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直視着王夫人,說道:“若是姨母能左右皇家的事,那我只能奉旨行事。”
“母親,我不娶寶姐姐,我只要林妹妹。”賈寶玉快步走向這裡,朝王夫人喊道。
王夫人氣得一時不知作何言語,只是怒視着一臉真摯的賈寶玉。
只聽薛寶釵冷笑道:“姨母還是好好地再思慮一番吧,若是元妃娘娘賜了婚,寶兄弟也如今日這般不管不顧地喊出來,那元妃娘娘的顏面何在,皇家的顏面何在?寶兄弟會得到聖上的怎樣對待,別一樁喜事最後成了舉族的禍事。”
王夫人聽完薛寶釵的話,脊背滲出一絲絲冷意,坐立不安,因爲薛寶釵所說的事情十有八九會出現。
本是歸省與家人團聚的好事,到最後卻讓皇家失了顏面,那此事確實不妥。
到底有什麼辦法,能讓賈寶玉接受不鬧彆扭呢?王夫人不禁有些責怪薛寶釵比林黛玉更不懂得如何討她寶貝兒子的歡心。
“寶兄弟不過是長得有幾分人模人樣,與我差不了多少,哪裡配得上我妹妹?長兄如父,這親事作不得數,我不答應。”緊隨其後的薛蟠,雖然被藏在暗處的薛夫人拉住了,但還是嚷嚷地附近的人都聽到了。
周圍的下人都恨不得自己此時沒有長耳朵,也不願讓王夫人記上,日後再清算。
賈寶玉聽了,竟自覺深有道理:“寶姐姐如楊妃一般美貌,我不過是俗世一污濁之人,自然是配不上的。”
王夫人氣得手在寬大的衣袖中直抖,眼睛卻只看着薛蟠道:“蟠兒,你說話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有你母親在,哪容得你這樣事事不知的人作主?”
薛蟠一聽這話不依了,愣頭愣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說道:“如今家裡的大小事務都是我在打理,我們薛家的家事我怎麼就作不了主?我老子娘還未說我作不主,姨媽你更作不了我的主。別說是寶玉配不上我妹妹,還肖想仙子一樣的林妹妹,你且問問他一個兔爺配不配得上?”
“兔爺?”賈寶玉有些愣怔,“我自知配不上林妹妹……”
薛蟠聽了這話,腰板挺得更直了,衝着王夫人喊道:“姨媽也聽到寶玉說什麼了,我們就不在這礙眼了,你還是好好勸告勸告寶玉,莫讓他走了歪路。”
王夫人哪經得過這樣的刺激,待薛蟠領着薛家一行人離開後,她便惡狠狠地瞪着賈寶玉哭喊道:“孽障啊,你怎能作出那等傷風敗俗的事?”
她見賈寶玉一臉不以爲意的樣子,心裡更加堅定要把寶玉的親事定下。
轉眼間,大觀園已經建造完成,賈元春歸省在際,薛寶釵收到了百里於安的信,讓她在賈元春省親那日出府來敘,下面有重要的計劃要安排。
畢竟已經快過了兩個年頭,翻過這一年,薛寶釵便能正式參選了,林黛玉與賈寶玉的感情沒有人可以阻斷,林如海畢竟不能強扭過賈母的意願將林黛玉接出榮國府,又見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關係已經親密到那種程度,若是傳出去,林黛玉怕也只能嫁賈寶玉了,所以,林如海內心竟不顧百里於安的規勸,對他們兩個人的心思有了動搖。
薛寶釵將百里於安給她的信燒掉,仔細思索着下面的事情會作何發展。賈寶玉這一世竟是真要娶了林妹妹嗎?林妹妹的人生經過這樣的逆轉,還會不會淚枯而亡呢?
“薛寶釵,你若是再敢幹涉絳珠仙子歷凡劫,我不會再放任你繼續下去,直接抹殺掉你在紅樓中的痕跡。”警幻仙子的聲音突然在她耳朵如九天之雷響起,將她震得七竅流血。
但是,幾個喘息之間,薛寶釵就恢復了清明,七竅竟看不到任何血跡,就像剛纔的創傷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薛寶釵也感覺到身體的異樣,但是她無暇顧及這些,直接冷冷地說道:“警幻仙子,你爲仙,我爲凡,我雖不能躲過你的仙術,但是你真的敢抹殺我嗎?紅樓世界,牽一髮而動全身,我若死了,這個世界究竟會是個什麼光景,你敢想嗎?”
“他竟給了你不滅魔身的七個品相,難怪你有恃無恐!你的靈魂只是他的食物,就算是你改了這一世的命運又如何,最後只會灰飛煙滅,永遠不會在世間存在。你本是一介凡人,有成仙的機緣,卻自甘墮落,與魔相伴,終會遭到天譴。你以爲這一方世界真的是我在主導嗎?以後你會後悔你的選擇。”
警幻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次她竟沒有動用仙術。
薛寶釵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淡漠地回道:“我不知我將來悔不悔?但我卻知你警幻仙子已然悔不當初。”
“哼,不愧是薛寶釵,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聽聞了這樣的驚世之秘,竟還如此淡定從容。可惜逞口舌之利,終究改變不了什麼。”警幻突然現出身形,冰冷地目光注視着歪躺在貴妃榻上的薛寶釵。
這時,一個修長的身影漸漸在薛寶釵身前顯現出來,正是百里於安。
警幻一驚,想要施展仙術離去,不料還是被百里於安一掌打中,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百里於安邁步走到警幻身邊,冷若寒霜的俊顏上露出一絲嘲諷:“驚世之秘,我早就料到你一個小小的情仙,竟能操控這麼多人的命運。那些無情無義的人竟也被掌控了命運,離恨天果然有大陰謀,居然以絳珠和神瑛歷劫了斷因果作掩飾。”
警幻低着頭,露出光潔如玉的纖頸,咬牙不發一言。
“絳珠草長於靈河岸三生畔,本就不缺靈露滋養。赤暇宮神瑛是什麼來歷,你當我不知曉嗎?千里一瞬以甘露灌溉絳珠草,真是仙界第一笑話。神瑛爲何突然凡心大動,要下界經歷塵劫,其中因由不知有你警幻幾分推波助瀾。竟是要讓靈河岸那尊真神感謝你與你那背後之人度化之恩嗎?”
百里於安的話讓薛寶釵心裡大驚,她沒有想到之前還有這樣一段公案。
“造一方世界,以你警幻之力還做不到。我只想知道薛寶釵的前身是誰?你爲何一定要讓她走成仙之路?”百里於安冷若冰凌的聲音讓警幻身子微顫。
警幻此時心裡已然如滔天巨浪翻滾,她全然沒有想到百里於安竟能從她偶然的一句話中,推斷出這麼多事來。
百里於安見她趴在地上沒有任何要答話的意思,伸出手掌罩向她全身,警幻的身體便消失地無影無蹤,就像沒有出現過一樣。
只聽百里於安低語道:“會有辦法讓你說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薛寶釵這才問出在心裡憋了許的話。
百里於安衣袖一拂,薛寶釵便閉上眼睛沉沉睡去,他走過去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做你最想要做的事即可,蠢丫頭。”
薛寶釵一覺醒來便是第二天早上,感覺到神清氣爽,之前遇到警幻的事,她竟全然不記得,以爲自己是想事情想得累了才睡的。
只是讓她有些煩悶的是,她剛給薛夫人請安,聽薛夫人說幾日後賈元春省親,會給她和賈寶玉賜婚。
至元宵節前一日,王夫人果然送了薛家母親賈元春親賜的衣裳,薛寶釵看着花團錦簇的衣裙,雖不想穿,但無奈賈元春身份尊貴,她欽賜地若是不穿,怕是會給薛家惹麻煩,畢竟如今賈元春還正受聖寵。
捱到省親時,薛寶釵對大觀園的一應建設沒有興致,林黛玉與她站在一處,低聲說道:“姐姐怕是不知,前些日子寶玉被舅父逼着在這園子裡到處展才學,回去後他苦悶了好些時候,剛一路行來,觀他取的那些名字,怕真是紋盡了腦汁。”
薛寶釵知她心裡緊張,故拿寶玉說事,便輕聲回道:“我知你怕是從別處聽說了什麼,我只勸你莫要驚慌。元妃娘娘自幼養在老太太身前,老太太的話她多半是能聽進去的。就算是真賜了婚,我如今早就入了今年的採選名單,姨母不過是異想天開。”
林黛玉卻幽幽嘆了一口氣:“我這幾日竟覺得眼淚越來越少了,有時哭也哭不出來了。”
薛寶釵聞言大驚失色:“怎麼會?”
這時,卻被裡面的人通傳讓她們進殿面見賈元春,果如前世一般,要她們一應姐妹吟詩作賦,薛寶釵卻冒言推拒說是傷了手寫不得字。
賈元春卻命一宮女爲她執筆,本不欲出風頭的她,卻搶了衆人的風光,未作出詩便突顯了賈元春對她的看重。
林黛玉緊握着筆站在薛寶釵旁邊,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薛寶釵俯下身子湊近她說:“你只管作出上好的佳句來,我不與你爭。”
林黛玉擡頭與她對視,橫波目中露出複雜之色,薛寶釵卻對她點了點頭,讓她不由低下頭,摒棄雜念作起詩賦來。
待賈妃閱完,竟說出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話,薛寶釵怕林黛玉多想,想自己的草詩團作一團丟給她。
林黛玉臉色蒼白衝她搖搖頭,又點點頭,嬌容上露出無奈的苦笑。
薛寶釵的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心裡更是煩躁得很,餘光掃見對面笑得看不到眼睛的王夫人,心裡暗暗算計着如何打消賈元春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