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圖阿拉城
在漢軍大舉進攻遼東地界之時,這座女真的老寨,則由科爾沁蒙古的兵馬以及女真兵丁,在城中防守。
因爲此城是女真的老巢,並且安葬着努爾哈赤這位老酋,故而,已經作爲愛新覺羅一族的祖地,由正黃旗的三千兵馬駐守。
而東平郡王世子穆勝的副將魏同率領抽調而出的騎軍,大舉向着赫圖阿拉城進發。
這一日,雖是炎炎盛夏時節,但因爲赫圖阿拉城正處於北方,反而沒有那般酷暑難當,此刻,涼風吹拂而來,撲打在臉上,讓人心神舒爽。
而此刻,赫圖阿拉城當中,守將是科爾沁蒙古的一位親王烏克善,與正黃旗的一位副都統巴彥阿喝酒敘話。
兩人此刻,正在推杯換盞,伴隨着大團酒氣氤氳升騰,兩人酒酣耳熱,敘話不停。
因爲兩人分屬緯度高之地,平常就喜歡飲酒。
“王爺,漢人這兵勢是愈發厲害了,聽說這會兒都打到遼陽城了。”一旁的巴彥阿,開口說道。
雖然,這裡地處偏僻,但經過這麼長時間過去,前線的消息也漸漸傳到了後方。
蒙古王爺烏爾善擺了擺手,大着舌頭,高聲說道:“漢人離咱們這兒遠着呢,想要打到這兒,不知還要多久呢。”
巴彥阿點了點頭,心頭暫且放下心來,說道:“王爺這麼說也是。”
“乾了這一杯。”烏爾善舉起掌中的青花瓷酒盅,輕輕飲了一杯。
然而,在此刻距離赫圖阿拉城僅僅有十里之外的山坡附近,山林茂密,林蔭遮蔽。
魏同率領一衆鐵騎,悄然抵近赫圖阿拉城。
“將軍,前面就是敵寇的老寨了。”一旁的遊擊將軍方煌,面色凝重,壓低了聲音說道。
此刻也不知是不是城中蒙古親王的大意,還是別的原因,沒有放出什麼斥候、哨騎。
魏同同樣壓低聲音說道:“你率兵三千,潛蹤匿跡,出其不意,牢牢控制住城門,接應我大軍入城。”
那遊擊將軍方煌輕輕應了一聲,抱拳道:“末將領命。”
說着,招呼着手下的兵馬,向着城池一路衝殺而去。
此刻,赫圖阿拉城上的兵丁,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城門仍然大開着,但此刻,自然便利了漢軍強攻城池。
不大一會兒,漢軍殺散了城門處的守城兵丁,大批涌入城門當中,與前來馳援的女真兵丁廝殺在一起。
“鐺鐺……”
伴隨着兵刃的斬擊聲,陣陣清越的聲響傳至極遙。
此刻,正在城中廳堂的蒙古親王烏爾善,聽到外間傳來的聲響,心頭莫名一驚,原本上涌的酒意一下子就打消了大半。
旋即,一個馬弁進入廳堂,道:“王爺,情況不妙,漢軍殺來了。”
烏爾善聞言,手中的酒杯頓了下,迎着正黃旗副都統巴彥阿的惶急目光,說道:“不用怕,來人,取本王的披掛來,本王出城擊退漢軍。”
頓時,就有僕從遞上甲冑以及軍械,在一衆親兵護衛的陪同下,向着城門而去。
副都統巴彥阿,心頭放心不下,同樣領兵緊緊跟着。
此刻,魏同的部將第一時間,進入城中,就控制住城門,接應後續的大軍進城。
“噠噠噠……”
魏同率領數千騎軍主力,策馬奔騰,向着赫圖阿拉城接近,十里的路途,衝鋒了不到一刻鐘,就已行至近前。
而城中的兵丁,驟然受襲,顯然手足無措,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漢軍殺得節節而潰。
魏同此刻率領大批騎軍,進入城中,鐵騎縱橫往來,斬殺不知多少將校。
其實,赫圖阿拉城中也有女真兵馬大約三千,蒙古兵卒八千,但在這一刻,雙方猝然交手,根本調撥不及。
而且,也不知道漢軍來了多少騎軍,還以爲是漢軍主力趕到,故而一時間慌亂不已。
魏同這會兒率領軍兵而來,一下子就風馳電掣,橫掃千軍。
擡眸之間,分明卻見一個喝得臉龐兩側醉醺醺的老王,騎着一匹棗紅色鬃毛的駿馬,手裡提着一把大刀,率領一衆精騎,向着漢軍殺來。
魏同冷哼一聲,手持掌中的一把藍色刀鋒瑩瑩如水的雁翎刀,迎上前去。
“鐺!”
雙方黑色鬃毛戰馬倏然交錯,頃刻間就戰至一團,但見火星閃耀,光影照人,而後迅速分開。
而後,再次錯馬而過。
而雙方的軍將,也在隨後戰在一起,刀光閃爍,伴隨着兵刃入肉的“噗呲”聲不絕於耳,時而悶哼之聲響起,頃刻之間,血腥獵獵。
另一邊兒,伴隨着漢軍的入城,猝不及防的蒙古騎軍與正黃旗旗丁根本抵擋不住,節節而潰,向着城中的街巷瑟縮而去。
大漢騎軍衝殺而來的突然性,在這一刻讓女真兵丁難以抵擋,沒有多久,就向着城中收縮而去。
而魏同也在與蒙古親王烏爾善的戰鬥中,因爲烏爾善醉酒影響了神志,在走馬燈的交手當中,一下子佔據上風。
魏同擎起掌中的一柄大刀,熾耀而閃的匹練刀光宛如月華斬,沉喝道:“匹夫受死!”
烏爾善一時不慎,胳膊處就被那漢將的刀鋒掃了一下,疼的直咧嘴,而後就是痛哼不停。
這會兒,女真正黃旗的副都統巴彥阿見此大急,連忙一挽胯下馬繮繩,近前而去,長刀橫架而來,將魏同橫劈而來的長刀。
“王爺,快走!”副都統巴彥阿急聲道。
烏爾善此刻生死危機加身,身上的酒意也醒了大半,一拉馬繮繩,伴隨着胯下馬匹的嘶鳴聲,烏爾善撥馬向着城中逃去。
而此刻,回眸之間,倏然幾個回合之間,但見那漢將掌中長刀揮斬而過,可見血光閃爍之間,那副都統痛哼一聲,旋即,伴隨着沖天血光閃爍,一顆頭顱向天而飛。
烏爾善心頭一凜,胯下的馬匹,在鞭子的抽打下,無疑催促快了許多。
而此刻,漢軍的大批騎軍,已然大舉進城,擊潰着馳援而來的蒙古與正黃旗旗丁。
魏同在那一邊兒,執刀砍殺了不少女真旗丁以及旗將以後,也不耽擱,率領着手下騎軍,向着城中而去。
而烏爾善作爲蒙古親王,自然沒有爲女真人守衛老寨的道理,拖着受傷的胳膊,率領一衆蒙古兵丁,逃出了赫圖阿拉城。
而此舉自然,是讓城中的三千女真旗丁給賣了。
這三千女真旗丁,不可能做到如蒙古人那樣棄城而走,在街巷中與漢軍的騎軍廝殺,奮力抵抗。
而這時,魏同分派兵丁,前後衝殺,終於在傍晚時分,戰事徹底落下帷幕。
赫圖阿拉這座城池一下子就落在了漢軍的手裡。
而這座女真人崛起的老寨,其內葬着努爾哈赤等一衆愛新覺羅的子嗣,可謂祖地。
此刻,魏同來到城中的衙堂落座,臉上仍然殘留着一股難掩的欣喜之態。
單單收復此城,如果消息傳至朝廷,至少可封一個五等爵。
這就是滅國之戰,最是適宜立功不過,可以說在戰後,會涌現一大批有爵之人。
魏同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了下心緒,魏同看向一旁的經歷司經歷,低聲說道:“派人前往京城,遞送消息。”
那經歷司應了一聲,然後取來筆墨,開始書寫軍報。
……
……
遼東,錦州城
這一日,隨着賈珩吩咐漢軍派出大量軍卒,前往小淩河扒開河堤,剎那之間,可見洪水向着錦州城灌去。
洪水之力一下子沖垮了外圍城牆,而城中的女真兵丁,此刻手持軍械,看向下方洶涌而過的洪水,目中現出一抹懼怕。
這會兒,多爾袞立身在城牆之上,心頭“咯噔”不停,面上也有些憂心忡忡。
“十四弟,這城牆不垮塌吧?”一旁的阿濟格目光微動,低聲說道。
多爾袞道:“都是以條石壘砌,糯米澆合,豈會如此容易坍塌?”
坍塌是不會坍塌,但城牆泡在水裡久了,到時候大炮再一轟,就說不了了。
顯然,多爾袞作爲戰略家,知曉兵事,此刻自是一眼瞧出了其中端倪。
阿濟格眉頭緊皺,對腳下城牆的堅固程度,心頭卻沒有那般樂觀。
賈珩這邊兒,手裡拿着一根單筒望遠鏡,眺望着城牆的水位,發現水勢僅僅只到城牆的半高之處,意味着想要通過乘舟筏攻城的途徑已經被斬斷。
陳瀟道:“錦州城果然堅固?”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畢竟是守衛盛京城的屏藩,先前更是爲了作爲阻遏我大漢的一座橋頭堡,自然傾注心力。”
陳瀟道:“那現在就是等着了。”
賈珩點了點頭,目光咄咄而閃,朗聲說道:“等洪水泡的久了,城牆磚石也就融合許多。”
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麼混凝土,城牆完全架不住水泡,縱然架得住水泡,但在紅夷大炮炮轟之下,同樣不堪一擊。
賈珩面色微頓,朗聲道:“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吃飯,等洪水退去,再做計較。”
陳瀟點了點頭,清聲道:“得派人以舟筏看着,否則女真兵馬會出城劫營。”
賈珩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說話之間,兩口子向着軍帳之中快步行去。
落座下來,不大一會兒,錦衣府衛來報,曹變蛟求見。
賈珩放在碗筷,遞給一旁的侍衛,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脣的飯汁,道:“讓他在議事帳篷等着。”
不大一會兒,賈珩進入軍帳當中。
曹變蛟快行幾步,抱拳道:“末將見過大帥。”
賈珩道:“曹將軍,何事求見?”
曹變蛟目中現出期待之色,朗聲道:“現在錦州城已被水泡住,我大軍何時發起總攻?”
“等水退了以後吧,錦州城也撐不了太久了。”賈珩面色平靜說着,安撫道:“曹將軍,稍安勿躁。”
曹變蛟道:“衛國公,北靜王那邊兒已經兵鋒抵近盛京城,我大軍如果不能及時馳援,單憑北靜王爺率領的兵馬,只怕力有未逮。”
賈珩笑了笑,問道:“怎麼想領一支騎軍,馳援北靜王方面了?”
這就是立功心切。
曹變蛟心頭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末將想着,女真在錦州囤積了十餘萬大軍,而盛京城兵力不足。”
“謝侯應該已經去了。”賈珩道:“現在我軍派兵對付錦州城,也同樣重要。”
曹變蛟點了點頭,一時默然。
賈珩笑了笑,道:“盛京沒有那麼容易攻破,其內蘊藏着女真的立國之本,必要之時,女真會徵發不少大軍,上城協守,非我主力抵達,不可攻克。”
曹變蛟聞言,面上若有所思。
賈珩笑了笑,行至近前,輕輕拍了拍曹變蛟的肩頭,說道:“錦州城破,你足以封侯一等!”
曹變蛟聞言,俊眉之下,目光圓瞪,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現出兩片潮紅。
封侯,誰不想封侯?
賈珩道:“錦州之重,尤在盛京之上,待這幾日洪水一退,我大軍全線攻城,一舉攻下城池。”
曹變蛟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此刻胸膛中重新燃起熊熊火焰,那是對功業的熾熱之心,抱拳道:“末將告退。”
賈珩點了點頭,目送着曹變蛟離去。
定了定神,然後轉身返回平時用來起居的寢帳。
此刻,陳瀟道:“向你請戰呢?”
賈珩點了點頭,道:“年輕人,立功心切啊。”
陳瀟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道:“你纔多大,就這般老氣橫秋的。”
賈珩笑了笑,來到書案之後落座,清聲說道:“讓人盯着錦州城的動靜,以多爾袞的才智謀略,不會想不到這場水淹之計的影響。”
陳瀟點了點頭,說道:“那就依你之言。”
就這樣,一直過了五天時間過去。
錦州城
此刻,多爾袞與阿濟格返回廳堂之中,兄弟兩人面上愁雲慘淡,顯然被城外的大水浸泡弄得心頭焦慮。
多爾袞面容神色陰沉不定,道:“這是要等”
阿濟格面色憤憤,說道:“十四弟,不如我率領一支兵馬,乘着木筏,出城劫營。”
多爾袞搖了搖頭,說道:“剛剛在城頭上,你應該看到了,漢人已經提前有所準備。”
阿濟格道:“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施策?”
多爾袞搖了搖頭,憂心忡忡說道:“這是漢人的陽謀,就等着”
阿濟格想了想,終於憋出一句,說道:“加固城牆吧。”
多爾袞點了點頭,道:“集合城中工匠,重新加固城池,不得有誤。”
但其實,加固城牆的作用,倒也十分有限,因爲先前大炮已經轟炸過城牆,原本就有一些坑坑窪窪,而後,隨着時間過去,經水浸泡之後,城牆坍塌之象已經十分明顯。
待阿濟格離去,多爾袞心頭愈發煩悶。
可以說,如今的大清真就是到了千鈞一髮之際。
而多爾袞卻沒有任何的破敵手段,只能任由漢軍在外施展謀略。
時光匆匆,不知不覺就是十二天時間過去。
果然如賈珩所想,隨着時間過去,河水漸漸褪去,只留下城牆之下一片泥濘。
賈珩並未等泥濘曬乾,就召集軍卒,趁着城牆被泡了許久,開始對錦州城發起總攻。
這一日,“咚咚……”
鼓聲震耳欲聾,在這一刻驚天動地。
大批漢軍自京營軍寨當中涌將出來,此刻,列成數隊。
至於紅夷大炮則以騾馬運輸,向着不遠處的錦州城發起炮轟。
“轟……”
伴隨着大炮硝煙瀰漫,一百多門紅夷大炮向着錦州城炮轟而去,可見一粒粒炮彈炸裂開來。
而錦州城似晃了幾晃,青磚與條石掉落的不停。
賈珩放下手裡的單筒望遠鏡,說道:“讓手下軍卒,掘土道,埋炸藥。”
陳瀟聞言,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吩咐着錦衣府衛前去傳令。
漢軍此刻在紅夷大炮以及弓弩的掩護下,開始大舉向着錦州城攻城。
“轟隆隆……”
隨着時間過去,城牆搖晃劇烈,不少城牆段在經過水泡之後,堅固程度自然瘦得影響,此刻又經大炮轟炸之後,頓時垮塌一片。
巍峨高立、硃紅樑柱的城門樓上,多爾袞那張憔悴疲憊之色難掩的面龐,神色陰沉,一旁的阿濟格面色也不好看。
多爾袞目光陰沉,寬慰說道:“錦州城沒這麼容易攻破,吩咐下去,城中士卒不要管漢軍的炮銃,只管守住城池,漢軍終究要登城,縱然城破,我錦州城十萬驍勇精銳,何懼漢軍?”
阿濟格聞言,面色振奮莫名,低聲說道:“十四弟說的是,縱然城破,我等女真精銳也能與漢軍決一死戰,對彼等何懼之有?!”
當然,這話也就這麼一說,主要是鼓勵士氣。
真要城池被攻破,意味着女真兵丁失去了城池優勢,面對漢軍的重兵圍剿,未必能夠撐得住。
而這會兒,漢軍的炮聲隆隆,向着錦州城不停攻打。
錦州城上的女真八旗旗丁,也陷入一種惶恐不安中。
尤其是見着大批漢軍步卒在炮火和弓弩掩護之下,抵近一段巍峨高立的城牆,開始掘着地道,分明是想要往裡埋炸藥,心頭不由一驚。
這會兒,賈珩騎着一匹棗紅色駿馬上,身旁的陳瀟凝眸看向遠處的錦州城,道:“城池差不多破了,但城中的近十萬女真精銳。”
賈珩朗聲道:“還能怎麼樣,不過是短兵相接,狹路相逢勇者勝罷了,我大漢京營,同樣是百戰之師,以一當十!”
陳瀟秀眉彎彎,道:“錦州一破,就只剩盛京,這戰事結束的太過快了一些。”
賈珩默然了下,說道:“隨緣就好,不可強求。”
畢竟是自己的岳父,如果能活着看到女真平定,他良心上也能過得去一些。
陳瀟柳眉之下,清眸眸光閃了閃,暗道,正在京城中的陳淵多半坐不住,肯定會有所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