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丫頭,你伺候林姑娘也有些年頭了吧,算是和姑娘們一起長大的。按理說還比林姑娘長几歲,我與老太太素喜你辦事穩妥識大體,怎麼這次偏偏就嘴快惹得林姑娘大鬧,還把她自己的身體又折騰壞了,要是林老爺知道這消息,還以爲咱們榮國府慢待了林姑娘,你說到時怎麼說得清?”
王夫人慢悠悠地說道,冰冷地目光看着地上不住磕頭的紫娟,紫娟早已紅腫的額頭並沒有讓她心裡的火泄掉,反而紫娟的沉默讓她怒焰高漲,她嘴脣緊緊抿着,顯然是在壓制着內心的怒火。
“你倒是說說林姑娘是怎麼知道信沒有送出去的事?”
王夫人向來很少懲罰下人,這白臉都是她內家侄女王熙鳳扮的,她王夫人可是賢良淑德的典範,這也是她放心把大部分權力交給王熙鳳的原因,若是薛寶釵再入了榮國府嫁給她的寶貝兒子,那又是一個好掌控的自家人。
偏偏林黛玉那個病懨懨的狐媚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勾走了老太太和她寶貝兒子的魂,一個兩個都圍着林黛玉轉,要不是看在林如海聖眷正隆,還有林家每季度送來的財物上,她早就使法子讓林黛玉消停了。
紫娟死咬着牙關跪在地上兩個時辰一言不發,王夫人處理完府裡其它事務,回到房裡見到搖搖欲墜的紫娟,一臉厭惡地罵道:“吃裡扒外的小娼婦,還快不滾?頭上的傷若讓別的人瞧見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紫娟用帕子遮着額頭,艱難地站起身。不料又被王夫人一腳踹倒,只聽王夫人繼續罵道:“在這裡做病怏怏的樣子給哪個看?”
好不容易回到林黛玉房裡,紫娟也不敢讓林黛玉知曉今日之事,免得林黛玉又放在了心裡形成鬱結。可她那般虛弱,雪雁又是一個不知事的,她剛給額上和膝上敷了藥,便被林黛玉傳話,讓她到跟前侍候。
看到雪雁一臉忐忑不安,紫娟哪能不知道是什麼事?想到林黛玉平日裡的性子,只好硬着頭皮走進內室,站到林黛玉的睡榻前。
只見自家姑娘斜倚在牀頭,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一頭鳥發散落在胸前,呈現出一種病態極致的美麗。
“你過來,額頭是怎麼回事?可是舅母爲難你了,我知道她素來不喜歡我這副樣子,這次竟連這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嗎?竟是我累得你這般……”林黛玉聲音有些激動,望着紫娟蒼白的臉,淚水不住地往外流。
紫娟急忙上前扶住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紫娟眼中的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沒有落下來。反倒是啞着嗓子勸說道:“姑娘,快別哭了,仔細你的身體和眼睛。你待紫娟如何,紫娟心裡清楚,紫娟只盼着姑娘平日裡少哭一些,精神好一些。”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想辦法和父親聯繫上,你聽着……”林黛玉伏在紫娟耳旁輕聲交待着。
紫娟聽了大驚失色:“姑娘這可使不得啊!若是讓大太太知道……”
“左右是個死,等和提前去了又有什麼區別。我知你是這府裡的家生子,怪只怪我連累了你,你若是不做,或是想去邀功,我也不阻你,我身邊本就無人可信,不多你這一個。”林黛玉猛然將紫娟推開,一副決絕赴死的模樣。
紫娟咬咬牙“撲通”跪在地上,抓住林黛玉的手說道:“姑娘,奴婢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這樣,奴婢聽你的。”
林黛玉又是一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緊緊抓住紫娟的手有些顫抖。
薛寶釵這邊得到消息,心裡不免鬆了一口氣,她急忙派人把薛蟠派人喊了回來。
“妹妹這樣急匆匆地把我叫來所爲何事?”薛蟠一身酒氣闖進薛寶釵的房間,讓薛寶釵忍不住皺了皺眉。
薛蟠見她這副神情,呵呵憨笑了幾聲,解釋道:“和京裡那幾家鋪子的老闆談事情,見我年輕,不免想灌酒好助他們成事,他們卻不知我薛蟠可是千杯不醉!”說完,臉上帶着幾分得意。
薛寶釵鬆了一口氣,臉色稍緩:“急着叫哥哥回來,確實有事叫哥哥去做。從金陵帶來的那兩個人也該有個處置了,若拖得太久,怕是不好。”
“早就想把那兩個混蛋給做了,妹妹你說怎麼辦,我都聽你的。這一次我們可不能手軟,那個昏官也不能輕輕揭過。”薛蟠一臉戾氣地附和道。
薛寶釵點了點頭,便把自己的計劃和薛蟠說了。她讓薛蟠帶着香菱和那兩個人去京兆尹那裡備案,順便把自家身份提一提。
“什麼,那個昏官竟是姨爹引見的?怎麼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呢?”薛蟠一聽賈雨村是賈政引入官場的,神色有些遲疑。
薛寶釵早就料到了這一點,薛蟠重情義,更何況現在的他也不是那種只顧風花雪月的混帳,斷然做不來損壞自家親戚名譽的事,就是前世他也沒有做過這等事。
薛寶釵嘆了一口氣說:“正因爲是姨爹門下的人,咱們纔要經過這事提醒姨爹,以免那賈雨村在姨爹面前虛僞作戲,讓他以後行小人之事。若是貿然提醒,怕是姨爹不會相信咱們的話,如今只有當頭棒喝才能讓姨爹突然醒悟!”
薛蟠雖然感覺到有哪裡不對,但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又急急忙忙離開去辦此事了。
薛蟠前腳剛走,百里於安便突然出現在薛寶釵面前,嚇了她一跳。
薛寶釵淡定地說:“來了有好一會兒了吧,也聽到我的打算了?你現在只需要將林妹妹的信火速送往揚州,最好是讓林大人先派來幾個人照顧林妹妹,我怕這一連串的打擊,她的身體扛不住。順便給林大人提一提賈雨村的事,我想讓賈雨村永不能入官場。”
“要求這麼簡單,還是心軟啊。了結了賈雨村的性命,豈不更痛快更沒有後患?你倒是對林黛玉一往情深啊。這恩怨分明的性子,也和從前不一樣了。”百里於安毫不客氣地坐下,神情慵懶惑人。
薛寶釵皺眉道:“賈雨村算是個什麼東西,他始終不是我最大的敵人,縱使他有天大的能耐,也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我最大的敵人是仙子,是這不公的蒼天。與天爭命,纔是我存在的意義,林妹妹只是第一個而已。”
“仙子?警幻確實是個大麻煩。”百里於安低聲嘟噥了一句。
薛寶釵沒有聽清,反問道:“你說什麼?”
百里於安正欲答話,忽覺五臟六腑不停地翻滾,臉上的五顏六色不停地變幻,想要離開,卻發現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只好以袖遮臉大聲道:“你退後,不要靠近我!”
“你,你……你剛剛的臉色怎麼變成那副樣子,難道你是妖物?”薛寶釵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驚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