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葭萌關
大漢三等遼國公謝再義在攻下保寧府城之後,率領京營大軍在保寧府城待了一日,留下五千兵馬守城,而後馬不停蹄,率領大軍沿金牛道直逼葭萌關。
欲守劍門關,先守葭萌關,葭萌關爲金牛道上的第一道關隘,可謂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隨着京營數萬大軍進抵關城,自高空向下而看,旗幟遮天蔽野,刀兵之氣四溢。
關城之上
陳淵一襲山字棗紅重甲,外罩黑色披風,眺望着城牆之外軍容雄壯的京營兵馬,面色不由凝重如鐵。
高鋮面容之上,同樣憂色密佈,這也是高鋮第一次直面朝廷威震天下的京營精銳。
漢軍經過數年征戰的血火淬鍊,早已是一支百戰驍銳,那股凜然殺伐之氣縱然隔着數裡,都是撲面而來。
這就是百戰之師的壓迫感,不是安逸多年,疏於戰陣的蜀軍可比。
而京營用騾馬運輸着上百門紅衣大炮,架設在平坦地勢上,黑黢黢的炮口對着葭萌關。
高鋮語氣憂心忡忡,道:“朝廷兵馬來勢洶洶啊。”
相比在陽平關,蜀軍兵力薄弱,再加上猝不及防,所以迅速攻破。
此刻的蜀軍在關城上,足足有四萬人,先前更對關城進行多次加固,嚴陣以待。
陳然眯了眯眼,道:“京營這次調撥的兵力並不多,應該沒有十萬。”
陳淵冷哼一聲,說道:“賈珩小兒在京中還要防備着別人起兵反對他,如何敢傾巢而出?”
陳煒陰鷙目光落在遠處的一面紅緞黑繡的“謝”字帥旗上,說道:“謝字?這次來的是謝再義,賈珩小兒的頭號爪牙。”
陳然感慨道:“遼國公向來以驍勇善戰而聞名軍中,賈子鈺用其領兵,可見是何等重視這次戰事。”
如今天下局勢,除了他們巴蜀一域尚存反抗,幾乎爲賈子鈺一人威勢所懾。
“咚咚……”
鼓聲密如雨點,漢軍開始扛起一架架木質雲梯,向着葭萌關關城迅速抵近,搭在其上。
“諸位,朝廷兵馬開始試探攻城了。”高鋮冷聲道。
隨着時間流逝,鼓聲漸漸急促,幾如狂風驟雨,身穿紅色號衣的漢軍如火焰一般涌將過來。
一時間,喊殺聲震天動地。
朝廷的京營兵馬,三萬步卒,在這一刻,分列成五隊,從三個方向,朝着葭萌關城猛烈攻打。
“轟隆隆……”
就聽得一架架紅夷大炮隆隆而響,在這一刻,幾乎淹沒了整個葭萌關城。
京營大軍浩浩蕩蕩向着關城猛烈攻打,上百門紅衣大炮向着關城轟擊,山城幾乎都在搖晃不停。
而蜀軍這次雖然仍是不知如何防守漢軍的炮火,但明顯比在陽平關要鎮定許多,並未出現一鬨而散的場景。
高鋮此刻看向下方的漢軍,對身旁的蜀將鼓勁兒,說道:“京營炮火雖盛,但我們城池依託山嶽,想要撼動,也是不容易的,諸將不必驚慌,京營只是雷聲大,雨點兒小。”
正如高鋮所言,京營炮火雖然猛烈,並且給關城之上的蜀軍造成了大範圍的殺傷,但沒有形成降維打擊式的碾壓局勢。
下方一衆將京營漢軍仍是扛起雲梯,推起放起圓木的撞車,向着關城接近。
“咚咚……”
圓木撞車向着城門撞擊,發出的沉悶響動,在山嶺之間迴響不絕,驚起飛鳥羣羣而飛。
“嗖嗖……”
城頭上的箭矢幾乎如飛蝗般,向着下方的京營士卒攢射,在“噗呲”,“噗呲”聲音當中爆開一團團蓬蓬血霧。
而京營士卒更是如潮水一般攀爬向城牆,只聽“鐺鐺”之音不停,刀刃撞擊之聲響起,雙方軍卒的喊殺聲在這一刻聲震雲霄。
下方,謝再義騎在一匹黑色鬃毛的駿馬上,手中拿着一根單筒望遠鏡,眺望着城頭上正在發生的一幕,旋即,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面上現出思索。
葭萌關的蜀軍有備而來,這個時候就是真刀真槍的拼殺,京營漢軍傷亡不小。
這會兒,賈芸近前,道:“遼國公,蜀軍的抵抗比在陽平關時猛烈多了。”
謝再義道:“蜀軍得了陽平關的教訓,兵力增多,這是一場硬仗!”
賈芸道:“蜀道狹窄,關隘重重,想要自金牛道打進成都,殊爲不易,是否能夠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如今京營漢軍進兵不利,正應了李太白的那首詩,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謝再義點了點頭,說道:“除金牛道外,還有一條米倉道,可至巴中。”
賈芸道:“三國之時,鄧艾從陰平道入蜀,攻破成都,我軍可否尋找陰平道進兵蜀地?”
謝再義沉吟片刻,說道:“蜀軍定然有着防備,再想故技重施,極爲不易,不過米倉道方向,需得派出兵馬控制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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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未必有着防備,在三國已有先例的情況下,明初的傅友德也是從陰平道滅蜀。
謝再義想了想,吩咐着一旁的將校,道:“去知會後營的奮武營都督周魯,由其領八千兵馬,走米倉道,進兵巴中。”
親衛將校聞言,拱手稱是。
這時,一旁的將校開口道:“末將領命。”
賈芸拱手問道:“遼國公,那陰平方向?”
謝再義道:“你率五千兵馬前去探探路。”
賈芸抱拳稱是。
自崇平年間由賈珩引入軍中,賈芸也從當初的小將,成長爲軍中能夠獨當一面的青年將校。
待賈芸離去,謝再義重又拿起單筒望遠鏡,眺望着城頭的攻城景象,此刻,大批漢軍向着城頭涌去。
雙方兵丁廝殺在一起。
一直到午後時分,“鐺鐺…”之聲響起,分明是京營開始鳴金收兵。
關城之上被紅夷大炮的炮火薰得黑不溜秋,下方更是不少殘肢斷臂,旗幟冒着黑煙。
陳淵從城門樓後出來,看向一旁的高鋮,道:“高都帥,京營先前收兵了。”
高鋮點了點頭,心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說道:“紅衣大炮炮火雖然猛烈,但並非不能抵擋。”
魏王陳然道:“這只是京營的第一波攻城。”
高鋮道:“咱們先回官廳,一同用着午飯,再行敘話。”
幾人說話之間,下了青磚鋪就的馬道城牆,返回關城衙堂。
待到落座下來,親兵前去準備酒菜,幾人品茗敘話,面上神色皆是凝重不已。
這會兒,陳煒和高渤兩人,從外間快步走進廳堂,說道:“糧秣已經準備好了,可保大軍供應無缺。”
高鋮點了點頭,道:“過兩天,我要回劍閣,這邊兒的戰事就交給趙王和魏王兩位主持了。”
到了此刻,高鋮也不指望能夠扶持兩位藩王打進神京,只是如何保住四川這一畝三分地,當是重中之重。
陳淵容色微頓,面無表情,說道:“高兄去吧。”
心頭卻是不由響起一陣冷笑。
又是讓他們頂在前面,就不怕再如保寧府城一樣,再次落入漢軍之手?
不過葭萌關的確不能再失去了,否則整個巴蜀都將徹底失守,天下之大,也將再無他們立足之地。
陳然沉靜如水的面容上,同樣現出一抹黯然之色。
自從高仲平喪命京師之後,巴蜀局勢徹底向着難以言說的崩壞局勢出發,幸在蜀道關隘險阻,應能支撐住蜀地不失。
高鋮自是敏銳捕捉到兩人臉色的微妙變化,說道:“我讓二弟留下這裡,幫大軍籌措糧秣,以爲大軍軍需所用。”
這兩人定是以爲他要放棄葭萌關,但整個葭萌關是蜀地的東大門,不能再丟失在漢軍手中。
陳淵點了點頭,道:“高二公子沈重幹練,留下來籌措糧秣,確是最好不過。”
魏王陳然粗眉之下,眸光閃了閃,心頭若有所悟。
至此,衆人才知曉高鋮並無跑路之念。
就在三人各懷鬼胎之時,親軍將校送上酒菜,幾人開始用將起來。
待到午後時分,一個身披甲冑的中軍小校,滿身是血地進入廳堂之中,向着魏王陳然稟告道:“都帥,漢軍再次攻城了。”
此刻,大批漢軍向着關城涌去,箭矢一如飛蝗,向着關城攢射,密密麻麻。
漢軍攻勢猛烈,一如雷霆,似要向關城碾壓,帶着排山倒海的洶涌之勢。
京營漢軍手持長刀,攀上一架雲梯,登上巍峨城牆的城頭,與城牆上的蜀軍展開慘烈廝殺。
“鐺鐺……”
長刀相碰,火星四濺。
旋即,就是兵刃破甲入肉之聲,以及一聲聲慘叫,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京營漢軍這次顯然被激起了血性,沿着一架架木質雲梯攀上城頭,將蜀軍打得節節潰敗。
就在這時,下方軒敞無比的街道上,大批蜀軍在高鋮以及陳淵的率領下,向着城頭馳援。
幸在及時來援,在一陣手忙腳亂當中,高鋮與陳淵將京營漢軍趕了下去。
直到傍晚時分,晚霞滿天,京營漢軍的攻勢才如潮水退去一般,徹底退下。
……
……
關城五里外,軍帳之中
燈火通明,向外不停透射着亮光,而軍帳當中,衆將人頭攢動,人影憧憧。
謝再義同樣召集諸將討論着發生在城頭上的戰事,軍帳之中,氣氛多少有些嚴肅。
謝再義沉聲道:“今日攻城,雖是試探,但諸部仍暴露不小的問題,有幾次京營銳士已經打上城頭,後半部兵馬卻銜接不上,以致佔據的優勢,卻遲遲不能穩固下來,諸部這兩天要引以爲戒。”
軍帳之中,在場將校聞聽此言,皆是拱手應是。
謝再義問道:“紅夷大炮炮彈還有幾何?”
這會兒,下方一個將校起得身來,抱拳回道:“國公,炮彈堪堪夠將士一月所需。”
謝再義皺了皺眉,眸光深深,不悅道:“一個月?”
那將校面色一肅,皆是道:“因爲道路不便,後續炮彈還在向上運輸。”
謝再義面色陰沉,不怒自威,沉聲道:“等會兒,萬萬不能短了炮彈。”
青年將校面色凜然,拱手應是。
謝再義面色一肅,沉聲道:“諸部今日多加警惕,以防蜀軍趁夜劫營。”
在場衆將校聞聽此言,紛紛抱拳稱是。
待衆將出得軍帳,謝再義面色肅然,起身來到點着油燈的書案之畔,拿過一方的信箋,開始書寫起來,打算向京中的衛王稟告軍情。
隨着謝再義封爲三等國公,漸漸接觸到大漢朝局之上的風波詭譎。
如果沒有賈珩壓制文臣,武將的生存空間還會被壓縮。
待書寫完信箋,將其裝入信封,謝再義也不多言,而後和衣而睡,靜等第二天的戰事。
……
……
西北之地,曲先衛
準噶爾部的騎軍大批涌入城中,接管了這座西北邊陲的小城,城中的居民不少都是蒙古部族,因此倒也沒有驚嚇。
巴圖爾暉臺吉進入城中,在漢軍衛城衙門當中,正在召集一衆將校議事。
“曲先衛城尚小,又離我天山大本營路途尚遠,留下兵馬駐守,兵力少了容易再次爲漢軍攻破,留得多了,軍需補給又不便。”巴圖爾暉眉頭緊鎖,開口道。
說白了,就是雞肋,食之可惜,棄之無味。
這也是金鉉讓漢軍撤出衛城的緣由,丟下一塊兒燙手山芋給巴圖爾暉。
噶爾丹道:“父汗,漢軍縱然有了防備,但我大軍得了一座衛城,以此爲堡壘,進兵安定衛,也要便利許多。”
巴圖爾暉搖了搖頭,朗聲道:“沒那麼簡單,漢軍主力尚存,我軍不論是分兵留守,還是傾巢而出,都要爲漢軍牽制。”
噶爾丹聞言,面色默然,一時默然無語。
巴圖爾暉似是想了一會兒,吩咐說道:“來人,即刻派遣兵馬攻下安定衛。”
巴圖爾暉臺吉道:“阿勒泰,你率領一萬兵馬,前去攻打安定衛,務必拿下此衛城,打通東進之路。”
阿勒泰起得身來,也不多言,就是向巴圖爾暉抱了抱拳,應諾一聲,然後出了廳堂,向着外間快步而去。
巴圖爾暉凝眸看向噶爾丹,說道:“縱然進兵不利,大不了,我準噶爾部返回天山,只要我部勇士不折損一兵一卒,將來還有踏足中原之時。”
噶爾丹道:“只是來日沒有這般漢廷內部生亂的良機了。”
巴圖爾暉沉吟片刻,說道:“漢廷幼主臨朝,衛王大權獨攬,內部生亂,或早或晚。”
噶爾丹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其他。
隨着時間過去,準噶爾部向安定衛城攻打,但並沒有這麼順利。
安定衛城之下——
阿勒泰手下的兵馬正在猛攻城池,而巍峨高立的城頭之上,一面面黑紅緞面的旗幟隨風飄揚,而守城的漢軍將校,面色凝重地看向準噶爾部的番兵。
“咚咚……”
鼓聲密集如雷,震耳欲聾,卻招來漢軍的迎頭痛擊。
“嗖嗖……”
一根根黑色箭矢密如雨下,一時竟箭如飛蝗,鋪天蓋地。
準噶爾部的勇士中箭下馬,成批成批都倒在血泊之中,在地上發出連連悶哼之聲。
而馬嘶之聲,更是響徹整個戰場。
“撤,撤!”
準噶爾部的兵馬終究忍受不得這樣慘烈的傷亡,主動選擇後退。
只留下一地狼藉。
阿勒泰向着後方撤去,此刻人吼馬嘶之聲響起,周圍將士從馬上跌落,分明減員不少。
阿勒泰高聲說道:“桑格,即刻清點兵員。”
這時,一個鬍子拉碴的將校,開口應了一聲,然後一挽繮繩,在手下將校士卒之列來回逡巡,呼喝着軍卒,清點軍卒數量。
不大一會兒,傷亡清點出來,兵力損失大約在五六百衆。
阿勒泰面色難看,只覺心都在滴血。
他準噶爾的勇士個頂個的都是寶貝,現在竟折損在這裡,當真是令人痛心。
阿勒泰道:“先行紮營,騎軍來回警戒,以防漢軍衝殺過來。”
這會兒,一個騎軍將校抱拳應是,而後準噶爾部的萬餘兵馬開始紮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