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咸寧:她怎麼就……就這般笨呢?
河南,汝寧府,羅山縣
正是子夜時分,夜色籠罩着大地,萬籟俱寂,縣衙旁的一棵老槐樹上,幾隻老鴇發出幾聲淒厲的啼鳴,在靜夜中傳至極遙,而陣陣涼風吹動着縣衙門樓前的燈籠,喑啞之聲不時傳來。
後院廂房中,牀榻上,牛繼宗抱着兩個星月坊的青樓女子,正自吭呲吭呲忙碌着,忽而這時,從屋外寒風中依稀傳來慘叫聲,讓牛繼宗身形一頓。
“怎麼回事兒?”牛繼宗囔囔說着,聽着外間的喊殺聲,心頭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提起褲子,出了裡廂。
“牛將軍,牛將軍,不好了,賊人殺進縣城了!”
恰在這時,一個胖衙役提着燈籠,驚慌失措地來到後院,喚着牛繼宗。
“這是縣城,駐紮數千大軍,有什麼賊寇敢來撒野?”牛繼宗聽到這喊聲,口中怒罵着,然後看向那提着燈籠的衙役,正要喝問。
可旋即這話就被堵在喉嚨裡,擡頭望去,只見高牆之上的天邊,火光在官軍駐紮方向亮起,幾乎染紅了半邊天,這在漆黑夜色中幾是一眼可見。
“這……出事了!”牛繼宗面色大變,喃喃說道。
繼而喊殺聲、慘叫聲以及刀槍碰撞聲,齊齊大作,由遠及近,分明是縣衙周圍也有賊寇和官軍交上手。
此刻,在縣城西南的一座老校場改建營房中,一頂頂支起的帳篷中,正在熟睡的河南都司的官軍,還未來得及拿起刀槍反抗,就在睡夢中發出一聲聲慘叫,繼而四下是噪雜的腳步聲,以及通天火光。
正是雞公山的賊寇在高嶽手下三十六位核心兄弟帶領下,趁着官軍熟睡之機,通過早就挖好的地道,分成數股衝進官軍駐紮的營帳,一進營帳,放火燒殺,官軍頃刻大亂。
至於河南都司的中高階將校則因爲正摟着星月坊的女子在羅山縣衙的幾家客棧睡覺,而並未宿在營帳,這下子兵卒不成建制,也就無法形成有效反抗。
而城門樓處同樣傳來喊殺聲,潛入羅山縣城的賊寇殺散守城官軍,而城外的麻六以及高嶽手下弟兄丁景衡、項大海,領三千人迅速接應城內,第一時間還能就殺散了城門的官軍。
河南都指揮使郭鵬、都指揮同知彭國麟、都指揮僉事董伯鼎,則被困在一家名爲“悅來”的客棧中,而這所客棧正是汝寧知府錢玉山爲河南都司將校嫖宿安排的居所,此刻正被高嶽手下素有勇猛悍將之稱的老六馬亮,領着百十人圍攻。
都指揮同知彭國麟剛剛出了客棧門就被賊寇所殺,而都指揮僉事董伯鼎也被亂軍圍攻而死,唯都指揮使郭鵬領着兩個馬弁,騎上馬,打算衝出重圍,但此刻整個羅山縣城亂成一團,郭鵬騎馬也不知往何處而逃。
羅山縣衙,牛繼宗眺望着駐軍校場的彤彤火光,粗獷面容上不知何時爬上一團懼色。
賊寇進城,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縣衙周圍響起“鐺鐺”銅鑼的敲打聲以及梆子聲響,分明是有人在齊聲鼓譟,製造混亂。
“將軍,不好了,賊寇衝進來了。”就在這時,一個着官軍號衣的將校跑將過來,面帶驚慌說道。
牛繼宗正要說什麼,忽見慘叫聲自前院傳來,繼而是刀槍相碰聲、慘叫聲在靜夜中交織在一起,分明是賊寇與羅山縣衙的官軍正在交手。
就在這時,見着搖晃的燈籠從月亮門洞而來,幾個衙役簇擁着汝寧府知府錢玉山。
“牛將軍,賊寇衝將進來了。”
牛繼宗急忙上前,拉住錢玉山的胳膊,聲音隱約見着發顫道:“這是哪裡來的賊寇?他們怎麼進來的,還有校場的火光?郭都指揮使呢?”
錢玉山急聲道:“這些賊人,下官也不知怎麼冒出來的,好似憑空出現的一般。”
原本雞公山賊寇早已掘好地道,通過地道進來高嶽的七八百弟兄。
“郭指揮使呢?”牛繼宗急聲問道。
錢玉山垂頭喪氣說道:“下官不知道啊,牛將軍,我們快逃吧。”
“這時候往哪裡逃,來人,取我……”牛繼宗正要說取我甲冑、兵刃來,忽而就見一陣火光而來。
“嗖嗖……”
忽而,從牆頭上扔過一根根松油火把,繼而是口銜鋼刀的賊寇跳將下來,分明是從裡間向外接應着賊寇的,見着錢玉山和牛繼宗二人,都是一愣。
“這是當官兒的!”
其中一個賊寇喊道。
而後大批賊寇黑壓壓地向着錢玉山衝將過去。
錢玉山嚇得雙股戰戰,向一旁跑去,道:“快,攔住他們!”
攔路的衙役愣怔了下,還未抽出腰刀,當時就被砍翻在地,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而這一聲慘叫無疑讓錢玉山隨行的四五個衙役大亂。
不多一會兒,就被大批賊寇砍殺當場。
錢玉山見到這一幕,只覺亡魂大冒,雙手拱起,“噗通”一聲跪下,說道:“好漢,好漢饒命!”
“八哥,這是個官兒,嗯?這青色官袍,還有云雁,好像還是汝寧府的府尊大人。”這時,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只是隱隱帶着嬉笑之意。
而其他幾個賊寇,已經進了廂房和拿了兵刃的牛繼宗交手在一起。
牛繼宗多年養尊處優,縱是手持雁翎刀,又如何是這些賊寇的對手,沒有多久,鋼刀就架在脖子上,面色發苦,被反剪着胳膊,押了出來。
“八哥,這好像是條大魚,聽裡面的窯姐說,還是朝廷的伯爵爺,喚牛繼宗的。”頭上包着黑色頭巾的高個賊寇,拽着星月坊的女子,來到燈火通明的庭院中,衝着那爲首的賊寇說道。
“你們放開本官!”牛繼宗劇烈掙扎着,怒喊道。
這時候,被一衆賊寇喚着八哥的魏嵩,扯下面巾,這是一張平平無奇莊稼漢的面孔,溝壑和法令紋都很深,冷冷看了一眼牛繼宗:“將這廝捆將起來,一會兒帶給大哥,說不得還有用處。”
這等朝廷伯爵,哪怕殺了祭旗,也比尋常小校提氣。
衆賊寇高聲應着,然後尋了條繩索,死死捆住了牛繼宗。
高個賊寇看着花枝招展,花容失色的星月坊女子,搓了搓手道:“八哥,這兩個……”
“都特娘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褲襠那點兒事兒!先把人看將起來,最後少不了你的,現在押着咱們的府尊大人去見大哥。”魏嵩瞪了那一眼高個賊寇,冷喝一聲。
那高個賊寇嘿嘿笑着,出言吩咐着兩個手下押解着兩個衣衫不整的星月坊女子進入廂房。
而隨着時間過去,天將明未明之時,羅山縣內街道的喊殺聲才稍稍一停。
松油火把點亮,照耀在縣衙衙堂亮若白晝,條案之後,坐在太師椅上的黑麪大漢,面無表情地望着下方跪着的黑壓壓衆人,一言不發。
正是高嶽,列於左右的則是其部衆,而堂下正跪着牛繼宗以及汝寧知府錢玉山,還有幾個河南都司的將校。
“大哥,姓郭的被兄弟們堵住了。”正說話間,一個身形粗胖,面帶橫肉的青年,闊步進入衙堂,其人名喚雷憲武,同樣是高嶽的三十六騎之一,排行第四。
說話間,押着河南都指揮使郭鵬進得衙堂。
高嶽看向下方的郭鵬,面上現出一抹笑意,說道:“郭都指揮使,咱們也是老朋友了吧,當年高某在岳陽時,郭都指揮使還是衛指揮使,這幾年戰功赫赫,升遷河南都司,爲正二品大員,真是風光無限啊。”
郭鵬面色忿恨地看向坐在衙堂後的黑麪中年,冷聲道:“高嶽,本官奉勸你的放了我等,否則,朝廷大軍一到,伱這些賊人即刻化爲齏粉!”
“郭大人,到如今還在擺你都帥的派頭。”高嶽輕輕一笑,給魏嵩使了個眼色。
魏嵩心領神會,獰笑一聲,掄圓了胳膊向着郭鵬臉上扇去,伴隨着陣陣悶哼,不多時,郭鵬吐出幾顆帶血的牙齒,鼻青臉腫。
被賊寇按跪在地上的牛繼宗看到這一幕,心頭凜然,這他孃的落在賊寇手中,還有命在?
心頭已是後悔不迭,將南安、北靜還有柳芳挨個問候遍,他好好待在神京就是了,何必要來趟這趟渾水?
而汝寧知府錢玉山則是嚇得兩眼一翻,似是暈了過去。
高嶽沉喝道:“郭大人,河南開封府現在還有多少兵力,都是怎麼在何處佈防,兵力幾何,領兵之將都是何處,還不從實招來!”
說着,一拍驚堂木。
這一幕多少有些滑稽,賊匪審訊官軍,但周圍幾個賊寇都是鬨然大笑,拍手叫好。
郭鵬此刻冷冷看着高嶽,卻一言不發,如今已落賊手,說什麼都難以保全性命,不如守口如瓶,在開封府的家小還能得以保全。
“看來郭大人是要充英雄好漢啊。”高嶽冷聲說着,看向一旁的馬亮,說道:“尋夾棍來,好好招呼招呼郭大人。”
“好嘞。”馬亮笑着應了一聲,然後領着兩個人,就從被俘虜的差役那裡尋到了夾棍,然後拖着郭鵬就去刑訊。
高嶽瞥了眼,下方暈死過去的汝寧知府錢玉山,淡淡道:“將錢大人潑醒。”
一個漢子應道:“大哥,這裡無水。”
“沒水你不會想辦法?”高嶽冷聲道。
那漢子嘿嘿笑了一聲,道:“那就給錢大人嚐嚐童子尿。”
說着,就解着腰帶,就要朝着錢玉山臉上澆着。
衆人都是哈哈大笑,一個黑臉的漢子笑道:“老李,你還童子尿?”
錢玉山“適時”醒轉起來,連連道:“大王,饒命,饒命!使不得!”
說着,看向高嶽,苦着臉道:“高大王想要知道什麼,下官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高嶽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兄弟退至一旁,沉聲道:“錢大人,汝寧府有多少官軍,還有最近幾路官軍的行軍路線,都和高某說說吧。”
錢玉山面有苦色,道:“大人,汝寧府的官軍可都在這兒了,至於其他幾路,分屬軍機,下官又非領兵將領,如何知道?”
“錢大人,莫要打馬虎眼,你既統籌輜重,就要協調汝寧府治下州縣供應軍需,你告訴我你不知行軍路線?”高嶽拿過籤筒上的紅牌,冷笑一聲了,猛地仍扔下去,朝着錢玉山砸去。
就在這時,絡腮鬍子的漢子俞綸,猛地一腳踹在錢玉山身上,將其踹翻在地,罵道:“狗官,老實點兒!”
蹭地一聲,鋼刀抽出,已架在錢玉山脖頸兒上,怒喝道:“說不說?!”
錢玉山痛哼一聲,鋼刀加身,這位大漢從四品的知府,胖臉上現出懼怕之色,連連說道:“下官知道,下官知道。”
牛繼宗此刻在不遠處跪着,緊緊閉上眼,暗道一聲完了。
隨着錢玉山敘說,條案後,正自頭戴斗笠,身穿藍衫的邵英臣,提筆記錄。
高嶽則是展開了河南行省的輿圖,身後的馬亮,提着油燈照着觀瞧。
高嶽看着輿圖,在一個個地方停留,目光明晦不定,分明在思忖着破敵之策。
馬亮等一衆賊寇都是屏住了呼吸,靜靜等着高嶽思考。
唯有庭院中,廊檐之下傳來郭鵬不堪夾棍折磨的慘叫聲,這一幕多少有些詭異。
“這幾路還有五六千兵馬,最好是調將過來。”高嶽喃喃說着,將手中拿起的紅籤重重砸在愚圖上。
“大哥的意思是?”馬亮低聲問道。
“封鎖消息,羅山縣的四處城門洞都要把守好,以郭鵬還有這個叫什麼來着?”高嶽轉頭猛然將一雙虎目,盯着牛繼宗。
“一等伯牛繼宗。”魏嵩在一旁接過話頭。
“讓這幾人寫手令發給這三路官軍,就說賊寇勢大,要他們加速行軍,務必在這兩天前來羅山縣,不得延誤軍機,否則嚴懲不貸!”高嶽冷聲道。
與官軍交手多年,分明知道陳漢官軍的根底。
“將軍此策甚妙。”這時候,邵先生放下毛筆,起得身來,讚歎道:“這幾地的官軍,一旦加速而來,我等以逸待勞,就可一舉殲滅,那時,河南都司官兵爲之一空。”
他原本還以爲是分路並進,先後剿滅官軍,不意竟是這番張網以待,暗合兵法詭道之意。
“邵先生,我們時間緊急,將這剩下的官軍調動過來,圍而殲之,比去尋他們要好的多,然後再行席捲州縣,就是勢如破竹,進而直抵開封。”高嶽目光灼灼,說着心頭也起了幾分豪邁之意。
其實這些策略,早就在他心中推演多時,經此一戰,河南可戰之兵盡歿於此,那時只要他開倉放糧,打開囚牢釋放囚徒,起碼能聚集五六萬人,進逼開封,就能打亂整個河南。
這時候,高嶽重新將目光落在下方的牛繼宗身上,冷聲道:“一等伯,牛繼宗?”
牛繼宗怒目圓瞪,色厲內荏罵道:“好賊人,爾等這般是要造反!”
“牛大人才知道我們要造反?”高嶽笑了笑,周圍衆賊寇都哈哈大笑。
高嶽笑道:“弟兄們,看看這就是大漢的一等伯,開國勳貴!這樣的酒囊飯袋領軍,大漢何愁不亡?”
“哈哈。”衆人都是大笑起來。
而這笑聲卻讓牛繼宗愈發膽寒。
“牛大人現在聽到了吧,我們是要造反!”高嶽臉上笑意斂去,道:“等會兒還離不得牛大人的手令,牛大人寫一份兒吧。”
說着,給一旁的魏嵩使着眼色。
魏嵩準備了紙筆過去。
“你們休想,俺老牛累受皇恩,豈能附逆從賊……”牛繼宗怒道。
高嶽道:“來人,將他身旁的人拉出去砍了,將人頭帶過來。”
牛繼宗聞言,頓時恍若被掐住了脖子,後半截話就被堵在喉嚨裡。
身旁的將校,正是從五軍都督府帶來的一位麪皮白淨的陳姓將校,面色大變,然後沒等分說,就被賊寇拖至衙堂外,而後一聲淒厲慘叫。
過了一會兒,一個大漢提着割就的血淋淋的頭顱,道:“大哥。”
“給牛大人看看。”高嶽擺了擺手,淡淡說道。
牛繼宗面如土色,渾身打着哆嗦,看向那面容猙獰的將校,心頭驚懼難言。
這是齊國公陳翼之孫三等威鎮將軍陳瑞文的族弟陳瑞武,就這般死在這裡,還是在他眼前被割了腦袋!
“牛大人,高某隻問你一句,這手令寫是不寫?如是不寫,高某可以保證,你會像這位死的一樣沒有痛苦,頭顱也被高某掛在旗杆上。”高嶽淡漠的聲音,讓牛繼宗心頭打了個突兒。
聽着鮮血“滴答滴答”的聲音,牛繼宗雙眼一閉,脖子梗起,就在高嶽皺了皺眉,準備喚人將牛繼宗拖下去時。
“寫,我寫。”
高嶽皺緊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讓人將人頭拿下去。
就在這時,外間傳來一聲雞鳴,東方現出一抹魚肚白。
從外間進來一個賊寇,高聲道:“大哥,郭鵬應下了。”
高嶽望着外間猛然跳出的早霞,黝黑麪容上現出笑意,道:“今個兒應該是個晴天。”
……
……
與此同時,神京城,宮苑,武英殿
東方一輪大日,萬道霞光穿過武英殿的軒窗,映照進西暖閣,也將幃幔中的賈珩陡然驚醒。
掀開被子,穿上官袍、官靴,從紅木衣架上取下官袍,一隻胳膊穿進蟒服中,另一手撐起,繫上排扣,紮起犀玉腰帶,對着銅鏡整理了鬢髮,待更衣完畢。
“來人。”賈珩高聲喚道。
門外等候有一會兒的內監,連忙應了一聲,“吱呀”一聲,兩扇紅漆宮門推開,也將光線沿着門框而入,端着盛滿溫水的銅盆,青鹽、毛巾,讓賈珩洗漱。
賈珩洗着臉,溫水驅散着昨日的疲倦,許是洗的猛了,白色領口被溫水打溼出灰色印記。
今日,崇平帝將會召集閣臣以及軍機處的司員,議着往河南派兵的必要性。
這本來就需得和文臣溝通,因爲軍機處現在更像是參謀機構,好比內閣早期只是侍從顧問機構,職責還未凸顯出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內監的見禮聲,“奴婢見過殿下。”
分明是咸寧公主,凡賈珩值宿軍機處這幾日,這位公主殿下都會過來準備好早膳過來見着賈珩,宮中一些流言就是這般來的。
故而,端容貴妃才擔心女兒清譽。
賈珩倒不意外這聲音,擡眸看向進來的少女,
今日的咸寧公主一身淡紅色衣裙,秀髮扎着單螺髻,這是一種盤疊式的髮髻,比起帶着劉海兒的雙掛式髮髻的小郡主,有些俏皮、靈動,這種髮髻清雅秀麗的同時也有幾分成熟,髮髻上彆着一根珠釵,冷清、明麗的臉蛋兒,不施粉黛,恍若出水芙蓉。
賈珩道:“殿下早。”
咸寧公主笑道:“先生,這是御膳房準備的早膳,先生用些吧。”
“多謝殿下。”賈珩道了一聲謝,然後來到小廳,看向正在從食盒中擺着一碟碟菜餚的咸寧公主,此刻朝霞透過龍鳳呈祥圖案軒窗,將細碎光影投落在着粉紅衣裙的少女身上,恍若神仙中人。
賈珩心頭輕輕嘆了一口氣,落座在桌子前,拿起筷子用着,道:“殿下未吃的話,一起用些。”
“嗯。”咸寧公主也拿起筷子,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原就備着兩副碗筷。
兩人用着早飯,其實咸寧公主用得不多,只吃了兩塊兒點心,然後喝了一碗粥,兩個人倒也默契。
咸寧公主先喝完粥,擦了擦嘴,問道:“今個兒是皇兄的喬遷之喜,先生什麼時候過去?”
賈珩放下湯匙,道:“晌午吧,等會兒還要和聖上議事。”
“那等晌午時候,來接先生?”咸寧公主問道。
賈珩笑了笑道:“不必那般麻煩,殿下可先和小郡主過去。”
“沒什麼呢,嬋月她和六弟一同過去,嗯,主要是先生也未必熟悉路途,我領着先生過去,倒也省的迷路。”咸寧公主輕聲說着,說到後面也有些不好意思。
這藉口找的,可真是太爛了,迷路也可以問路的。
她怎麼就……就這般笨呢?
賈珩放下粥碗,看着對面目光垂下吃着稀粥的少女,低聲道:“這神京城,說來還真沒好好逛過,的確也不大熟,殿下等下覺得哪裡有些好玩兒的,一同去逛逛。”
想了想,終究沒把殿下介紹幾個好去處,我和我家夫人去逛逛……他還是做個人吧。
咸寧多半是沒談過戀愛,他都替她着急的慌,而且過往性情清冷,因此彎不下身做什麼虛假的嬌羞情態。
以至於……有些尬,可這種青澀,偏偏真實的讓人怦然。
再次暗示自己要管住自己,不然按着現在的情況,再加一個咸寧,真就是整個晉西北亂成了一鍋粥。
“先生忙於國事,不知也是有的,不像我們常常無事,在京中游玩,對這神京一百零八坊熟悉的緊。”咸寧公主玉容微動,柔聲說着,見賈珩停下用飯,下意識將手帕遞將過去。
賈珩卻並未接,拿出自己手帕,忙說道:“我這兒有。”
然後擦了擦嘴,暗道,兩個人用一個算怎麼回事兒,間接親嘴?怪不得端容貴妃要爲自家女兒清譽着想,這……怕不是個憨憨吧?
咸寧公主這會兒也反應過來,玉顏染緋,心頭多少有些羞不自抑,一時攥着手帕,默然無言。
也不知爲何,總有些想親近先生,想和他多說幾句話,卻又不知從何而起,然後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笨拙,不討人喜歡。
好像不擅長這個,她以前對旁人不假以辭色,甚至有些呆板,先生或許覺得無趣。
或許,跳舞給先生看,他會喜歡?
先生平時倒是沒見這個愛好,也沒聽說喜歡戲曲、樂舞,不過上次倒是問着自己霓裳羽衣舞。
就在少女自怨自艾,思量着時,外間一個內監喚道:“賈大人,聖上在含元殿相召。”
賈珩起得身來,溫聲道:那殿下,先就這樣吧,咱們等會兒見。”
“嗯,我送送先生。”咸寧公主輕聲說着,一直將賈珩送出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