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雲泥

這天太上皇派的人將劉姨娘和小小少年林佑送到了林宅。黛玉早就給他們準備好了房間,在給林如海和賈敏上了香之後,劉姨娘正式成爲林府的新女主人——林太太。林太太一行還帶了兩個人——史湘雲和她的丫鬟翠縷。

原來史湘雲自離開史府後,雖說帶了許多財物,然這位大小姐是個不通庶務的,跟着她的奴僕也不是什麼好人,騙了她許多錢。她看着迅速減少的銀錢,不由得恐慌起來,和翠縷商量了,決定還是進京投奔賈母。

這位大小姐賤賣掉大件物品後,僱傭了一條民船,包袱款款地進京了。

史湘雲一行只有四人:史湘雲、翠縷和奶孃夫妻兩人,卻帶了許多金銀財物,自是引起有心人的覬覦,她們很不幸地被引到了一艘黑船上。

結果可想而知,奶孃夫妻被殺,翠縷、湘雲被糟蹋後,這些歹徒竟準備把她們賣到妓院去!湘雲這時是生無可戀,她乘着這羣歹徒睡熟之際,和翠縷兩人偷偷地溜出船艙,跳入水中自殺。

只是她們命大,被水衝到了下流,被林太太一行所救。

當史湘雲主僕被救上來時,雖說外表因這羣歹徒想着把她們賣個好價錢,沒有什麼傷痕,但她們身上幾乎沒有什麼衣服,且身體的隱私部位傷痕累累。

林太太的僕婦替她們換上乾淨衣裳,自是將這些看在眼裡。只是她們並不是多言之人,多年的與底層打交道的經歷,讓她們對湘雲主僕充滿了同情,她們悄悄地把這些情況告訴了林太太。林太太沉吟起來,想着這兩個可憐的姑娘到底是什麼身份?又遭遇了什麼?不過她到底可憐這可憐的主僕二人,讓人打點船上的船伕,請他們對此事保密。這時外面的丫鬟來報那兩位姑娘醒了。

如今且說史湘雲主僕醒來,看見身處一干淨的船艙內,身邊是一個僕人打扮的婆子,穿着粗布衣衫,乾乾淨淨的,也沒什麼首飾,只耳朵上一付耳環,還是銀的,後來的那位似乎是女主人的太太,也穿着十分樸素,跟賈家的二等僕婦差不多。史湘雲主僕忖度着,這家人估計也就是個鄉下土財主而己。

想到這裡,史湘雲主僕不由得擺出一付高高在上的姿態:“這位大娘不必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們是榮國府的親戚,你們只要把我們平平安安地送到京城榮國府,到時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一席話把林太太主僕說得愣住了,想要自我介紹一下,可史湘雲主僕卻不給她們機會:“這位大娘,我們餓了,請快點弄點吃的來,要一碗碧梗米飯、一碗新梗米飯、一碟油爆蝦、一碟果子狸、一碟紅燒鴨、再來一碗火腿白菜湯,算了,就這些吧,馬馬虎虎了,請你們快點,弄乾淨點。”

林太太已知當年之事乃是賈府所爲,可因賈敏的關係,對賈府的感情就有幾分糾結;對這對主僕的遭遇,她還是有幾分同情的,想着怎麼也要好好招待她們,免得她們想不開,再出什麼事,誰知人家壓根不把這些放在心上,還擺出一付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的姿態,心裡就有了幾分膈應,她深深地看了她們幾眼,轉頭吩咐道:“竹喧,吩咐廚房,給這兩位大小姐兩碗飯,再湊兩樣菜送過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史湘雲大怒,想要發火,可人家已走了。看着送來的飯菜,想要扔掉,可肚子又太餓了,只得忍氣吞聲地吃了,心中盤算着,等到了京城,回到榮國府再好好教訓教訓這羣不識好歹的鄉巴佬。

對於史湘雲的反應,林太太壓根沒放在心上,她知道在這世上,一個女人的貞操有多重要,只要你不是公主,不管你身份有多高貴,也是一失足,就回頭無岸!她想想死去的大姐、二嫂,如今在宜興出家的大嫂,她嘆了口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

林太太拉着黛玉的手,兩人一時悲喜交集,想着逝去的親人,越發的泣不成聲。好容易,兩人收住淚,林太太拉過林佑:“黛玉,這就是你的弟弟——林佑。”

黛玉拉過自己的弟弟,上下打量起來:只見小小少年眉清目秀,氣度沉穩,挺着小身板,打量着黛玉:這個姐姐可真美,就像書上說的仙女一般。他愣了一下,黛玉已開口了:

“你就是佑弟弟?長得可真像父親!”

“是啊,他這眉眼可真跟老爺一模一樣,跟黛玉你也很像。”

“是啊,這姐弟倆可真像!一看就是親的。”陳嬤嬤等也來湊趣。

黛玉這裡親親熱熱地話着別來的情形,一時哭一時笑,談及林如海和賈敏,不免又哭了一場,說起如今的皇恩浩蕩,又感慨一番。黛玉因道:

“我已買了個小莊子,大概有三百畝良田和三進的院子,這是地契,太太拿着,等着舅舅他們回京後好住。”

“這?這也太重了,如何承受得起?”

“太太且收着,都是一家人了,沒必要這麼客氣。明天太太到那裡去看看,着人添置些傢俱、被褥、衣物之類的。”

林太太見黛玉如此說,知道這點東西對家裡來說,不算什麼,可對遭受重創的孃家來說,卻是雪中之碳了,她也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她們這裡談得高興,外面卻傳來爭吵聲,雪雁忙忙地進來回道:

“姑娘,是雲姑娘和翠縷,不知怎麼和太太一起到了我們家的,現在她們吵着要我們送她們回榮國府去。”

史湘雲主僕如何會同林太太她們在一起?不等黛玉發問,林太太便將救史湘雲的經過告訴了黛玉等,同時也毫不隱晦地說了她們主僕的遭遇,以及後來她們的種種言行。

黛玉雖說十分同情史湘雲的遭遇,可想到她從前對自己的種種,以及如今的言行,也冷了心腸,更兼陳嬤嬤說:

“姑娘心善,原不該攔着,只是這女人已落到這步田地了,尚如此張揚,可見不是個好的,姑娘該遠着些,況我們太太已救了她性命,也不差她什麼,姑娘就不要再見她了,打發個人送她去榮國府就是了。”

雪雁早就看史湘雲不順眼了,在賈府時礙着黛玉和身份,不敢對她如何,如今聽了這話,忙忙地傳了婆子,命人套了輛車,讓他們把人送到榮國府外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