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賈玖立刻讓人把賈環叫了過來。
因爲是過年,賈玖也沒有要求賈環一定要在自己這裡抄書,所以賈環回到了趙姨娘的身邊。作爲一個母親,哪怕出身卑微、沒有多少修養,可是望子成龍是每一個母親的心願。他見這大過年的,賈環依舊趴在趙姨娘屋裡的小炕上奮筆疾書。一面抄寫,他嘴裡還在念念有詞。而趙姨娘,看見賈環如此用功,便拿着針線去了外面,坐在太陽底下,一面給賈環納鞋底,一面守着那些小丫頭們,不許他們吵鬧,妨礙了賈環的功課。
看見賈玖這裡的婆子來找賈環,趙姨娘立刻站了起來,放下針線筐子,拍了拍身上根本就沒有的灰塵,站了起來,道:“姐姐怎麼有空來我們這裡?快進屋用茶。”待聽說是找賈環的,立刻賠笑道:“這大過年的,郡君找我們環兒,可有什麼事兒?”
那婆子笑笑,道:“不用了,我們姑娘找環三爺是因爲老太太吩咐了,讓寶二爺跟秦家小相公去家學讀書,讓環三爺也一起去。姑娘聽說家學的風氣不好,有人專門欺負小學生的,故而找三爺叮囑幾句。”
趙姨娘聽說賈環有了讀書的所在,心中大喜。他可是知道的,賈家的爺們讀書,每個月還有二兩銀子的點心錢。這筆銀子,對於囊中羞澀的趙姨娘來說,那可是一筆了不得的款子。
趙姨娘對家學風氣不好一事不以爲意。在他的眼裡,賈寶玉是賈母的心肝寶貝。若是賈家的家學真的那麼不好,賈母根本就不可能同意讓賈寶玉去那麼個地方。趙姨娘覺得,賈玖的擔心根本就是杞人憂天。
那婆子見趙姨娘不以爲意。哼了一聲,道:“姨娘我知道你手裡頭緊,怕是看上了那二兩銀子,聽不進去好人言。你也不想想寶二爺是什麼身份、小秦相公又是什麼身份,那些人哪裡敢得罪了這兩位。倒是環三爺,庶出的身份,連進老太太的屋子的資格都沒有。一年到頭能夠見到老太太幾次面?!你也是賈家的家生子,孃家也有幾個人,你怎麼不自己去打聽打聽。那家學裡有多少小學生,因爲幾兩銀錢就被別人當成玩意兒!環三爺可是你唯一的兒子!有些東西可是銀錢買不來的。”
趙姨娘是什麼樣的身份、又是什麼樣的見識、她的孃家人都是什麼樣的貨色,這個婆子可是一清二楚,見自己的主子一片好心被趙姨娘當成了驢肝肺。這個婆子都快氣炸了。
裡頭的賈環聽見外面有人找他。還是賈玖派去的人,立刻就放下了手裡的紙筆,出來了,在門邊正好聽見了趙姨娘跟這個婆子的話,又看見趙姨娘的神色,心中也是咯噔一聲。
賈環對賈玖可是非常信賴的,這種信賴遠遠超過了對趙姨娘的信任。當他看見趙姨娘的臉色的時候,他的心中就埋下了一顆種子。
賈環不願意母親被人小看了去。當時便站了出來,道:“二姐姐要找我?”
那婆子立刻躬身道:“是的。環三爺。姑娘有幾句話跟你說,還有幾樣東西要送你。”
賈環點了點頭,跟趙姨娘道:“姨娘,我去去就來。”
趙姨娘跟這個婆子話不投機,又覺得賈環得了讀書的地方,也不用求着賈玖了,立刻把兒子一拉:“孩子,不要去。你忘了,老爺對那邊有意見嗎?別讓老爺不開心。”
“可是……”
賈環想掙脫,可是趙姨娘的力氣特別大,賈環又只有八歲,根本拗不過趙姨娘,掙了幾次都沒有掙開。
那婆子見此,只得道:“姨娘,你還是輕些吧,仔細傷了環三爺。”又對賈環道:“姑娘也說,姨娘知道了這事兒,怕是不會讓三爺來姑娘那邊了。姑娘讓老婆子轉告三爺,當年我們三爺該啓蒙的年紀,我們姑娘就讓人打聽了家學的事兒,怎奈得來的消息並不好。那個時候,家學裡面只有老太爺一個,年紀也大了,很不管事情,有些雜事兒就交給了他的孫子瑞大爺打理。這位瑞大爺又是個眼高手低的,兩眼就光顧着看銀子,對家學的事兒根本就不上心。很多小學生也因此成了別人的玩物,明明是賈家的正經爺們,卻被當成了孌童戲子小倌一樣的存在。姑娘說,家學裡的那些人,怕是不敢動寶二爺和小秦相公的,卻難免有人欺負三爺不得上面的心意把主意打到三爺的頭上。所以,姑娘讓婆子轉告三爺,去家學多帶幾個人,早去早回,不要落了單。功課什麼的,能帶回家做就帶回家做,不過在外人面前不要超過了寶二爺,不然,會讓某些人不高興的,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三爺。”
那婆子說完了,跟賈環行了一個禮,道了萬福,也沒有看趙姨娘,轉身就走了。
趙姨娘把兒子一拉,道:“你別聽他的。你可是這府裡的正經爺們!”
賈環道:“這府裡是大老爺的府邸,我們已經分家了,也分宗了,我算什麼爺們。”說着,就扭身進了屋子。
氣得趙姨娘瞪大了眼睛,將那針線摔得砰砰響:“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哦。生個女兒,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回,生了個兒子,也來跟我犟嘴!你說這小兔崽子今年才幾歲來着?就來跟我說這些!”
對門的周姨娘聽了,出來道:“我說你也省省吧。過年呢!再者,我看二姑娘也是好心,怕環兒吃虧,這纔打發個婆子來走這麼一遭。你倒好,不識好人心,還把人給得罪了。下次誰願意幫你!”
趙姨娘方纔不言語了。
裡面的賈環聽了,也是一肚子的氣,也不抄書了,丟下了紙幣,往牀上躺着去了。
那邊的賈玖聽了婆子的回稟,終究也只是嘆了一口氣,另外賞了那婆子一把大錢,就讓他下去了。
正巧,賈倩賈清姐妹兩個聯袂而來,見賈玖怏怏的,不免取笑道:“大節下呢,姑姑爲何臉帶憂鬱之色?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兒?可要我們爲姑姑排解排解?”
賈玖一聽,便笑了:“能有什麼事兒?不過是那個趙姨娘聽說環兒有地方讀書了,興高采烈,我卻擔心環兒去了那個地方會吃虧。”
說賈玖不擔心,那是假的。到底賈環也不過是個小孩子,除了性子膽怯、不得上面的寵愛之外,他到底還是個才八個虛歲的孩子。可是呢,賈政名聲掃地,除了賈母的照拂和身上的官位,他的實際地位可能還比不上后街上的賈芸。作爲賈政的庶子,賈環又如何比得上其他人?賈母的餘蔭可到不了賈環的頭上。
在這樣的情況下,賈環去家學讀書,肯定是要被欺負的。要知道,李紈的兒子賈蘭年紀還小,不能進家學;賈寶玉是賈母的心肝寶貝,賈母肯定會讓他帶上一溜兒的小廝長隨的;至於秦鍾,那是秦可卿的孃家兄弟。秦可卿乃是賈家孫冢婦,即便是他輩分小,可是他在賈家的話語權可不低。再者,沒有跟賈珍的事兒,外頭也不會輕視他,即便他說話依舊溫溫柔柔的,也沒有人會不把他當一回事。所以,賈寶玉和秦鍾兩個,只要他們不作死,他們自然沒有事情。
惟有賈環……
賈玖又嘆了一口氣。
賈清聽說,立刻就笑了:“姑姑,您何必如此擔心?還有珠大嬸嬸呢。橫豎那邊是珠大嬸嬸管着的,趙姨娘雖然會鬧事兒,卻跟珠大嬸嬸沒有關礙。珠大嬸嬸又是個賢良人,自然會照顧環三叔的。姑姑,您不用如此擔心。”
賈玖想了想,道:“這麼一說,也是。倒是我想多了。”
賈倩笑道:“哪裡是姑姑想多了,分明是因爲姑姑心善。不說別人,就說我們姐妹兩個,也不正是托賴了姑姑的善心才走到今天的麼?”
賈玖聽了,倒笑了:“嘴巴這麼甜,哪裡吃了蜜過來?”
賈清道:“姐姐說的可是實話呢。至蜜,有姑姑在,我們就在蜜罐子裡呢。”
這話賈玖愛聽。他一面請這姐妹兩個入座,一面讓小丫頭們上茶,這才道:“你們呀,也莫捧我捧得太過了,要知道,真正拍板決定接你們過來的,可是父親。”
賈倩賈清都笑道:“這是自然的。祖父的恩情,我們這輩子都還不盡。可姑姑的恩情,我們想還都還不了。別的不說,我們身上的封爵,還不是姑姑送我們的。”
賈玖笑道:“既然這輩子還不盡,那麼下輩子還給父親做孫女兒不就成了?至於封爵,既然朝廷封了你們,自然是你們的,這麼客氣做什麼、”
賈倩和賈清都笑起來。
三人都知道其餘的兩個人都是再世爲人的,按理說,他們應該是互爲對手纔是。可是機緣巧合,他們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甚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命運的奇妙也不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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