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玉石

在道令的心中,賈玖作爲金衣道子一脈的弟子,可以,作爲金衣道子一脈的領袖,絕對不行,哪怕賈玖對道門的貢獻並不小。

而最讓道令有意見的,便是那批仿太湖石。

賈玖當時從道門拿走這批石頭的行爲,幾乎可以說得上賒欠了,而且數額巨大,別說當時的賈玖乃是金衣道子候補,哪怕是他作爲正式的道子,從道門拿走那麼多的資源,也是十分出格的。在道門的歷史中,也從來沒有人跟賈玖這樣,一氣就拿走這麼多的物資,而且還是用差不多賒欠的方式。

如果不是之前賈玖拿出的那批戰利品讓道門得到了不少好處,如果不是道魁和國師當時爲他做了擔保,如果不是賈玖當時的身份特殊,這批石頭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到姐姐的手中的。

可即便是那批戰利品讓道門得到了不少好處,可單單從價值這個角度上來說,那批石頭的身價遠遠超過了賈玖帶回來的各種肉類、毛皮。

雖然三清山和中清山表面上都沒有什麼表示,可道令卻對賈玖十分不滿。

加上賈家的過去,在道令看來,賈玖是沒有資格成爲金衣道子一脈的領袖的。

別的不說,就說賈母,年紀一大把了,卻對國家法令一知半解,不知道爲家族作長遠打算,終日裡只知道享樂,這樣一個老婦人,做了家族中的大家長還一味地拿着孝道作威作福,甚至還撒潑已在威脅兒子必須順從他,完全不管是非曲直。

這樣一個老婦人,成爲家族中的大家長,可以說,對於任何一個家族來說,都是災難。

賈玖雖然這兩年的表現不錯,可賈母在年輕的時候,表現也是可圈可點,又有哪個會想到。賈母老來,會成爲這個樣子?

在道令看來,賈玖是賈母養大的,即便祖孫倆並不親近。可有賈母榜樣在先,又有哪個敢說,將來賈玖不會有樣學樣?再說了,賈玖的行爲也證實了,這個小丫頭也是個膽大妄爲的。

所以。道令是少數幾個不贊成把金衣道子一脈交到賈玖的手中的人。甚至在道令看來,金衣道子一脈保持現狀就很不錯,至於賈玖,就當做被道門養起來的劍客、客卿之流就好。至於領袖之位,大可不必。

這也是道令認爲最爲適合的方式。

道令在三清山上輩分很高,又代表着中清山的意思,所以,即便是道魁和國師兩人,也無法直接反駁道令的意見。

這讓道魁很是糾結。

因爲道門金銀兩支失衡已經很久了。爲了長遠的良好發展,扶持賈玖。讓金衣道子一脈進入正確的發展模式,對於道門來說,具有相當的意義。可就跟道令說的那樣,在很多時候,賈玖的行爲還是不可取的。

道魁無法說服道令,道令也知道道魁心中有話卻沒有說出口。

道令不欲在這種事情上多費脣舌,而是指着水鏡裡的賈玖道:“嗯?彤雲流的修爲倒是出乎本座意料。”

賈玖的修爲,何止是出乎道令的預料,就連道門的其他人,也沒有想到賈玖能夠堅持這麼久。

那座橋樑。對元功的消耗可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並不是說,如果兩個人同行,就能夠共同分擔消耗。實際上,這座橋樑。因爲是兩種不同的元功促成的,對這兩種屬性完全不同的內功的需求,也是成倍地增加的。

在道令看來,哪怕這個彤雲流就是天資再好,他也不是比閉上那些老資格的銀衣道子候補的,更不要說如今這些正式的銀衣道子了。可從賈玖今日的表現看來。這個丫頭的修爲,並不比道魁等人弱許多。

道令道:“看他的修爲,若是能夠通過考覈,的確有這個資格成爲你們中間某個人的同修。”

話音未落,只見水鏡之中再度出現了變化。賈玖腳下的橋樑在不停地崩毀,也在賈玖的全力催動下,不斷重建。重建的速度很客觀,所以賈玖堅持的時間也很客觀,讓人側目。

可就在行至半途的時候,那湖面上忽然出現了一青一白兩道影子。

要知道,這湖面幾乎是一面鏡子,倒映着天空,一片蔚藍,賈玖試過許多辦法,都沒能看清楚這水下是什麼景色,可現在,突然出現這一青一白兩道影子,賈玖當即就站住了。

他不僅站住了,還提高了警惕。

這兩道影子愈來愈近,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遠遠地在水下嬉戲,可到了賈玖跟前,卻是宛如兩條巨龍,在湖面上翻滾、追逐、打鬧。甚至還在湖面上方出現了一小段圓環,圓環上,鱗片清晰地倒映在賈玖的眼底。

這是兩條巨蛇,不,或者應該說是蛟龍更貼切一點,一條純白,一條碧藍,鱗片就好像是上等的、被打磨好的寶石,在水霧中若隱若現、熠熠生輝。

看清楚這兩隻巨獸,水鏡另外一邊的幾個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蛇類可不像麒麟那麼溫和。

或者說,麒麟輕易不會殺生。但是蛇類,如果遇到他們飢餓的時候,或者是遇到天氣較高、食慾大開的時候,蛇類總是會毫不猶豫地發動攻擊,讓自己能夠迅速地填滿肚子。也只有肚子裡面撐得飽飽的情況下,蛇類纔會都近在咫尺的食物不屑一顧。

看清楚這兩種巨獸的真面目的時候,道魁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時間之內趕到,如果不是清楚自己此刻匆匆趕過去,也不過是這兩條巨獸的餌食,如果不是清楚自己若是此刻急急忙忙地跑去救人,很有可能激怒這兩隻巨獸,讓這兩隻巨獸發動攻擊,只怕燕翩躚早就衝過去了。

雖然不過是賈玖的師叔,而且這層關係很快就要不復存在了,可燕翩躚也是看着賈玖長大的。賈玖對道門、對銀衣道子一脈的重要性,燕翩躚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正是因爲清楚,所以越發不能容忍賈玖很可能會因爲這兩隻巨獸而受傷乃至是隕落。

可饒是如此,還是多虧了道令暗暗地按住了他,方纔攔住了他接下來的行爲。讓他不致於犯錯。

可燕翩躚卻有些不領情:“道令。彤雲流不容有失,還請您放開在下。”

道令指了指水鏡裡面的賈玖,道:“你可看到這孩子的臉上有過膽顫、猶豫,或者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的樣子了沒有?彤雲流怕是早就想好了對策。你此刻過去,也只是幫倒忙而已。”

燕翩躚很想發火,可他的眼神卻忍不住地往賈家身上溜。

果然,賈玖的臉上不見驚慌,只有平靜。

因爲賈玖已經認出來了。這兩隻巨獸,便是當初來過他們家,甚至還留下了特殊符文的那兩隻屋龍。賈玖身上至今還帶着這兩隻屋龍的鱗片呢。

賈玖從懷裡拿出了那兩片鱗片,才放到前面,這兩隻巨獸就有了反應。

這兩隻屋龍,他們原本是蛇沒有錯,可得到了人類的供奉,成爲人家大家族的守護神之一,享受着煙火,得以藉着煙火、功德的力量成長到今天。其中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事件,又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故事。

可不論在何時,這兩條屋龍得到人的善意可以說是鳳毛麟角,更多的則是喊打喊殺。

可以說,在明知道他們的本體之下,還能夠用平常心對待他們,甚至會送他們離開的人,最近也是越來越少了。作爲少數幾個在近年得到他們的好感的人類,這兩條屋龍自然是記得賈玖,甚至還認出了自己的鱗片。

這兩隻的身體就很大了。比水缸還粗的身體,已經湖面之下不知道有多長的身體,讓這兩隻屋龍看上去更嚇人、威懾力也更大了。

最明顯的一點便是,當着兩隻屋龍從水裡面探出頭。瞪着兩隻水缸一般大眼睛瞪着賈玖、向着賈玖游過來的時候,道魁等人不覺捏緊了手裡的衣袖。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兩片鱗片化成了兩道光,重新回到了這兩隻屋龍的身上。

機緣已盡,屋龍收回屬於自己的寶物並不稀奇。

水鏡前,燕翩躚差點摔倒:“彤雲流果然也找不到。居然想到了給這兩位尊者賄賂。”

國師道:“不是賄賂。而是本來就是尊者的東西。只不過這會兒尊者收回了而已。”

燕翩躚晃了晃身子,道:“師兄,我沒有聽錯吧?你是說,這兩樣東西本來就是屋龍的?”

無論是水麒麟還是現在的這對屋龍,在玉清山上的人的眼裡,那就是尊者。因爲這幾位非人類修行者,他們的修爲在三清山上也是十分驚人的。而三清山上,這種異類修行者也不是少數,只不過這些非人類很少出現在人類修士的面前,更不要說是送出代表認可的禮物了。

道魁道:“應該是好些年以前的事兒了。若是問更具體的一點,貧道依稀記得,大約是在奔赴邊關之前的事情。”

道令皺起了眉頭,道:“竟有此事?是如何發生的?”

道魁遲疑着想了想,道:“道令,具體細節,彤雲流並沒有跟在線細說,只是說了過‘蛇,尤其是青蛇主兵燹。昔年,戰國時期的李牧就曾經得到青蛇的認可,得到了三尺青鋒,成就了不朽的威名’之類的話而已。”

道令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彤雲流對某些事情知道得不少。”

道魁一愣,繼而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並沒有再開口。

而水鏡之中,青蛇和白蛇用蛇類特用的嘶嘶聲交流了好一會兒,方纔由青蛇捲起了賈玖,跟着前面帶路的白蛇,遊走了。

這個結果讓水鏡前的諸人都嚇了一跳。

燕翩躚道:“薩薩薩薩薩薩,這兩隻靈獸到底要帶玖丫頭去哪裡?”

道令沒有開口。

他皺着眉頭顯然是在想事情。

過了好一會兒,這青蛇和白蛇帶着賈玖來到一處所在。青蛇將賈玖放下之後,就跟白蛇離開了。這兩隻屋龍一離開,賈玖就趴了。

不是他太弱,而是這裡的水之氣,對腎臟會造成極大地傷害,也會給身體帶來極大的負擔。所以,離開了屋龍的保護,賈玖立刻就趴了,這一點都不奇怪。

賈玖原以爲,自己還是能堅持一會兒,可沒有想到,他的耳鳴聲越來越響,頭也越來越暈,甚至還出現了頭痛。沒一會兒,賈玖便昏了過去。

即便是昏了過去,賈玖也沒有讓自己變成碎島王樹的模樣。化成樹木,自然是能夠增加對水的耐性,這四周也的的確確空無一人,但是爲了以防萬一,賈玖還是對自己下了禁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賈玖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旭日東昇了。

整個世界都被絢麗的金芒覆蓋了,就連湖面上也撒着一層琉璃金光。

如此絕美的景色,讓賈玖嘆息之餘,也十分慶幸自己的運氣。

賈玖已經知道了,這片湖泊裡面住着不少非人類,水麒麟和青白屋龍都是其中翹楚。可是,賈玖又不能保證,這些巨獸裡面不會沒有那麼一兩隻,偶爾會想着填補一下自己的肚子。

在這樣的荒郊野外,能夠好好地活下來,真是太幸運。

慶幸至於,賈玖再度思考,爲何這兩隻巨獸會把自己送到這裡。

抱着胳膊想了一會兒,賈玖還是決定觀察一下四周。

這顯然又是一片小島,或者說湖心島。湖心島很大,舉目看去,也看不到邊。而且,湖岸上一樣鋪滿了各色石頭,只不過,這些石頭看上去比方纔水麒麟呆的那片湖岸上的石頭看上去高級多了。

那邊的石頭不過是微微透着熒光而已,而這裡的石頭,許多幹脆直接就是上好的玉石。

這麼多的玉石,隨便哪一塊拿出去,都是別人家裡夢寐以求的傳家寶,如今就這麼隨隨便便地鋪在地上,就好像跟一般的石頭沒有什麼兩樣。

這如何不叫人側目?

哪怕是賈玖,看到這樣的景象,也忍不住估算起這片湖岸的價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