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和午時之交時,所有的酒都賣完了。
賬房先生和平兒把22000兩銀子交割完畢,請來了賈珉。
賈珉吩咐平兒把錢分作兩份兒,一份兒一萬兩,由平兒帶着,回去交給府上。
剩下的,暫時先放在胡家酒坊。在城裡吃完飯,再帶回野渡居去。
焦利說,平兒她們幾個不吃飯嗎?賈珉笑笑,說叫她們回府裡吃。拿回去一萬兩銀子,就是想吃山珍海味,府裡都會給她們做的。
其實,平兒也很想回府裡吃飯。她現在是真的很着急,想看看,當自己把一萬兩銀子拿回去的時候,那些人到底是個什麼表情。
至於到底是哪些人,平兒也說不清楚,反正她就是想看看。
平兒那邊剛走,胡一道就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珉四爺,戴公公要見見你,我想,可能是來買酒的。”
“戴公公,莫非是戴權?”
“不是他還是哪個?剛纔一來,就問還有沒有酒了,我說沒了,他就說要見你?”
這戴權,是宮裡的四大掌事太監之一,很得皇上信任,很有權勢。
不過,不管他是誰,賈珉也是不怕的。於是就跟着胡一道進了花廳,見到了戴權。
賈珉鞠了一躬。
“見過戴公公。”
“你就是賈女史的弟弟?”
賈女史?
賈珉很快反應過來,這指得就是賈元春了,現在的鳳藻宮女史。
這戴權,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連這層關係都知道。
“正是在下。”
“年輕有爲啊,鼓搗出這麼大動靜出來。找你也不爲別的,咱家就直說了。聽說你這酒很特別,老胡知道,咱家也沒別的可喜歡的,就好這口酒。可是,咱家來晚了。”
“要是今兒個喝不上這一口,今兒個晚上咱家就怕難熬了。所以,就跟你打個商量,能不能給咱家弄點兒。”
“你放心,咱家也不差你這幾個銀子,該給多少錢,就給你多少錢,算是個人情。要是有什麼話跟你姐姐說,咱家也可以給帶個口信兒。”
跟賈元春說?說什麼?她現在知不知道有我這個弟弟還兩說着呢。冒然地叫你給捎話,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呢?
不過,戴權這個人情,倒是可以給他。本來就準備了些備用的,這回正好給他,以後,說不定還真就有用得着他的時候呢。
再說了,那酒的成本根本就沒幾個錢兒,這個順水人情,何不送他?
“戴公公客氣了。在下真還私下預備了點兒,我這就去拿來。”
沒一會兒,賈珉把酒拿了回來。
分做了兩份兒,一份兒是給戴權的,另一份兒是給賈元春的,既然戴權提到了賈元春,若是不順便給賈元春也帶去一份兒,就顯得不好了,很可能會讓戴權覺得他沒有人情味兒。
至於捎話兒什麼的,就不必了,此時無聲勝有聲。
兩份兒酒都是一樣的,每份是一個收藏裝的,一個禮品裝的,外加兩瓶精品裝的。
“麻煩戴公公也給家姐帶去一份。自家做的,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別提錢不錢的了,叫人聽了笑話。只是野渡先生的條幅沒了,實在是抱歉。”
“公公若是喝着還順口,以後就打發人到野渡居去取,自是不敢怠慢。”
就算你天天喝,你又能喝多少?一斤成本不過幾十文錢,供你一輩子,也沒幾個錢。
戴權笑呵呵地盯着賈珉,突然大笑起來。
“賈小哥兒好爽快,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喲,這回喝好了,咱家可就打發人去找你了。以後,你可就得供着咱家了。”
“至於條幅什麼的,我倒是不在乎的。字畫什麼的,我家裡倒還有一些,都是別人孝敬的,我也不喜歡,留着也沒什麼用處,哪天去了,就叫人帶幾件兒給你,我也不欠你什麼人情了。”
戴權走了,胡一道總算是鬆了口氣。
整個上午,賈珉除了到外面看了兩趟賣酒的進度外,一直就呆在酒坊內廷,跟黃西德等人在一起聊天兒。
見賈珉對賣酒的事兒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黃西德等人倒是頗感奇怪。
其實,他們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的。
整個過程,都是賈珉一手策劃的,胡一道,宋掌櫃,趙半城完全就是按照他的劇本在演的。
這樣的儀式,在他的前世屢見不鮮,根本都不用現學,拿過來就賣,準備工作做得如此之足,豈有不成功之理?
午宴還是在美月樓舉行的。
賈珉、趙半城、黃西德、胡一道,宋掌櫃以及晉商,徽商和浙商在帝都的代表一共10人,外加上谷盼盼,都參加了宴會。
因爲沒有文人,都是商人,所以,也就沒有作詩什麼的道道兒。
這年頭,商人的地位低,文人是瞧不起的。他們瞧不起商人身上的銅臭味兒。不過,私下裡,商人也是瞧不起文人的,他們瞧不起文人身上的窮酸勁兒。
谷盼盼本來還對賈珉有些興趣,但是,一聽他自稱不識字,也就對他冷淡了起來。
賈珉也不在乎,心道:你當歌妓就好好地當你的歌妓,成天鼓搗那些詩啊、詞啊的幹什麼?就因爲我說不識字,你就瞧不起我?
若是哪天把李煜的詞抄出來,豈不嚇壞你?你還不後悔死?
回到胡家酒坊,就跟趙半城。黃西德等六個人簽訂了高度酒的技術轉讓和國公酒的品牌使用合同。
他們可以使用國公酒的牌子,隨後將派人到野渡居去學習技術。
此前,條款已經談好了。關於技術的事兒,他們沒有什麼爭議,問題主要在於品牌的使用上。
那個時代,根本就沒有什麼商標和知識產權的概念,爲此,賈珉跟他們可是沒少費口舌。最後,他以終止談判相威脅,才迫使他們答應了條款。
技術轉讓,是每家8000兩銀子,一共陸家,付給賈珉48000兩,品牌轉讓,是5000兩銀子,也是陸家,一共30000兩。
這78000兩銀子,纔是賈珉此次的主要收入。至於賣酒的錢,不過是個廣告,毛毛雨而已。
那筆錢是他的公開收入,這筆錢,就是他的私房錢了。除了他自己,連平兒、焦利都沒告訴。
不是他不相信他們,實在是他們現在太菜鳥,根本守不住秘密。冷不丁地出現這麼一大筆錢,怕他們承受不了。
這幾個傢伙,現在根本算不上個團隊,只是個團伙兒而已。
把造酒的技術和品牌都賣了,以後在這個項目上不就掙不着錢了嗎?
當然不是。
首先,野渡居的酒坊還可以繼續生產,但是,產品卻要經過胡家酒坊來經銷。
這既是賈珉跟胡一道的約定,也是爲了控制利潤的最終流向。
賈珉打算把野渡居的酒坊利潤全都交到賈府的銀庫裡。只有通過胡家酒坊這個渠道,才能保證錢直接流入賈府銀庫。否則,以賈璉、賈蓉、王熙鳳、賴大這些二師兄們,十有八九,錢都叫他們貪了,至於官中的,不虧本,就算謝天謝地了。
其次,造酒的事兒,賈珉準備進行下一個計劃。
技術還是那個技術,工藝還是那個工藝,產品還是那個產品。只是設備變了,市場變了。
其實,就是現在這套設備的小型化。把現在的這種大型的商業設備,變成小型的家庭造酒設備。一次投料七八斤,出個幾斤酒,供家庭自己飲用,當然,若是願意,賣給左鄰右舍也行。
把造價控制在幾兩銀子內,到時候,再賣技術,賣代理權,賣商業模式。
這個做完了,還可以搞些保健酒、年份酒什麼的,新花樣層出不窮,總是一騎絕塵,叫他們提拎着褲子也攆不上。
野渡居造酒的利潤和這次交給府裡的一萬兩銀子,表面上看,是賈珉向賈府屈服了。
實際上,從一開始,就是賈珉設的一個局,是一個陷阱,一個誘餌。
府裡突然得了這麼一筆鉅款,賈赦、賈璉、王熙鳳、賴大、林之孝等這些貪慣了的。能不眼紅?必是想方設法打這筆銀子的主意。
這筆錢和以後交給府裡的錢,就是賈珉在府中的話語權。他完全有權力,監督這些錢的去向,等時機成熟了,一查帳,就是他開始清算,進行人事大清洗的時候了。
那個時候,吃進去的,都要吐出來。不僅現在吃進去的要吐出來,以前吃的,也要吐出來。
所以,賈珉現在根本就不怕他們貪,就怕他們不貪。只有他們伸手,纔有被捉住的機會。
這次的一萬兩銀子,不過是賈珉向賈府發的一個信號。
給董事長賈母的信號是:我離開你賈府,照樣活的很好。我是能夠給賈府帶來利益的人,而且是能夠帶來重大利益的人。你自己掂量着辦。你賈府不歡迎我,我還不一定歡迎你呢。
給王夫人發的信號是:你不用怕我惦記着你們那點家產,那點兒玩意兒,根本就沒放在我的眼裡。一萬兩銀子,在你們眼裡是個大數,對我來說,也不過就是幾天就掙到手的事兒。
給賈赦發出的信號是:你最好給我規矩點兒,惹火了我,就拿銀子砸死你。
所以,賈珉叫平兒帶話到府裡,這次,他就暫時不回府裡了,他跟大老爺的賭注,等他什麼時候回府時,再請大老爺兌現。
這樣,既可以避免賈母、賈政的干預和反彈,同時,也是在賈赦的頭上懸了一把刀,叫他日夜不安,生生地折磨他,徹底擊碎賈赦的權威和形象,讓他成爲一個笑話。
不打你,不罵你,嚇死你!
這樣,賈府上上下下就沒有人希望他回到府裡,要求賈赦兌現賭注。而賈珉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外面,實現自己更大的計劃——農村包圍城市。
這就是引而不發,鬥而不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