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大營之中, 座上五皇子聞罷哨馬並欽思所報消息,可謂是大喜過望,不禁拍手稱快。未料此番欽思等人前往揚州發動的一場騷亂, 竟成功令賊兵守城將領沈璜命喪, 不僅調離了北上援救淮安的賊兵, 更令人喜出望外之事便是竟逼得馬文夢將朱學篤調離淮安城, 如此便與放棄淮安無疑了。此番五皇子便也再無顧忌, 只道是朱學篤一去,便也無人能與己相抗,決定此役親自領兵出戰, 兵分四路,中路由自己領兵一萬五千人;左路由副將龔易圖率領, 領兵一萬;右路由參將陳大誥率領, 領兵一萬;嚴辰殿後, 領兵一萬,於城外設伏, 此番共計四萬五千人馬,誓於此役拿下淮安城。
隨後,五皇子身披金甲,上雕玉爪狻猊;腰掣龍泉,乃太上皇親賜;挑繡的麒麟戰袍淺鵝黃, 簇新的團龍帥旗迎風揚;萬里威儀, 拓靖乾坤, 率領大軍親自在淮安城下叫陣。立於城樓上探視的張丕烈聞探馬報曰:“此番五王爺率領三萬五千人馬前來進攻南門, 其勢甚大, 只怕有一役奪取淮安之心。將軍,我們該如何應對?”
一旁洪緒說道:“援軍怎還未來到?!”
樓震對曰:“到此刻未至, 朱先生亦被召回,只怕援軍不會到了。”
洪緒則道:“如今我們已是孤立無援、孤軍奮戰?!”
張丕烈聽罷這話方纔意識道此番淮安城危矣,說道:“官兵既來勢洶洶,我等亦只能全力一戰、奮力突圍。傳令下去,召集全城所有人馬,竭力打破官兵在南門的包圍圈,棄城南下!”
隨後賊兵大開淮安城門,城中五萬人馬亦是分三路迎擊。中路自是由張丕烈率領,左路由洪緒率領,右路由樓震率領。此番他三人還暗中較量,看誰先衝出官兵包圍,南下揚州。而因此番朱學篤已去,如今單憑他們已無法再擺出九星連環陣,遂五皇子攻城自可毫無顧慮。
此番只見王師先行排列成雁行陣,前排皆是一排弓箭手,弓箭手後則是作爲先鋒的騎兵,正中一人正是一身鎧甲戎裝的五皇子。對面張丕烈見狀大笑,手持巨斧指着正中的五皇子說道:“稌麟,此番你總算肯親自領兵出戰了,當真快哉!本將素聞你乃是‘天|朝第一高手’,卻也從未親見,自是不肯輕信。此番你既出戰,便與本將單打獨鬥一番,本將天生神力,倒也從未慴懼何人……”
話未說完,便聽五皇子身旁跟隨的稌永怒斥曰:“大膽犯上逆賊,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對殿下直呼名諱!……”
一旁五皇子揚手製止稌永之言,輕笑道句“有何不可”。言畢,只聽一聲令下,陣前弓箭手萬箭齊發,矢石交織,對面賊兵不是中箭而亡便是自亂陣腳。雖說賊兵亦備有弓箭手,奈何之前爲防禦官兵攻城已是耗去不少,兼了之後又無後援,遂此番弓箭手只形同虛設,射了幾回便已無矢,爲對面官兵配備的盾甲悉數擋下。隨後只見對面王師三路騎兵迅速擺成鶴翼陣,向城下賊兵衝殺。
此番只見那張丕烈倒也勇不可擋,一馬當先率領衆軍衝將前來,揮舞兩隻巨斧沿途砍倒官兵無數,不多時便衝至王師隊伍當中,直取五皇子而來。五皇子亦不閃不避,迎面而上,二人鬥於一處。
只見那張丕烈雙手舉斧,使力往五皇子頭上劈來。倏忽間五皇子拔劍,傾身後仰,舉劍橫擋。張丕烈膂力驚人,將渾身力氣俱施在雙斧之上,一面咬牙狠道:“之前正是本將親手將光熙斬於馬下。此番稌麟,該你拿命來!”
五皇子本雙手持劍,欲使力擋住頭上雙斧,奈何此番力不及張丕烈,漸漸不支。正值此時靈機一動,僅以右手持龍泉,左手鬆開,從腰間一側忽地又拔出一劍,該劍正是那對鴛鴦劍中的雄劍。往張丕烈腰腹橫掃一劍,道句“休說大話”。
那張丕烈爲閃避此招,只得持斧下移擋住五皇子左手之劍。隨後五皇子只見對面張丕烈身上的鎧甲銀光一閃,知曉身後有賊兵舉劍偷襲,亦不轉身,不過手持龍泉,反手一劍刺向身後,將那偷襲之人刺了個對穿。同時左手舉劍直刺身前張丕烈面膛,那張丕烈只得舉起雙斧架住那鴛鴦劍。
隨後五皇子趁機調轉馬頭,轉身進攻張丕烈側翼。張丕烈調頭不及,被一劍刺中腰間。那張丕烈至此更是惱羞成怒,大喝一聲,使力橫掃,那巨斧的長柄一端擊中五皇子肋下。五皇子吃痛一回,伸出一手抵住痛處,隨即調轉馬頭,轉身策馬亟走,往南方去了。
那張丕烈見狀喜出望外,只道是五皇子受傷,乃是負痛而逃,遂坐於馬上揮舞着巨斧大笑曰:“將與將之間,便該如此一決勝負!哈哈哈,不過兩個回合便已負傷難忍,稌麟,你亦不過如此,到底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此番本將定將你斬下,首級懸於淮安城上示衆!”言畢便也催馬,領兵直追五皇子而來。而另兩路賊兵雖人多勢衆,然受到王師鶴翼陣的兩翼包抄合圍,陣型全亂,被官兵衝擊得七零八落,死傷無數,其中樓震被陳大誥一槍|刺於馬下,受傷被擒。
另一邊,那張丕烈只管對五皇子窮追不捨,奔馳了約十里地,不知不覺間已是置身於一片樹林之中。只見前方奔馳的五皇子忽地勒馬停下,駐足於大路中央,調轉馬頭面對着身後趕來的張丕烈等人。
張丕烈見狀納悶,不知跟前五皇子乃是何意,便聞一聲炮響,隨後只見樹林周遭皆是伏兵,正是之前五皇子命嚴辰埋伏於此殿後的官兵。張丕烈見此番中了埋伏,官兵攻城之人並不止城下叫陣的三萬五千人,方纔知曉適才五皇子乃是故意示弱,詐敗而逃,便是爲將他引來此處。念及於此,張丕烈咬牙切齒地喊道:“稌麟,你個沒種的奸詐小人,敢與本將堂堂正正一決高下?!”
此番五皇子身側的稌永聞言對曰:“老匹夫,此番殿下放下身段親身誘你追擊,你當是應心存感激方是。否則你道是憑你一身蠻力,亦配作殿下對手?!”
張丕烈聽罷這話大怒,正待驅馬直取大路中央的五皇子與稌永二人,不料亦逃至此處的洪緒將張丕烈攔下,亟亟勸道:“張大哥,官兵勢衆,猛若潮水,已從後方追來;我見此處埋伏之人亦是不少,莫要再多言,此番我等只管突圍南下要緊!”
張丕烈聞言方纔作罷,樹林中埋伏的官兵隨炮聲而出,將此地團團圍住,隨張丕烈趕至此處的賊兵被殲滅者不計其數。而張丕烈與洪緒二人則兵分兩路,分別尋了包圍圈薄弱之地劈刺砍殺。張丕烈勇猛無敵,合圍的官兵皆不是其對手。甚至於參將龔易圖策馬上前欲將張丕烈斬於馬下,亦難敵其神力。隨後只見龔易圖與張丕烈戰了十餘個回合,亦漸漸難支。另一邊那洪緒使得一手好畫戟,三兩下將合圍的官兵擋開,隨即便驅馬奔逃。
對面五皇子見周遭官兵圍之不住,遂向身側稌永伸出一手,稌永見狀會意,忙不迭從身上取下五皇子御用的震天弓,一面從飛魚袋中取出三支射虎箭雙手捧着遞到五皇子手中。只見五皇子對準那逃竄的洪緒,左手開弓右手挾三矢,張弓如滿月,三矢齊發,嗖的一聲,洪緒與其身側的副將紛紛中箭落馬,爲官兵生擒,第三箭則射中一旁的樹幹。
這邊五皇子見洪緒落馬,隨即將震天弓遞與身側稌永,隨後便手持龍泉劍,策馬往那龔易圖與張丕烈纏鬥之處行來,一面朗聲說道:“犯上逆賊,本王此番便與你單打獨鬥一決勝負,令爾等匹夫心服口服!”言畢命一旁龔易圖退下,那龔易圖聽罷則道:“王爺此番且千萬當心,那張丕烈匹夫蠻力驚人,末將與之纏鬥亦未能爭得上手。”
五皇子聽罷不言,不過打馬上前直取張丕烈。張丕烈見狀亦是不甘示弱,揮斧橫掃而來,五皇子側身避開,舉劍穿過兩斧縫隙直攻張丕烈腰腹。張丕烈雖見機躲閃,手臂仍是中了一劍。五皇子又揮劍擋開襲來的雙斧,劍走輕盈,再未與張丕烈較那蠻力,只顧左突右刺,令那張丕烈疲於應對。隨後只見那張丕烈一招不慎,被五皇子一劍刺中腋下,劍尖沒入骨中。張丕烈吃痛,右手巨斧脫手掉落。張丕烈還欲揮舞左手巨斧向五皇子襲來,五皇子見狀猛然將劍從張丕烈身中拔出,張丕烈隨即便大呼一聲,從馬上滾落。周遭官兵一擁而上,持劍握槍將地上的張丕烈制住。
此番除卻受傷被擒的張、洪、樓三人,其餘頭目被殲殺者八人,被俘的尚有十人,而周遭其餘賊兵殘部除卻投降被俘者,則悉數被殺殆盡。
隨後五皇子鳴金收兵,右路陳大誥早已攻入淮安城中,此番則是大開城門,迎接王師入城。五皇子派人北上命平橋大營開拔,又命大軍就地清掃戰場,駐守淮安南城門外。此番亦是牢記揚州城沈璜慘禍,禁止官兵進城屠掠百姓。只率領手下將領謀士並了一千親衛進駐淮安府衙門,又命人好生慰恤城中百姓。一面着人飛騎回京,將淮安戰事上報與景治帝。
而賈珠因是郎中之職,本爲軍中文士,遂此番倒也並未跟隨五皇子上那前線攻城,惟留在平橋大營中待命。至前方捷報傳來,方知王師大勝,五皇子下令命平橋大營開拔,部將官員進駐淮安城。遂賈珠此番隨軍進城,沿途所見,皆是餓殍乞兒並了城中官兵搬運死屍之景,雖未親見,卻能想象出戰亂兼了圍城對該城及其百姓的影響。雖慶幸王師大軍並未進城,然城中百姓的神情之中,仍是透着驚魂未定的恐慌。賈珠見罷此景,惟在心下默默長嘆。
期間五皇子將一干被俘的淮安賊兵頭目關押在府衙大牢。卻說當初光熙正是爲那張丕烈斬殺,遂此番即便張丕烈已是就擒被俘,那陳大誥仍是難以解恨,親手持了那匕首,割裂穿刺張丕烈手臂、大腿多處,致使那張丕烈被押往五皇子跟前受審之時已是鮮血直流,然張丕烈卻仍是神色平靜、面不改色。
五皇子見狀只戲謔開口問道:“本王尚還記得與你較量之時,尚未傷你至此,此番怎落得如此狼狽?”
那陳大誥不及張丕烈回答,便率先開口說道:“回王爺,是下官念及三弟命喪該賊子之手,氣之不過,略作懲戒泄恨。”
五皇子聞罷陳大誥之言亦是不置可否,不過一笑了之,惟在見罷那張丕烈面上堅毅之色後,流露出幾許讚賞。隻立於五皇子身後的賈珠見狀大驚,心下暗忖道:“這個時代便是這般明目張膽、隨心所欲地虐待俘虜以泄私憤嗎……”
隨後不過例行審問一番,期間自是少不得拷打一陣,那衙吏念及此不過朝廷戰犯逆賊,下手亦不留幾分情面,各個幸災樂禍,私下裡夾帶了多少私憤在內,自是不消贅述。將幾名賊兵將領打得鮮血直淌、不成人樣,賈珠只將臉面轉向一旁,閉了雙眼,亦是不忍卒視。審過之後又再度押進大牢,待之後送京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