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劉姥姥放了下來, 關菲菲覺得自己得到了一個無奈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落水後遺症,總覺得幻聽了似的, 好像劉姥姥嘆了口氣。
待看到莊子裡的一切時, 關菲菲苦笑, 看來自己沒有幻聽, 原來那劉姥姥的嘆息是在爲自己發愁。
怎麼說呢, 一處擱在鄉村裡卻也算是不錯的院子,只是院子裡卻是住着人的。
“你是誰?來我們家幹什麼?”
在門口蹲着偷偷數糖塊的小孩子穿了一身並不算是合體的新衣,看着關菲菲的目光帶着幾分警惕。
還未等關菲菲開口, 彩柚聽到這話卻是怒了,“這是府裡的大奶奶, 什麼時候這莊子竟是成了你家?”
小孩子一聽頓時嚇得哭了起來, “娘, 有壞人。”然後跑了進去。
彩柚黑了臉,“我哪裡像是壞人?”
關菲菲無奈, 彩柚這態度卻也是無可奈何之舉,若是不強硬些,只怕把這賈府的莊院當成了自家的這戶人家,回頭指不定怎麼對待自己呢。
院子裡頓時雞飛狗跳,曹公描寫王熙鳳出場時曾說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住在這大院裡的婆娘卻也是一破鑼嗓子, “府裡的大奶奶會被打發到莊子裡來?別說笑話了, 哪裡來的騙人的, 竟然敢騙到老孃頭上, 看我怎麼收拾你!”
話音剛落,被那小孩子關上了的院門忽的打開, 卻見一婦人拎着門栓,左右叉腰站在那裡,一臉的橫肉。
“放肆!”說話的卻是賴二家的,“劉耕家的你好生大膽,竟然敢對大奶奶不敬!”
賴二家的原本也是不想來這一趟的,畢竟如今關菲菲走到是下坡路,至於府裡當時爲什麼大爺會把大奶奶趕到鄉下去,她也是聽說了些風言風語的。
若是說大爺有不願意查明真相的三分錯處的話,其餘七分卻是大奶奶的。自己作死,卻是誰都沒辦法的事情。
可是到底一日是府裡的大奶奶,都說是一夜夫妻百夜恩,現在西府里老太太因爲賢德妃回頭要回來省親高興着,所以沒有計較這事。可是過兩天只怕是要將大奶奶接回去的。
自己呢,做個順水人情吧,反正現在府裡大爺和尤二姐膩歪,自己也不想看見。新年裡頭,權當做出來散散心了。於是乎,便是賴二家的,送關菲菲來了這莊子裡的。
劉耕媳婦兒沒見過關菲菲,可是卻是跟着他們家那口子見過賴二家的。如今聽這麼一呵,頓時門栓掉到了地上,一下子砸到了自己的腳。
所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不外乎如是。只見劉耕媳婦兒抱着腳忍着痛意,跪倒在地道:“大奶奶恕罪,是民婦有眼不識泰山,大奶奶不要跟我這個小人計較呀。”
又是女子又是小人,卻是把那兩個難養的都佔齊全了。
“起來吧。”關菲菲笑了笑,賴二家的見狀不由覺得詫異,莫非大奶奶這鋸嘴悶葫蘆的毛病竟是要帶到莊子裡?這裡可比不得府上,一旦縱容了,回頭只怕是根本就管不住的。
只是自己到底是做奴才的,賴二家的沒說話。
劉耕媳婦連忙起來,一臉賠笑,“大奶奶金銀似的人物,怎麼忽的來了莊子裡?這大過年的,倒是讓咱們莊子上蓬……蓬門生輝。”
沒文化卻是偏要裝有文化的劉耕媳婦說錯了成語,關菲菲挑了挑眉頭,“怎麼,府裡的產業,賈家的院子,你能住的,我倒是住不得了?”
聽到這話,劉耕媳婦頓時傻了眼了。
賴二家的卻是低頭一笑,看來大奶奶卻也是狠了起來,一個蜜棗再一個巴掌,卻是打得好算盤。
察覺到劉耕媳婦求助的目光,但是賴二家的只當做看不見。奴才本就是要有奴才的本分的,住在這裡,卻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氣嗎?
“難道劉家嫂子沒聽明白大奶奶的話?這院子本就是賈府的產業,你們夫妻倆爲咱們府上搭理田莊,原本是功臣,只是我在府裡這麼久,卻也沒聽誰說過,大爺或是大奶奶恩准你們住在這院子裡了。”
彩柚很是機靈,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關菲菲的心思,做到了一個丫鬟的本分。
劉耕媳婦聞言頓時神色一變,這竟是要把自己一家五口趕出去嗎?
“大奶奶,這可不行呀!”
“什麼行不行的,劉耕家的你別在這裡胡說八道,住在這裡原本就是你們有錯在先,怎麼,還真把這院子當做你們自己家了不成?”該表明立場的時候,賴二家的毫不心軟,大奶奶可能會一蹶不振,可能也會被大爺接回去,自己無論如何是都要賣她個好的。至於劉耕家的,充其量卻是一輩子當奴才的命,便是踩了,她又能如何?
劉耕媳婦見狀幾乎要哭起來,他們家的那破房子,只怕是早已經塌了吧?原本還想着捯飭一下,可是眼看着這府裡的大院子在這裡擺着沒人住,他們夫妻倆一合計就搬了進來,任由着原本的那破房子自生自滅去了,哪曾想這府裡大奶奶竟是忽然來了。
看她文文弱弱的還以爲是個好說話的,卻不曾想手底下卻是這般潑辣的人物。劉耕媳婦欲哭無淚,賴二家的見狀直接吩咐護送關菲菲過來的婆子丫環把她們家東西丟出去!
關菲菲卻是阻止了下,“讓她們自己收拾就好。”她自然明白,劉耕媳婦並不是什麼善茬,自己若是一時心軟讓她留在這院子裡,只怕是給自己找罪受。
“說起來,這院子裡的一花一草莫不是府裡的財產,你卻又是有什麼好收拾的?再磨磨蹭蹭,小心把你們的活計都丟了!”最後一句,卻是唬得劉耕媳婦連忙把自己家的那點東西收拾好,領着三個大小不一的孩子站在院子裡。
“娘,爲什麼這壞女人要把咱們趕走呀?”最小的小女孩哭嚷着,想要抱自己的小兔子離開,卻是被賴二家的一把擋住了。
關菲菲看着那小孩子,慢慢走到了她面前,劉耕媳婦卻是害怕了,她原本想要用女兒打動關菲菲,只是現在卻又是後悔,萬一大奶奶革了他們的活計可怎麼辦?
“不問則取是爲盜也,是你的拿不走,不是你的這輩子都不是你的。”小孩子還小,聽不懂這其中的道理,可是她不信劉耕媳婦也聽不懂。
不再管院子裡的事情,彩柚隨着關菲菲進去收拾。
她早已經做好了打算,所以該拿的東西並沒有少拿,賴二家的看着這衣服錦被的,忽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之前小瞧了大奶奶,原本還以爲後面馬車裡是吃食什麼的,卻不想竟然是一應俱全的生活用物。
待一切收拾好,卻也是下午了,賴二家的有先見之明拿了些吃食,這纔不至於太過於委屈了自己,“倒是辛苦你們了,這裡沒什麼新鮮的吃食,給你這些且回去打些酒給幾位媽媽喝,也算是我一片心意了。”
賴二家的沒推脫,只是卻沒想到這錦囊竟是小有分量,差不多七八兩銀子。她雖是不在乎這些銀錢,可是卻沒想到如今大奶奶這般田地竟還是這般出手闊綽。
“奶奶且好生將養,過些天奴婢再來看望奶奶。”
賴二家的說的不過是場面話,關菲菲自然是明白的很。她又不是自己的心腹,何況如今自己也算是落魄到了姥姥家了,還能指望賴二家的幫自己嗎?這點自知之明關菲菲卻還是有的。
這處莊院和賈府比起來算是小的很了,可是卻多多少少也是出兩進的院子,關菲菲看着收拾的煥然一新的屋子,只覺得神清氣爽,到底那劉耕家的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並沒有住進這正屋裡來,彩柚一收拾卻已是有一番模樣了。
“奶奶,你不讓我帶着些吃食,這些天我們卻是吃什麼東西?”
賴二家的帶來的東西卻是吃得七七八八了,彩柚只愁的慌,自己吃些粗糙的也沒啥關係,只是大奶奶她,卻怎麼能受這委屈?
關菲菲笑了笑,“院子裡不還有雞嗎?廚房裡應該還有些蔬菜的,過會兒你去找劉耕家的,把這銀子交給她。”
彩柚見狀不由一愣,有些不樂意,“奶奶幹嘛還給那潑婦銀子?”
“傻丫頭,我怕她們家男人想不開,過來把這院子燒了。”
“啊,不會吧!”彩柚頓時有些害怕,“他們怎麼敢?”
哪有不敢的呀,人呀,被逼急了的話總是會做出些自己平日裡不敢想的事情的。自己其實也有嚇唬彩柚的意思,不過這點銀子就當買自己一個安心吧。
彩柚卻也是有些害怕似的,最後倒是關菲菲和她一起去了劉耕的那個早已經搖搖欲墜,最後卻還是□□的站着的家裡。
劉耕媳婦一邊哭一邊打掃院子,灰頭土臉地看到關菲菲到來,第一句竟是,“奶奶,我們可什麼都沒拿呀!”
關菲菲鬱悶,她就長得那麼像是容嬤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