這能有假。駕照行車證可都是我本人。”金大勝怕警察找茬。辨白道。
“暫扣了啊!”那人說着,大咧咧把駕照和行車證塞自己地口袋裡。
“嗨嗨,我說大哥,這那成……”
金大勝見得那人塞着自己的駕照和行車證大搖大擺地要走,下車拍上門不迭地追了上來,求告着,甚至乾脆從口袋裡掏了一百塊錢,捏在手心裡要往警察手裡塞,這架勢他見過,那拉煤車司機碰上查車,都是這麼幹地。跟人家警察,沒道理可講。
“金大勝!”那人笑着,看着距車已經有五六米了,說道:“我們是公安、不是公路巡警,錢我不收,你這證件都沒問題。車也沒問題,可你這人有問題。”
“人有問題?我就一老百姓,我有問題?”金大勝拿着一百塊錢,傻眼了。
“是嗎?……”那人笑着說道:“你這車前天晚上是不是出現在惠揚煤場裡,有人舉報你偷煤炭?這是真的假地………來呀,銬上!”
最後一句,厲聲厲色了,那人的聲驀地變得有點嚇人了。幾個埋伏在警車後的警察,兔子般地竄了出來。
金大勝心下一驚,下意識地就往路下跑,剛起步腰後一疼,卻是那人的大腰順勢踹到了自己腰上,一骨碌就滾地上了……剛要爬起來,這警察卻是毫不客氣地踩着自己的腿彎。金大勝疼痛地喊了聲。還未省過神來,几上人撲了上來,揪着胳膊、卡着脖子,塞進不遠處的警車裡了。
那人一揮人,馬上有人開着金大勝的車跟着警車往煤場地方向開………
車裡金大勝被一左一右兩個大漢摁在後座,根本就沒有銬子,剛剛收駕照的那警察。謔笑着審道:“大勝。你偷了我們煤場幾車煤呀?那香炭拉得也不少吧?”
金大勝憋着沒說話,心裡慌得要命,一準是偷炭那事犯了,旁邊一大漢照着小肚子就是一拳,嘴裡喊着:“老實交待,警察問你話呢?”
被打小腹的金大勝吃痛一蜷曲,兩條胳膊被一擰,兩個如鐵杵般的胳膊肘就壓在的背後。正中後腰,那疼勁一下子疼得喊都喊不出來……
農民的性子裡,雖說有時候聚衆能鬧事。可佔據着主要成份的還是純樸,乍遇這些二話不說就幹人地警察,金大勝幾下便被收拾得暈三倒四有點輸了膽了……
“偷幾車不要緊,我問你。”那人挑挑眉毛。瞪着眼,端着金大勝地下巴。兇相畢現地說道:“誰指使你們來偷煤砸場子的?”
金大勝心裡一緊,眼前浮現出根叔的樣子。一下子卡住了,沒敢吭聲!
“刑法規定。八百塊錢以上就能定罪,你小子一車拉我三噸,我那天晚上看着你就拉了兩車,這段時間偷得有十幾噸了吧。這偷一萬多塊錢,你算算,我看得判你七八年!”那人不屑地看着金大勝,見沒有反應,掏出張照片舉在金大勝眼前,捏着金大勝的下巴讓他看,又加了一堆猛料:“別以爲我們警察沒證據就會抓你,看看人證物證俱在,你跑得了?……判你七八年,等他媽你出來可有好戲看了,你辛辛苦苦偷的錢,讓別人花,房子讓別人住,老婆讓別人日,日完了給你下崽你他媽還得當便宜爹………我看你這一輩子當王八戴綠帽是定性了……不說是吧,一會進了派出所,電棍銬子捋你一層皮,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那人越是輕描淡寫的說,越讓金大勝聽得有點毛骨怵然。
“警察大哥……警察大哥,是根叔安排的,我們不敢不去呀!”
金大勝被咋唬住了,下巴被捏着,後背被頂得生疼,纏雜不清地說了句,或許是要當王八的話觸動了男人最敏感地神經,鄉下這事還真不稀罕。況且這惡人遇上警察,藥王爺擺手,沒治了。
“村長金根來!?”
“嗯!”金大勝吃力的點點頭。
“哈……知道跑不了這老傢伙!……小子噯,大哥不讓你白叫,去了派出所,老實交待問題,退髒罰款,保你沒事,要抗拒執法,你知道後果啊,別以爲你們村裡人多就怎麼着,你以爲你們是山大王,沒人敢惹,我告訴你,就這次你們這村長是首犯,他得重判,你要再和站一塊,他把你帶溝裡你可哭去吧………我問你,還知道什麼?”
黑大個一示意,左右倆人放鬆了些,金大勝回過神來,有點愣愣地說道:“我們村長說,煤場佔着我們的地,把我們莊稼都禍害了,要教訓教訓你們,不讓你開下去!”
“喲……這倒是個歪理啊,你們地地?中國什麼時候土地私有化了?……哎,你咋比我們還文盲……”
黑大個笑着,卻是被這個由頭逗笑了,幾個抓人的也放鬆了,金大勝平素也算個爭強好勝的人,不過看着一車幾個人的體格,又是警服,這還真像秋後霜打了茄,蔫了……
回到惠揚煤場,金大勝更蔫了,治安室外頭臥了一圈狼狗,排了十幾輛三輪車,都是村裡地,治安室裡,蹲着一溜認識的人,都是相伴着來拉過煤地,幾個警服、迷彩服的人看着……那個黑大個指揮着人把一干村民趕到了廂貨車上,砰地一聲鎖上了後蓋,得,這比什麼都管用………
“楊小孬!”
“到!”
“今天地事多,一定看好家,把傢伙什都準備好,不管對方來多少人。不許再讓人把煤場砸了……”安排了句看着牽着狗的三河,笑着說道:“三河,記得我跟你說什麼了嗎?今天可全看你地,不要枉費了你這狗王的稱號啊!”
“放心吧哥,我這些兄弟們。聽指揮得很。”秦三河嗡嗡說着。很慈愛的摸着兩條狼狗,倆大傢伙像小貓一般地乖,偶而蹭蹭秦三河的腿,這狗養得確實不錯。
“媽的。”楊偉訕訕地說道:“它們是你兄弟,我是你哥,這話怎麼彆扭的慌!”
幾個穿着警服的民兵,呵呵地直笑,笑着楊小孬又奔着過來喊着:“連長。這外頭治安室怎麼辦?”
“沒事!讓他們砸吧……他們砸得越爛越好……”
楊偉壞笑着,指揮着人上了警車,捉狹似地拉着警報。一路向錦繡派出所駛去………
派出所這個時間剛剛上班,小民警們看着這活寶又來了,都笑着打着招呼,陝所長第一杯水剛倒上晾着還沒喝一口。楊偉就闖進來了。
“喲……小楊,我說你這一天光顧着往派出所跑了。不做生意了?”陝所長笑着,端着水杯。
“嘿……”楊偉也笑着說道:“陝所長。我們抓了幾個偷煤的,給送派出所來
“抓了幾個?”所長笑吟吟地說道。
“嘿嘿……”楊偉笑着。看着陝所長把水放到了嘴邊,故意捉弄人一般說了句:“十六個!”
陝所長一聽眼一瞪,一口水撲地吐到了桌子上……一臉驚訝地瞪着楊偉:“幾個?”
“十六個……十四輛三輪車、一輛小四輪、一輛解放小卡,車放在煤場、人我給你帶來了。”楊偉數着。
“啊!?”陝所長一臉不信。
“怎麼啦所長,嫌少?”楊偉故意問道。
“不不……不是,我說你們怎麼抓的人?”陝所長詫異地也正在於此,十個協警抓回十六個賊來?可能嗎!出上一隊巡邏隊一夜能抓一個賊就稀偉兩手一攤。
“沒打人吧沒傷人吧!”陝勇說着,最關心這一茬。
“沒有!我們怎麼能幹那事。都老百姓,我怎麼狠得下心下下手呢?”楊偉說道,看陝所長一臉驚詫,又是小心翼翼地說道:“所長,這人我給您關那,這可都是罰款啊!罰款都是錢吶!”
“小子,你給我惹了事,我今兒饒不你……看看去……”
陝所長心驚肉跳,這協警一古腦地抓了一批迴來了,他這心下還真有點忐忑不安,萬一把個人打傷、萬一把個人抓錯了,這村民聚起弄事來,可都不是玩地……
陝所長快步走着,心跳加速地往樓下跑,楊偉在後面跟着,一出派出所大門,一招手,大廂貨車轟轟開了上來,掉着頭屁股朝着派出所大門,六名協警自動排成兩列堵着兩個方向,楊偉砰地一開大門,一羣蔫不拉幾的村民,或坐或站,都詫異地看着車外。
“下車,排成行蹲院子裡……”
楊偉一招手,這威嚴有加,村民不知道被怎麼着咋唬住了,都老老實實地下了車,次弟進了派出所,六個協警排成一排,看着一溜蹲在堵角的村民們……
這些刁民,什麼時候這麼老實了!?…………陝所長看得目瞪口呆,看看都手腳利索,不像被打了呀?不相信似地上前,朝着一位一臉麻子地問道:“你偷了多少煤?”
“兩三輪車!”那人看着架勢,老老實實地說道。
“你呢?”陝所長問下一位,粗手大腳的樣子,還一身糞味,看樣是剛拉了肥。
“兩三輪車!”這人也是老老實實地說道。
這些人,像被嚇破了膽子一般,說話都低聲下氣。
“嘶………”陝所長痛不欲生搖搖頭,這他娘一輩子警察白當了。從來沒見嫌犯這麼老實過,沒審就已經認罪了……嘴裡喊着:“小劉。把他們都關進滯留室,作筆
回頭一看楊偉正似笑非笑,老陝指指楊偉:“你,上來……”
楊偉屁顛屁顛跟在所長背後上了樓,一上樓陝所長砰地關上門,一副驚奇的眼神。彷彿第一次見楊偉:“小楊。你這是要幹什麼?”
“抓賊呀?”
“有證據?”
“有!”楊偉掏出一疊照片,卻是當天從煤場偷拍的,看不清車和人,看有車號,假不了。還有一疊就更明顯了,楊偉指着照片上的農家農戶說道:“看院子裡,這種香炭出礦時都已經選成了拳頭大的顆粒用編織袋包裝,還有這精煤。都是洗選過地,豆粒大……都是煤場裡地。人還沒抓完呢!今天抓的幾個,都是開車進煤場偷煤地………再說。他們都認了!”
一切好像都無懈可擊,比派出所辦的案子還漂亮。
“小楊啊……聽我一句啊,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村民這偷偷摸摸這事就不稀罕。這要查起來抓起來,我抓得過來嗎?萬一觸了黴頭。人家去幾百號人搗亂,你不也是吃不兜着走嗎。”陝所長怕是經歷過類似的大風大浪。語重心長地勸道。這法不治衆就是這個理,靠山靠山、靠水行船。靠着路就吃司機,哄搶貨的事經常有,還真不稀了!”楊偉第一次提意見了,一提陝所長這眼就瞪上了,不過楊偉卻是不介意地說道:“砸了煤場、再偷煤場地煤,這風氣再助長地話,下次再被砸了,我們上那說理去?我們煤場被砸有一個月了吧,派出所、分局,就都沒人過問呀,就去了倆人問了問經過就沒下文,我們不能等着人家再來這麼處理法,萬一有個**,你讓我怎麼辦?再說了,這金村幾千戶,咱們派出所才幾個人。”陝勇一臉難色。
“這人多,就能犯法呀。這理說不通啊!”楊偉道。
陝所長不耐煩地擺擺手:“咂咂,好好我不跟你爭,我看你穿協警服壓根就是衝這事來了,我可提醒你,這要出了事不是弄着玩地。穩定,穩定壓倒一切。”
“哈……陝所長,他們砸煤場偷煤,這正是破壞穩定大局呀?更應該依法嚴懲。”楊偉更有理了。
陝勇盯着楊偉,沒好氣地說道:“哎喲,我說你這孩子,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抓完了往我這兒一扔,你沒事了,我怎麼處理?”
“不對,這人髒俱在的事,您怕什麼?該罰款罰款,該法辦法辦,法律尊嚴不就是這樣嗎?這偷東西總犯法吧,你們不理虧怕什麼?況且,這怎麼會引起**呢?他們現在身份已經不是無辜地老百姓,而是小偷,我就不相信,會有人挺出身來爲幾個小偷說理。”楊偉說得振振有詞,句句有理,看樣這辦法和這話,費了不少腦筋。
“嗯……這倒也是……可人家鬧事呢?”陝勇反問道。
“呵……我想他們不敢到公安機關,要弄也是去砸我的煤場。”楊偉回了句。
“這不就得了,萬一再打再弄,傷着了誰也不是好事,況且你們煤場是外來戶,勢單力薄,肯定要吃虧地,你別犟,年青人沒吃過大虧,就是火力旺。到時候你讓我怎麼辦,你吧,不能不管;可村民這麼多,我都逮起來?”陝勇說道。這擔心的就在於此,萬一兩方鬧起來,村民是惹不起、和煤場現在扯上關係了,又不好意思不管,到時候夾在中間難做人。
“喲……陝叔,能說出這話來,我得好好謝謝您!”楊偉莫名其妙地鞠了一躬,很誠懇地。聽這話,這老陝雖然是怕事,但多少也在爲煤場着想。
“你給我磕頭我也保不了你。”陝勇悻悻地說了句。
“陝叔………”楊偉的口氣變了,緩和了,誠懇地說道:“我給您說個辦法,不知道您聽不聽得進去。”
陝勇白了楊偉一眼。氣咻咻地沒搭腔。
楊偉笑笑,胸有成竹地說道:“今天上午,我們正式向您報案,自被砸到現在,煤場已經丟了幾十噸炭和精煤,一會報案材料就送過來,這價值也上十萬了。多少也算個大案吧。您總不能放着案子不管吧!?煤場被砸。法不治衆,我知道你們沒法下手,現在找證人也找不着;煤場被偷,涉案人員衆多,也是法難治衆。這些事不用您出面,我們自己解決,有證有據,我們都給您毫髮無傷地送回來。至於他們砸不砸煤場。您放心,他們愛砸就砸,砸了更有證據了。怕什麼?”
“不瞞你說呀,小楊,我這個所長當得呀,也是戰戰兢兢。我知道你這武局、和皮局長關係不錯,你的事我不能不管。可你也得替我想想,基層地事和上面事不一樣。這些村民一惹急了,可什麼事都敢幹。萬一出個事,我這所長可也當到頭了。”陝勇臉色很難,怕是多多少少知道了點武局和皮愛軍的關係,猜測着說道。
“陝叔,您怎麼光往壞處想,幹嘛不想想這事的好處
“好處,還有好處?”
話鋒來了個急轉,楊偉把握地形式很好,是覺得事已經走到絕路地時候,來了個大轉彎,一下子把陝勇所長的興趣吊上來了,陝勇一臉詫異和不相信,狐疑地看着一臉鎮靜的楊偉。
“是啊。利大於弊,我給你數數。第一,這些村民,我們也沒想着就把他們怎麼着了,進了派出所,丟丟人,罰罰款,背個小賊地罪名,以後這事就經心了,這罰款可不是個小數目啊!……第二,金村這地方,歷來亂,揪着這事把幾個帶頭弄事的收拾收拾,以後派出所地權威可就上來了,您這工作不也好開展?……第三,您放心,他們砸我不怕,他們想傷我的人,傷不着,而且我也沒準備傷着他們,這個你不用擔心,和和氣氣地解決了這些事,您這名氣不也提個檔次?第四,我們準備給所裡一部分贊助,就以這次地罰款爲基數吧,你罰多少,我給所裡贊助多少,要罰不夠十萬,我也給所裡補夠十萬……”楊偉一副引君入甕地表情。
“我說小楊,你這明打明收買我,這傳出去,我直接辭職回家得了,當什麼所長。”陝勇訕訕地說道,臉上有些不忍,這表情和王英堂當年一個樣子,既想當婊子收錢,又怕收了錢丟官。
“呵……陝叔您別生氣,坦白地說,我不認爲公安上有幾個人手腳是乾淨地,但有血性值得交朋友的都不少,您的前兩任所長,王英堂我現在也叫叔、老皮就更不用說了,稱兄道弟……您如果當一個敢想敢幹的所長,您拿大頭,下面人拿小頭,大家都說你好,說你是爺們;您要是兩袖清風www.Qingfo.Cc,我倒是尊敬您了,可幹警都跟着你喝西北風,這事也未必就是好事吧!肯定是明面上不敢說暗地裡罵你腦子有問題。……連你們局裡也沒少要贊助,這個不違法吧!”楊偉娓婉地給陝所長找了一個收錢的理由。
這話在理,那個單位能沒個小金庫,那個小金庫裡多多少少能沒點黑錢,這底下職工看領導,主要就是看補助和福利多少,多了就好,管你這領導真好還是假好。不過有一點,如果光乾巴巴的工資,那肯定沒人說你好!況且,如果自己口袋裡想多撈點,這正是大好機會。
沉吟的半晌,陝勇悻悻地說了句:“小子噯,這個所長應該你來當………說吧,想讓我幹什麼?”
話裡有點無奈,不過看樣是認可了。楊偉這貨,怕是把派出所這一套,已經摸得門清了。
“什麼也不幹,穩坐釣魚臺、靜觀大戲開;按着條例處罰,就您說地罰款就成,必要的時候,把所裡幾輛警車都開出去壯壯聲勢就成,這事你們辦了,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帶頭弄事的、幕後指揮地,我給您收拾回來,從嚴從重處理。老百姓都就算了,沒了帶頭的,他們成不了氣候;有了好處您沾着,犯了錯,我們這十個協警呢,您一開除,我們揹着黑鍋走。賴不着您。”楊偉說道。看來已經把事情前前後後想遍了。
“哎,我知道老皮和王英堂怎麼被你拉下水了……我還以爲你是個愣頭青,你比誰都精。”陝勇手指點點楊偉,嘆了口氣,表情很無奈,事已經被辦到這兒了,派出所不能撒手。看來從當協警第一天起,怕是自己已經被算計進去楊偉很親熱地叫着。
“好吧。就按你說的辦,你這是逼我上賊船呀!”陝勇有點無奈,不過想想這裡面地好處。倒也不白乾。
“嘿……”楊偉啞然失笑了,諂笑着說了句:“是逼您秉公執法呀!您日後,得謝謝我!”
楊偉在上面談着,這抓回來的一干村民在下面談着。審訊筆錄做得是無比順利,四民警詫異地看着蹲在大辦公室地一干偷煤的。問最後一個作筆錄地一個。
“嘿!……沒見你們這麼老實過啊,抓你們的人。打你了嗎?”
幾個村民相互看看,想想。都搖搖頭。連被打地金大勝也來了個欲言又止,現在多少整明白了,自己現在成了一個偷煤賊了,說出來也沒人會同情。
倆民警,更是詫異了,相互看看,挑了個看着老實巴交地,看看筆錄:“金忠明!……你說,他們怎麼教育你了?不要怕,要打你了,就明說。”
倒不是爲了伸張正義,而是今天地事太過蹊蹺,這協警辦得事比警察還漂亮,連警察也覺得這臉上實在沒光彩的厲害。
“沒有打!”一臉老實相的村民站起來,說了句。
“這就奇了怪了,難道他們給你上了思想政治課,可從來沒見你們這麼老實過啊!上次我們排查煤場被砸的事,你們村一個叫得比一個兇。”
民警一個比一個詫異,一個就順口說了句笑話,不過沒人笑。
“沒上課………他們煤場,養十幾條狼狗,咦,半人高,我們一去,那狗就站起來舔人的臉,嚇死俄咧……俄拉車煤吧,總不能讓狗咬俄一塊肉吧!”村民苦着臉,老老實實地比劃着說道。那情景想起來就心怵,幾條大狼的舌頭挨着個舔過來,就不咬也把人嚇個半死。
“你們呢,也是這情況。”
一個膽大點的說話了:“啊,對,他們說誰不老實就放狗咬!還專咬……”
“專咬什麼!?”
“專咬褲襠裡那玩意……”
倆民警驀地笑了,看來這羣協警是把老百姓咋唬住了,村民們都傻瞪着倆民警,倆人一下省得這場景不對,笑着的臉馬上僵了,其中一位訓道:“沒咬着你們,人家就沒犯法……你們這偷煤就不對,什麼不好乾,非去人家煤場上偷東西,這下臉上有光了吧,長臉了吧……”
一干蹲着村民,心裡都打着小九九,膽大地一位囁囁了半天猛地插了句:“這……這不是偷吧,村長讓俄們去拉呢,說誰拉回來就是誰的,好多人都拉煤了,爲啥光抓俄!”
“得了得了,你還冤呢!”另一位民警,聞着村民身上散出來的大糞味道,不耐煩地說道:“見過山上抓兔子嗎?誰能把兔子抓完呀?這事就逮着誰誰倒黴,活該……去,都進滯留室。”
得,這羣倒黴地村民,進兔子籠了…………
楊偉一行從派出所出來,周毓惠安排的原煤場會計整理了個失物清單的報案材料進了派出所,看看時間剛剛過八點半,車行了鳳城市邊,卻悄無聲息地停下來了,警車卻是繼續向前,直接開着過了煤場五公里才停到路邊,也熄火
十分鐘………二十分鐘……楊偉不禁心裡暗罵,這金村反應也忒慢了。
一直到二十七分鐘,手機響了,一看是輪子的電話,一接就是焦急地一句:“怎麼樣?”
“哥,他們出來了!有二三百人,衝着煤場地方向去了……有些人扛着農具,氣勢洶洶的……”
“好,按計劃行事……”
楊偉輕聲安排了句,扣了電話,卡着時間,心裡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大炮,暗暗說了句:大炮兄弟,你要是在天有靈,就保佑今天不要出事,我這輩子,做地孽不少了,不要今天再添上一筆新債……
車,轟鳴着起步了,這一次,楊偉從來沒有覺得那一次比這一次還讓自己揪心,一切都在不確定的情況下開始了,雖然民兵坐鎮、雖然有派出所做後盾,楊偉依然覺得,這次地勝算比任何一次都低,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可能性不大的事…………
楊偉,要怎麼做?……動了,明兒咱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